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气息从她脖颈后扫过,
凉凉的,像一条蛇从脖后爬过,
让金枝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缓慢轻拍着纯金所做的锁链,慢慢围着她打转,似猎豹在亵玩到手的羔羊。
“宫里有不少前朝留下来的镣铐。你这般爱财,还能接着卖呢。”
说罢,便捻起了金枝的手腕缚紧绑在了一起,“咔嚓”一声锁上了金锁。
再次将她捆敷了起来,金链冷冰冰,膈得金枝胳膊发疼,
而后被他轻轻一推,跌倒在案几上。
金枝手被缚在背后,整个人都重心后移靠在案几上,她拼命挣扎着要使力翻起。
可被朔绛梏住动弹不得。
她一挣扎,更加惹得朔绛心里不快,他脑子晕晕重重,居然做了一件让他事后万分懊恼的事情:
他高高扬起手里的金镶嵌钩络带,重重挥舞下来——
“啪——”
被击中的部位火辣辣痛起来。
这贼坯,居然真打她臀部。
其实并不疼,可金枝羞愤得脸快要滴血下来。
她脑海里拼命搜刮着能让他平息怒火的语句,终于想起来:
“不是我卖的,是被那太监们抢走的!”
朔绛一顿。
见有效果金枝大喜,再接再厉:“不信你看,他们连我外裳都剥走了!”
朔绛低下目光,他适才在气头上没仔细看,此时才看到金枝外裳不在。
她全身只着雪白的中衣,没有了外裳的包裹越发看得清她浑身上下凸的凸,凹的凹,颇有倾国倾城的风情。
他无端想起适才那腰带击下去的质感。
柔软,富有弹性。
原本是气头上想教训教训她,却不想无意间做了低劣猥琐之事。
朔绛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将手里的腰带掷在地上。
强行逼自己收回目光,背转过身:“起来吧。”
金枝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
金链本来柔软,可朔绛捆得又紧又疼,金枝手腕上已经被捆出了一道道红痕,她本能一挣——
那金链本来就是前朝皇帝特制在床笫间取乐的道具,并不实用。
金枝一用力,金链居然被她挣松,让她抽出了一条胳膊。
朔绛转过身来就见金枝捧着断裂的金链:……
她忙解释:“我不是成心的。”
可是眼前的男人并不听他解释。
眼前的小娘子身着雪白素衣,越发映衬得她面若桃花,唇如樱桃,怪不得民间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金链在她霜雪皓腕间缠绕,雪白的肌肤上布满红痕,她澄澈双眸中流露出惊惶恐惧,蒙着一层水雾,让人心里恶的那一面极其难以扼制……
再想起适才的触感。
朔绛脸色沉得比窗外的雨幕还要低垂。
他动了下喉结,决绝转过身后冷冷道:“王德宝,你给她拿件衣裳。”
王德宝慌乱应了声。
匆忙间从当值宫女那里拿了件外裳过来。
金枝接过外裳,毫不客气穿在身上,又将金链随手兜在袖中:“这个,我能拿走吧?……”
朔绛挑眉冷冷盯着她:“我劝你不要耍花招。如今你娘和你弟弟已经有人盯着了。倘若……”
他拖长了声音,满是威胁的意味。
原来这两天的功夫他在找她的家人。
金枝怒从心来:呸!无耻!
可她不敢骂出口,只恨恨盯着他。
朔绛太阳穴的血管又突突跳起来。
他冷笑,声音暗哑,眼底暗红:“你尽管蹦跶试试。”
他果然摸到了金枝的死穴,她前二十年在街巷含辛茹苦为的就是家人,此时一听家人都在朔绛控制下立刻如霜打了一般。
可朔绛还不放过他,他冷冷道:“你就在这里面壁思过吧。”
外面风雨大作。
他提起笔开始批阅奏章。
蔡狗子见金枝被带走,慌得冒着雨点去寻师父钱公公。
钱公公却不慌不忙。
\"能不慌吗?\"蔡狗子急得拉师父就往福宁宫赶。
没成想路上先遇到了死对头黄如晦。
他眼皮子一扫便能知道两人要作甚:“哼,钱文才,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腰带是如何又被呈到了官家面前?还不是你从中作梗?”
“呵呵,你居然想独辟蹊径,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狗屎运!”
