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吃吃汤圆呀
时间:2022-03-16 09:35:49

  男主小厮名字:《九丘》、《八索》均出自古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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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4章 
  ◎“就是,那个。”◎
  没见识的市井粗鄙之人,谁会吃香料?
  朔绛不屑。
  只不过他不屑与老板娘一番见识。
  横竖等她见到成品自然知道我的厉害。
  朔绛心里盘算,手下杵磨香料更用力了。
  上午的庭院寂静,
  只听得隔壁院子里成五嫂子大肆咒骂:“谁家不长眼的毛贼偷了我的鸡蛋!昨儿个我明明摸着有个蛋要下,也不知下到谁家了!”
  又硬要闯进街巷里各家院落寻自己的鸡蛋,引得一滩鸥鹭。
  外头咒天骂地骂骂咧咧。
  金枝抿嘴一笑,心情格外畅快。
  朔绛不由得疑问:“为何那位婶子不登你家门来寻?”
  “因为我是她的房东,她赁着我的房子又自己放任母鸡入我家,理亏。”金枝洋洋得意。
  朔绛四下打量院落,果然发现中间那堵墙歪歪扭扭,分明是后建上去。
  他不解:“为何要将一个大院子拆分成这般狭小?”
  “为何?当然是为了钱啊。”金枝不屑,“汴京城里赁房钱可高哩,僦屋出钱,唤做痴钱,意思就算是痴呆都能赚到钱。”
  真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女子,口口声声离不开钱。
  朔绛摇摇头,一脸怜悯。
  金枝才懒得理会他呢:
  “如今时局不太平,外头不是饥荒就是匪患,只有汴京城在天子脚下还太平些,可谁知道哪日就吃不上饭,不如囤积些钱粮。”
  “什么?你敢污蔑朝政!”朔绛跳将起来。
  他是读圣贤书之人,子曰:君子事上也敬。
  太学里学子们日常还会写对官家歌功颂德的诗句。
  自然听不得有人污蔑圣躬。
  “呵呵,你知道个屁。”金枝翻了个白眼。
  “真的,就是本——我原来待的那府上仆从家人也都生活安康。”
  他记得一清二楚,奶娘探亲回府来还满脸笑容,说是家中收成富足。
  “你个傻子,被有钱人圈养几年就忘了本?”金枝毫不客气,“那些权贵人家的家奴都是免征徭役赋税的,四处兼并闲田,当然日子好了。”
  “兼并,已经如此厉害了么?”朔绛一愣。
  “那是当然!”金枝振振有词,“皇亲国戚们仗着官家宠爱私下里兼并农田,巧取豪夺,百姓们自然是拱手相让。“
  朔绛听得目瞪口呆。
  “也就汴京城里生活富足。外头日子可难。”金枝总结,抬头一看日头升起来了,“对了,你把早上的碗刷了。晌午自己从灶间拿胡饼吃。”
  她拍拍手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哎。”朔绛顾不上抗议刷碗的事,忙问,“你怎么就走了?我呢?”
  金枝边戴帏帽边回话:“日头升起来,肉铺要开门。我正好探探风头,看那府上还有无家丁出没。”
  应当不会了。
  朔绛心里说。
  皇家颇为忌惮永嘉侯府。侯府几代人都夹着尾巴做人,甚至主动由开国异姓王的地位一路自请降爵到侯。
  像昨天那样大姑旗鼓在京城寻人也是急得紧了,断然不会有第二次。
  朔绛敢打包票,他爹固然看重他,可更看重永嘉侯府在官家心里的地位。
  要不,也不会把他卖给皇家做驸马不是?
  朔绛心里泛过一丝苦涩。
  “刷锅的时候用丝瓜络!别用甜井水,用不要钱的苦井水!”金枝一声声的叮嘱立刻将朔绛从苦涩中带回到现实。
  他看见摆在案几上的锅碗,叹了口气。
  苦涩能解决苦涩。
  **
  在打碎了一个碗之后,朔绛终于学会了洗碗。
  他喜滋滋将洗干净的碗摆放得整整齐齐,第一次从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中感觉到了成就感。
  而等中午的时候,不知是饿了还是习惯了,胡饼吃起来都没那么粗粝了。
  朔绛还将制作好的香团用麻绳系上,再摆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晾晒起来。
  渐渐夕阳西下。
  隔壁成五嫂子家的鸡群被她大声哄着上架,街坊里炊烟袅袅,尽是大人喊各家孩童回家吃饭的声音。
  朔绛也有些心焦。
  老板娘虽然市侩惹人嫌,可万一她被侯府家丁抓起来送官府呢?
