城门有岗哨排查,人群被分流成一条细细长长单人队伍。
金枝浑不在意,姿态轻松。
这些年城门门禁时不时就有这种卡哨。
不过对他们这种平民百姓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因着常年遇到这种情况她甚至还熟练地从竹篮里拿出了一方绣帕,忙里偷闲绣起了花。
百无聊赖的路人:……
羡慕。
等金枝绣好两朵梅花时也轮到了她。
她不慌不忙将出入的凭证拿出来出示给官兵:“喏。”
谁知官兵瞥了一眼木牌神色立刻肃然。
金枝失笑:“弄错了吧?我可是住在城里许多年了。”
她晃了晃竹篮:“适才我去外头烧纸才回来。”
官兵压根儿不通融。
金枝无语:“乌衣巷的肉铺就是我家开的!你们去打听打听,老板娘金枝就是我!”
兵卒神情冷漠,指了指城门墙上面的通缉令:“找的就是金枝。”
她不由得暗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离开这里。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两名如狼似虎的兵士沉着脸站在那里,凶神恶煞将她拖出了队列。
又上前给她头上套了麻袋,兜头一记手刀将她打晕了过去。
**
大内。
蔡公公一肚子纳闷。
他趁着轮值的功夫进了偏殿下首供太监们休憩的板房。
小心问自己的干爹钱公公:“那殿内的女子……”
钱公公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噤声。
“那位……”他向上指指青天,“不喜外人议论。”
这位官家虽然才做了几天大内的主人,但浸染深宫许久的钱公公已经敏锐感觉到他如深渊深不可测。
而随这位官家进宫的侍卫们倒没有那么惧怕君王。
他们在换岗的瞬间小声交谈:
“知道官家为何满天下要抓捕一个女子吗?”
“不知道。”
“或许,是想宠幸?”
官家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却只孑然一人。
年轻的君王生得鬓如刀裁,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雷霆君威。
他从任何世家提出的联姻都没有兴趣,说一句守身如玉也不为过。
小兵忽然生起模糊的想法:或许官家这许多年心里是有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此刻被送进店里的女子。
他的绮念很快被打碎。
殿内女子爆发出凄惨的大叫:“鬼啊!!!!”
小兵们面面相觑。
就听得殿内呼喊:“我就给你晚了半天烧纸啊!”
作者有话说:
假的假的是误会!
高亮:狗皇帝要杀侯府上下与男主无关,与女主也无关!
是误会是误会!
也是这个误会导致后文男主对女主的态度又爱又恨!
后面会解开!
求生欲强大的我本人不得不在内容提要、正文、作话上都标注了一遍!!!
新年快乐呀!
金枝:愿你在那个世界永远有上好的澡豆可用。
朔绛:我谢谢你。
◎最新评论:
【永远有上好的澡豆可用。。。笑死我了】
【作者,只要你不虐女主,男主又爱又恨无所谓,反正金枝小可爱不能受一点虐!!!】
【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新年快乐~】
【哈哈,金枝真的好逗】
【新年快乐!】
【今天更新吗,新年快乐】
【新年快樂!】
【
【
【笑死】
【名场面来了!!!激动!】
【啊,大大,太爱你了!!?,本来今天有点难过,结果大大今天三更好开心好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第26章
◎你害我朔家满门,一句对不住便可轻描淡写过去?◎
金銮殿内地砖由玄武岩所做,磨得镜似透亮,渗着幽冷清寂的光。
金枝抬起脸来,惊疑不定。
眼前年轻的天子身着红底淡黄色团龙的常服,头戴白玉通天冠,袖口绣着日月星辰群山的纹样,赤色缥白明黄赤绶从他腰间飘下。
可他分明,是朔绛的脸啊。
很快有侍卫上前按着她的胳膊推搡她跪地:“面圣不得放肆!还不跪下!”
金枝被他们摁着磕头。
此时她已经明白自己没有做梦。
再联想起新皇的所有传闻,金枝忽的想明白了:
旧皇是他杀的。
乱葬岗戒严应当是在为朔家人迁坟。
这是真的。
新皇是朔绛。
他还活着!