蔡狗子吃了一惊。原来这黄如晦对宫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钱公公抬抬眼皮子,不理他。
黄如晦笑得阴恻恻:“钱文才,你斗了几十年都没斗过我,当初先皇跟前你就落了下风,如今更是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钱公公稳坐钓鱼台:“牛吃草料鸡吃谷,黄如晦,你做好自己便是,管别人呢?”
黄如晦还要骂,就见拐角出来两个巡逻的侍卫。
他一下住了嘴,狠狠瞪了钱公公一眼就转身去忙自己的。
那几个绝色宫女舞技还欠缺些,他忙着好好指点呢。
至于钱公公,哼,就等着看他慢慢倒霉吧。
钱公公到了福宁宫外。
先找到了王德宝,王德宝被送往楚地王府时还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两人有共同的师父也算是旧识。
因而他还能卖钱公公个面子:“师兄,您这是……”
钱文才笑起来:“里头那位被抓了起来,听说涉及倒卖宫中物件。这不巧了么,我干儿子如今管着她,少不得要担责,所以狗胆来探探风声,看能不能别连累我干儿子。”
蔡狗子听得目瞪口呆。干爹不是来保金娘子吗?怎的半句也不提她。
王德宝一听眉头松了大半。
他低声冲钱文才说:“官家才下令将先头的管事太监按律一一处罚,捉拿受刑,已经去抓人了。”
金娘子呢?
蔡狗子急着听后头的话。
他本是个实心眼的人,这两天接触觉得金娘子人好,便认真将她当作主家对待。
可惜那王德宝后面一句话没提。
他还想打听,却见干爹扯了自己一把,示意自己道谢:“多谢您这份提点!”
说罢便带他打道回府。
蔡狗子急啊,好容易到转角就问干爹:“那金娘子呢?”
钱公公拍他脑壳一下:“罪魁祸首都被惩治了,金娘子还没被抓,可见她是没事了。”
“那您怎的不提?”蔡狗子不解。
“王德宝虽然跟我有旧交情,可他毕竟是官家亲信,咱们打听得多了只会招人惦记,说不定还会连累金娘子。”钱公公意味深长。
蔡狗子恍然大悟,又问:“那,那金娘子如今不回来了?”
钱公公回望福宁宫,雨雾下郭、台、殿、楼、阁若隐若现,而皇帝居住的福宁宫在其中宛若一座巨兽。
他别有深意:“那要看官家的意思了。”
雨声潺潺。
朔绛挥墨泼毫批阅奏章。
金枝面对着墙壁发呆。
大内的宫墙漆着大红油漆,仔细分辨里面还有花椒细碎的颗粒。
金枝想:真奢侈啊。
她闻着花椒的气息,闻着闻着就有些饿,肚子“咕咕咕”叫起来。
……
她悄悄提气,想要扼制住肚子的叫声,结果发出了更大声的咕咕声。
……
她提心吊胆转过身去想偷看朔绛脸色。
却正对上他灼灼目光。
金枝吓得一哆嗦。
却听得朔绛懒洋洋的声音:“传膳。”
宫娥流水一般捧着吃食进来,传菜太监念菜名:
“缕金香药一行、雕花蜜煎一行……花炊鹌子、鹅肫掌汤齑、……江鳐炸肚、百宜羹。①”
金枝吞着口水。
朔绛吃了两口菜就吃不下了。
墙边站着那个人呆呆面墙而立。
他头上某个部位一阵抽痛,无端想起过去每每到吃饭的点。
金枝总要精神倍增冲往饭桌,口中还要嚷嚷:“饿死了!饿死了!”
想到这里嘴里的饭菜不知为何失了滋味。
因此在布菜太监布菜时,朔绛将筷子“啪”一下放下。
他下颌一抬:“这份鹅肫掌汤齑太腥,让她喝。”
布菜太监一愣。
那人不是犯人么?
还是王德宝机灵,端了一方矮桌,又舀一勺鹅肫掌汤齑到金枝跟前,送上调羹。
金枝接过调羹。
她才不是吃哑巴亏的人呢。
她怕朔绛反悔,急急喝了两口。
哇!奶汤雪白,口感厚重,鹅肫脆爽,鹅掌肥厚,软糯多筋,可真美味。
一点都不腥!