  胡思乱想之间,“咯吱”门推开,金枝哼着市井小曲走了进来。
  朔绛放下心来。
  很快又皱起眉头:她这唱的什么曲?
  “……软玉灯边拥……薰炉温斗帐,举体兰蕙香…………”
  这这这这……淫词滥调!
  朔绛都替她脸红。
  “你回来了?”他咳嗽一声,“以后还是勿要唱这等曲子。”
  什么曲子?
  金枝大咧咧:“先前一位姐姐暂住,她教我这曲子抵赁房钱。有什么不好?”
  这曲子字句听上去文绉绉的,金枝觉得甚好,唱出来似乎显得自己也高雅了许多。
  谁知朔绛嫌恶地皱皱眉:“里面……多写…………糟污之事。”
  糟污之事。
  “什么糟污之事啊?”金枝不懂就问。
  朔绛脸色潮红,额头出汗,就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就是,那个。”
  哦!金枝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一首写男风的曲子。
  金枝瞥了朔绛一眼,颇有些不解:朔绛以前不就是做这个的吗怎么还听不得?
  可转念一想,朔绛以前被富贵人家豢养,不知拿他做了何等下流取乐的事情,他听到这等曲子心理反胃也能理解。
  于是不再追究,转而笑吟吟从怀里掏出一物:“你瞧!”
  朔绛定睛一瞧,却是一纸文书。
  他识字,拿过去扫了几眼,便知这是一份身份文牒。
  金枝四下打量,小声说:“我今天卖完肉寻了坊正办下了我弟的文牒身份,你以后拿来用,到时官府就算要来抓你也抓不走。”
  朔绛心想:这倒也是,有了正经名姓就是官府管辖下的良民。以后就是离开汴京下一步也方便些。
  他心里满意,却想到一遭:“那,你弟弟呢?他被我顶替了可如何是好?”
  金枝摇摇头:“他流放岭南,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流放?”
  朔绛还想再问,金枝甩甩袖子:“吃饭!”
  显然不想理会他。
  可没过一会立刻气冲冲来寻他:“你干得好事!”
  朔绛看她捧着一堆碎碗瓷片,气鼓鼓盯着他,登时头大。
  他理直气壮:“不是你让我洗碗的吗?”
  真是个废物点心。
  金枝想骂他,但是吃饭要紧。
  她拿干荷叶拢起碎陶片,掏出两枚铜钱,站院门喊街坊:“顶针,顶针!”
  来了个男童,熟门熟路接过碎陶片就走。
  “怎的?还有人专门收拢碎陶?”朔绛吃了一惊。
  “是去锔碗!顶针爹是个补锅匠。”金枝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锔?补锅匠?”每一个名词都闻所未闻。
  很快他就知道了,顶针居然送回来一个囫囵碗。
  朔绛新奇凑过去打量:每块碎片都用枣核形的铁钯订好,碎片之间有雪白泥膏黏合。这个碗又完好如初。
  朔绛啧啧称奇:“这我知道,这不就是金缮吗?!有次我将一块唐瓷梅瓶失手打碎,请了大儒用黄金融化成泥拼接而成。成品美奂美轮更添韵味。”
  金枝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这个小白脸气死。
  她翻着白眼走了。
  朔绛就是再麻木也觉察出亏欠,他摸摸脑壳:“我做出了香团,你可要瞧瞧?”
  原本还期望着他能做出点什么。
  可这人洗锅都能摔了碗,
  金枝不相信他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她一脸狐疑,看他在小院里忙来忙去将晾晒好了的香团摘下。
  又将香团分割成块再用引火奴①点燃。
  香团渐渐燃烧,释放出袅袅白雾。
  “‘高烟杳杳,浓腴湒湒,芳馨之气,持久益佳②’,果然如书里所言,古人诚不我虚也。”朔绛兴奋喃喃自语。
  相比之下金枝就直白得多:“乖乖!直娘贼!”