金枝雀跃起来。
可来不及高兴就听得高坐龙椅的男子冷冷哼了一声。
金枝身上的血一滴一滴凉了。
她也是那个害了他的人。
回想起民间所有关于这位新皇的传说:
据说他凭空出现在党夏,在党夏与本朝交界处活动,很快招揽起队伍,因着地处交界两国不便清剿,队伍很快发展壮大,最终席卷成汴京城。
据说他挥舞大旗之处,贪官污吏被剥皮抽筋挂在城墙示众。
奸细叛徒被他放血,任由血液一点一滴掉落,让那些人感受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惊恐。
许多犯人不是失血过多死去,而是被活活吓死。
他麾下的神武军更是所向披靡,杀人如砍菜瓜。
这样一个传说中狠戾暴烈能止小儿夜啼的君王。
面对一个非但卖了他还间接导致他全家灭亡的人。
她还能有全尸么?
金枝升起不祥的预感,不安地缩缩脖子。
宝座上的帝王没有动弹。
他斜斜依在黄金龙椅上,半支着手慵懒而靠,单手屈起,在扶手上敲击着——
“哒——哒——哒——”
不紧不慢。
却让金枝后背起了一层密密的汗。
是会被放血而亡?
还是会被剥皮?
金枝的心头浮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像是一条蛇从脚腕上缓慢爬过。
朔绛盯着金枝,似乎在思量如何折磨她。
他周身散发着冷冽,似九重山上今经年不消的雪。
金枝看不清他的面容,后背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知道他在暗地里打量着她,像猫在打量已经沦为手中玩物的老鼠。
殿内摆着狻猊獬豸等端肃严峻的远古神兽,与帝王一般深不可测。
金銮殿的地板,映着模模糊糊一团明黄。
金枝抬起头来。
大殿密不见光,即使在白天仍旧光线黯淡,到处透着幽深冷酷。
年轻的帝王坐在暗中,金枝看不见他的面容。
黑暗隐没了他。
“放肆!岂可窥探天颜!”侍卫呵斥。
金枝忙低下头。
天子似乎不喜人聒噪,他挥挥手,两边的侍卫立刻如潮水般退下,悄无声息。
空荡荡的大殿听得见滴漏的声音,滴滴答答,让人想起幽深阴冷的地下监牢。
金枝吸了口气。
她努力将身子缩小,低头道:“对不住。”
“对不住?”帝王终于冷笑了一声,浮出狠戾的笑容。
他慢慢走下了龙椅。
直到皂纹靴逼近金枝跟前才蹲下身来。
金枝垂着头。
她瞥见龙袍上团龙狰狞而舞,龙首威压逼人。
明明是四月天气,金枝却冷得打了个寒战。
他伸出手,慢慢捏着她的下巴:“你害我朔家满门,一句对不住便想轻描淡写过去?”
声音阴沉而沉郁。
与金枝记忆里那个朝气而活泼的少年郎截然不同。
她的迟钝落在帝王眼里更是一种嘲讽。
高大勇武的父亲、慈祥可亲的祖母、才学会走路的小侄儿、喜好顽笑逗乐的堂弟,朔府上下几百口人,就此灰飞烟灭。
据说那天血流在街市上,流成了一条蜿蜒的血河,可使树枝漂浮起来。
朔绛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他盯着金枝,凤眼淬起阴冷而沉郁的火焰。
咬牙切齿,如冬日闷雷碾压地面:“你说,怎么还?”
下颌被他捏得生疼,金枝眼角因疼痛绝望而沁出浅浅的雾气。
她无力闭上眼睛。
算了,反正自己也是欠他几百条人命,就当还他了。
她放弃了挣扎。
“睁眼。”年轻的天子声音冰冷而阴沉,带着风雨欲来的雷霆。
“为什么不反抗?”他眯起凤眼打量她,“是不是在耍花招?”
金枝慌乱摇摇头。
“毕竟——”他眼神一暗。
毕竟这个女人擅耍花招。
他没说话,可手上的动作愈加用力。
她雪白的肌肤上浮出深深浅浅的红淤,颌角被他按着只能长时间仰起脖颈,一片酸痛。
“你不是喜欢钱吗?让人用纯金棺材为你下葬可否?”