不过想起朔绛那厮自来吃东西都挑剔,倒也说得通。
哼,他挑剔,反而便宜了她。
金枝想起乡野传奇里有位因自己嫌肥肉油腻就罚犯人吃肥肉的县太爷,不由得一乐。
这位官家,可真傻。
她这两天在掖庭吃得不好,是以觉得这御膳格外好吃。
司膳太监小心提醒:“嘘——”
金枝这才察觉自己吃饭出了声。
她忽然意识到朔绛吃饭安安静静,再回想从前住在一个屋檐下时对方也是吃饭听不见动静。
当时她还嘲笑朔绛是老鼠吃食。
没想到原来这是贵族做派啊。
金枝心里感慨归感慨,吃饭的响动却不减,不多时居然将一盆鹅肫掌汤齑喝见了底。
王德宝目瞪口呆。
布菜太监刚要阻拦,可转念一想一道菜不超过三筷的规矩是给皇家定的,这位似乎是囚犯,应当也无妨。
金枝吃完饭也乖觉,又老老实实面对着墙壁站了起来。
她吃饱喝足有了力气,站得格外笔直。
王德宝:……
再抬眼皮子瞥官家。
却见官家神色稍霁,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米饭。
王德宝灵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却一晃而逝。
撤完吃食。
朔绛继续批阅他的奏章。
夜色覆盖了皇宫大内。
春雨沙沙,落在外面的宫墙、草地上。
金枝无聊,对着宫墙做各种鬼脸。
直到案头上的奏章都空了。
朔绛放下手中的笔,一看更漏,这才惊觉今日时光居然过得如此快。
他看了看站在墙角不停换脚偷懒那个人,自己也说不清的火气又涨上来:“你今晚就在这站着。不许走!”
作者有话说:
朔绛:刑具你都能卖?
备注①:宋朝宫廷菜单,参考自宋《武林旧事》
看到好多人担心虐女主,不可能虐女鹅的,全书只有男主这个被反复玩弄的汤姆猫受虐。
努力达成一个除了男主无人受伤的世界(bushi)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金枝好可爱,怎么罚站还饿了。朔绛啊朔绛,又开始自己打脸自己,到底还是心疼了哈哈哈。仿佛看到一只努力扮演恶狼的小奶狗】
【快更新啊】
【朔绛以为的自己和金枝:猫戏老鼠。
实际上的朔绛和金枝:汤姆和杰瑞。】
【好好笑啊(不是)】
【好看好看,总感觉是世子不断打脸日常,哈哈】
【滴滴滴打卡】
【不够看!more多more多!!!】
【男主这是惩罚吗?大概只罚了自己吧】
【新粉来了,不知道作者大大都什么时候更文阿?】
【多更点吧,不够看】
【
【真的是he嘛感觉不太好圆哎】
【这…不好整啊男主一家的落败确实跟女主有关,虽然不是主导因素,这种情况怎么结局都觉得不好】
【
【朔绛这黑化得不彻底啊,灰化还差不多。加大力度,我爱看哈哈哈】
-完-
第29章
◎(二合一,一更)◎
夜深了,朔绛进了内殿安置休息。
王德宝看了一眼外殿站着的金枝,有些犹犹豫豫,想说什么却不敢张口。
“说吧。”朔绛冷冷睨他一眼。
王德宝自小便瞧着官家长大的,知道虽然他此刻板着脸心情却不错,因而大着胆子躬身笑道:
“倘若外头站着的女犯半夜暴起伤着了官家……要不让小的们今夜就在内殿值守?”
“暴起?”官家冷笑,掖一掖箭袖,“朕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
他眉眼微抬,神情中自有俾睨天下的高傲。
王德宝不敢多言,便应:“是小的多虑了。”
官家也不恼:“你也是一片忠心。”
金枝对着墙翻了个白眼。
这朔绛如今架子倒不小。
又赶紧收敛了神情:娘和弟弟被他控制了,自己这里少不得要虚与委蛇恭敬些。
说起来倒不如真把自己当时砍了头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投胎进好人家了。
总好过天天在你头上悬挂一柄随时可能掉下来的砍头斧。
不得不佩服,朔绛这厮还是深谙折磨人之道。
金枝这里愁眉苦脸。
王德宝行了礼蹑手蹑脚合上了门。
殿内的鎏金滴漏“滴答——滴答——”作响,衬得室内越发幽静。
窗外春雨沙沙,温柔随风潜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