  朔绛这回顾不得嫌弃她粗鄙,反而一脸得意,扬起下颌:“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金枝不想夸他,含糊“嗯”了一声。
  可即使这简单的嗯,都让朔绛高兴不已。让这粗鄙妇人瞧瞧什么是君子之才!
  清幽香气淡淡扩撒在空气里,让朔绛想起昔日与同窗焚香雅谈的往事,他一脸沉醉。
  可很快被金枝熄灭香团:“留着在店里熏。”
  “香薰燃起便不可中途而废,否则有损风雅。”朔绛不满。
  “买香料可是花了我的一百文!”金枝毫不让步,一把抄起香团放进小陶盒。
  背山造屋,背山造屋!朔绛痛心疾首。
  偏偏这时顶针又在门外喊:“金枝姐!金条哥!”
  金条。
  朔绛真是烦死这个俗气到骨头渣的名字。
  可是乌衣巷百姓几乎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名字,这不,已经有人“金条金条”唤他了。
  顶针送来一捧青杏:“我娘说,这是庆贺你弟弟回家的。”
  又艳羡瞥了金条一眼:“金条哥可真是白净!”
  金枝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少年换上粗布衣服和草鞋,面色却仍然白白净净,在巷子里仍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她含糊塞责:“那是因着我弟弟关在大牢里一天没晒过日头!”
  等他走了金枝立刻下令:“从今儿开始你便不要再洗脸了。万一被那些人捉回去可如何是好?”
  朔绛想说捉他的不过是自家侯府的下人,不过是奉了老太太之命寻他这个世子。
  哪里会惩罚他?
  他逃跑出来也不过是不满父亲将他胡乱许给公主。
  可他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巴。
  第二天一早,金枝本想带着朔绛去肉铺帮忙。
  可想起院里还晒着的香团,又改变了主意:“你还是盯着点。别被成五嫂子的鸡啄了。”
  到晌午的时候,成五嫂子的鸡没来,成五嫂子倒来敲门。
  作者有话说:
  制香方法出自宋《天香传》
  引火奴①:火柴
  高烟杳杳,浓腴湒湒,芳馨之气,持久益佳②出自宋《天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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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分都不能少“◎
  她端过来一碗青蚕豆饭:“金条呀,你初来乍到,做婶子的特来送上一点心意。”
  朔绛没敢接。
  从这几天粗浅的了解他大致感受到这是一位市侩到能与金枝抗衡的人物,这般示好为何?
  成五嫂子看他拘束,笑着打趣:“看你眉眼俊俏,可想过何时成婚?”
  原来人人都爱俊俏小哥。
  朔绛哭笑不得。
  他拱手道谢:“实在没有心思。”
  陈五嫂子理解地点点头:“也是,你家这般境况,做儿女的是没心思。”
  等等,家里何等境况?
  朔绛来了好奇心。
  又想起问起金枝弟弟时金枝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眼珠子一转,拱手请成五嫂子进院:“正好我那里有些蜂蜜,还请嫂子喝碗蜜水。”
  蜜水润喉,又是对着这么个风度翩翩的俏郎君,成五嫂子被套了许多话。
  等下午她喜滋滋告辞时,朔绛已经知道了金枝的身世:
  金枝四岁随着改嫁娘亲到了汴京城,继父是个汴京城里的小官,家境尚可。金枝母亲不久就生下了一男一女双胎。
  可惜几年后她继父犯了事籍没家财。继父、弟弟都被流放到了岭南,母亲和妹妹则被罚为官奴,归宣徽院管辖。
  临走前金枝娘亲仓促将金枝与巷子口开肉铺的寡妇陈家阿婆儿子结下了娃娃亲。
  陈家阿婆宽厚和气,喜欢金枝生得伶俐,待金枝视如己出。
  肉铺虽然收入丰厚,可惜陈家小子身子骨不好,是以银钱全填进去也没救了性命,不多久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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