他像是雪夜出现的猎豹,眼里闪着让人恐惧的幽光。
金枝本因愧疚而不反抗,可听他阴阳怪气,终于忍不住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已经引颈就义了却还要听你羞辱我?
她历来便不是温顺沉静的性子,适才忍着也不过是因愧疚作祟。
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反抗个痛痛快快!
心里怒火一积攒,立刻爆发了——
她猛地一用力往后一缩。
朔绛不提防她忽然发力,她的下颌从他指尖滑落,
只试得指尖细润滑腻一片。
他有片刻的恍惚。
在这当口金枝已经牙齿咬合,狠狠咬了他一口——
她尖利虎牙正咬在他虎口,因着求生本能格外用力。
朔绛的虎口很快就被咬出了个小洞,迅速渗出鲜红的血水。
“嘶——”
朔绛吃痛。
金枝已经趁机就地滚伏转了个圈,
她担心逃出殿门会被侍卫们用刀剑杀死,是以聪明的没有出殿,只是离朔绛远了点。
“跑?”
朔绛冷哼了一声,额间青筋毕露。
金枝咬人的动作显然激怒了他,换来了他更加狠戾的报复。
金枝只见眼前一晃——
她瞥见天子腰间的金镶嵌钩络带一闪,上面的金兽首在空中泛着冷寂的光——
随后天旋地转,她已经被朔绛压制在地。
冰冷的地砖膈得她骨头作痛,而手腕被朔绛捉住并在一起。
金枝心知不妙,剧烈反抗起来。
可她手足挥舞的样子让朔绛眼里更加燃起怒火。
愤怒混合着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激起他心里的暴戾。
他单手扯下腰间的金镶嵌钩络带将她双手反剪捆扎了起来。
帝王年轻精壮的身躯如一座山罩在金枝面前,让她动惮不得。
丝绸做的腰带牢牢勒住了手腕,上面镶嵌的金玉之物冰冷,膈得手腕隐隐作痛。
金枝心知难以逃脱,两手动弹不得,只得狠狠盯着他,以目光泄愤。
猎物尽在掌握。
朔绛眯起了双眼慢条斯理打量着她。
她瘦了些,比原来个头高了些,可眉眼之间那股子鲜活蓬勃的劲儿丝毫没有随着时光消磨掉。
那鲜活让他嫉妒。
他被她亲手推进了地狱,若不是他死咬着牙关伴着血汗,只怕爬不出来。
凭什么她作为始作俑者还能这么安然?
他嘴角慢慢浮现出狠戾的笑:“来人呐,将犯人押入掖庭。”
侍卫们听令涌了进来,钳住金枝。
前面的羽林卫总统领姜昌一眼瞥见天子的手垂在腰际,赫然一个鲜红的牙印。
他担心叫一声“官家!”
说罢挥手便要去惩罚始作俑者。
朔绛只举起右手。
他伴随这位少年天子已久,知道他雷霆手段,是以忙噤声,只用眼神示意手下将女子押解下去。
金枝毫无惧色,说是押解,倒不如说她坦坦荡荡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让姜昌心里称了声奇。
**
朔绛独立明堂。
四月的风从远处浩浩荡荡吹来,却吹不进金銮殿。
他举起手,脸色晦暗。
虎口上一个尖利的牙印。
隐约渗出血迹,可以想见那咬人的女子用了极大的力气。
她还是那么野性难驯。
仍是记忆里那朵生机勃勃傲对天地的野蔷薇。
是吗?
那就禁锢她在金笼里。
且要看看她是如何一点一点失去生机最终颓靡而死。
这样才能解去心头之恨。
朔绛盘算着。
他打定主意,回到龙椅预备翻阅今天的奏章。
翻阅间他无意间婆娑了下指尖,
指尖似乎还带着幽幽的香气,
朔绛皱着眉轻嗅。
一缕蔷薇芬芳,淡淡弥散在空气中。
馥郁弥漫不着痕迹。
年轻的君王心里有刹那的心猿意马。
他很快敛住心神,冷声喝令:“开窗。”
内侍们唯唯诺诺上前,忙将窗扉开启。
冷风将室内的香气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