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凶狠冲出来。
可看到的是朔绛捂着手背,痛得直抽冷气。
她吓了一跳。
再看朔绛手背上流下鲜红血液,镰刀扔在一旁。
金枝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冲到了正房,将神坛上的香炉拿下来,捧出香炉灰就往朔绛伤口上敷。
朔绛吓得躲闪:“别污了伤口!”
金枝摁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你懂屁,香炉灰止血。”
果然伤口不再流血,绵软的香灰竟然还有镇痛的作用,疼痛也没那么凛冽了。
金枝摇摇头:“你不会割草还逞什么能?”
朔绛理直气壮:“我喂羊啊!”
“家里那点草哪里够羊吃得?”金枝嗤笑。
两人说话间羊羔已走了过来,似乎真的有灵,蹭到了金枝腿前,歪着头在她腿上蹭啊蹭。
金枝叹口气:“我去割草。”
她挥舞镰刀很快就割了一捧嫩草。
小羊似乎真饿着了,吃得又快又急。
吃一会还不忘过来金枝跟前蹭蹭,似乎在撒娇。
金枝摇摇头:“呵,我就看你能不能坚持到大后天。”
看她言语间有松动的痕迹,朔绛来了兴致:“留下它吧。”
金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朔绛趁热打铁:“我现在就给它取个名字。”
小羊吃饱了舒服得满院跑,朔绛看到它身上落下圆圆的棕黑小丸,豆子般精巧圆滑。
朔绛捻起一枚,灵机一动:“就叫金豆怎么样?”
金枝:……
她神情怪异,心情复杂。
半天才怜悯地问朔绛:“你不知道那个是羊粪吧?”
朔绛:[○?`Д??○]
他顾不上伤口疼痛,冲起来打着胰子洗了十几遍手。
到了做工的时间,小羊被关在院里。
金枝的肉铺主要卖羊肉、猪肉两物,若是有人来订货,还能出售孢子、鹧鸪、乳鸽、鹌鹑等肉。
只不过今日她翻翻捡捡,居然在店门口支起了一口锅。
朔绛吓了一跳:“这是要做什么?”
金枝白他一眼:“还不是多了两张口害的,快来帮忙!”
朔绛今天心虚,便老老实实来帮忙。
原来金枝除了卖生肉还想卖熟肉。
“熟肉?”
“对啊。以前我听奶娘提起过,我们蜀中老家的肉铺里除了生肉还有腊肉、香肠、卤肉可卖。”
这样顾客可直接买熟肉回家。能拓宽些生意源头。
“从前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如今有你我多个帮手,所以赶紧支起摊子挣钱。”
朔绛想说自己可不会长期待在这儿,可看着兴高采烈大展宏图的金枝,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每次肉铺卖货都会剩下些边角料:譬如骨头边、皮、肠子等,每每都要折价出售。
金枝想倒不如将这些都拿来做了熟食。
今日她想先试一试卤味。
只不过卤肉的香料配比却是个大问题。
卤肉店里把方子当成传家的密宝,金枝也是隐约记得儿时家中厨子用的一些配料。
朔绛摇头:“你什么都不懂就敢胡乱尝试?”
金枝一脸坦荡:“那当然!”
朔绛反被金枝这种无知无畏的勇气所震住,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见过许多与他一样的名门之后,大家或许有不同的年龄长相,但却有一点共性:
那就是稳。
行走讲究不动衣角,说话讲究慢条斯理,举动讲究稳如青松。
至于决策经营那就更讲究稳。
毕竟世家们绵延多年,唯有万事求稳才能安享富贵。
从小大人们就告诫孩子:太过激进或热烈都只会招致灾祸。
朔绛从未见过像金枝这样莽撞冒失的:
香料配比都不知道就敢先架起一口锅;
卤汤都没调好就敢夸下海口要卖卤肉。
他忍不住问金枝:“万一失败了呢?”
“失败了就再来一遍啊。”金枝理直气壮,看着他就像他问了个弱智问题,“有什么关系!”
朔绛哑口无言。
细细想一想,又觉得有道理:可不就是?
金枝调制了许久都不得当,不是太苦就是口味太淡。
第三次失败之后,她看着朔绛灵机一动:“你来!”
“我?”
朔绛狐疑,而后坚定摇头:“君子远庖厨。”
“哎呀我这是肉铺不是庖厨。”金枝振振有词。
也对。
朔绛尽量离那锅远点。
他对香料果然格外敏感,而且侯府的私房菜在京中也是一绝,朔绛舌头对味道有天生的挑剔。
不多久就调制出了合适的配比。
金枝宾住呼吸将五花肉、羊肉等物投入锅中炖煮。
小火咕嘟咕嘟,锅中各种香料融合,夹杂着肉的香气,渐渐随着雪白雾气蒸腾出锅外。
金枝满意吸吸鼻子:“这回肯定能成。”
果不其然开锅时一锅香喷喷的卤货出炉了。
朔绛看着那锅卤肉感慨万千:
世家子弟,讲究风雅格调,什么调香、写谱,什么抚琴作曲,却都没有今天给他带来的成就感强。
他今天可是实打实自己靠双手研究出了一份香喷喷的卤货方子呢!
金枝拿筷子挑起一小块掉落的羊肉,用手拿进嘴中尝了尝:
不错!滋味香浓,卤香四溢。
她高兴得拍了拍朔绛肩膀:“不错啊!”
朔绛心里也美滋滋的。
他接过金枝递过来的羊肉,第一次没嫌弃对方是用手递过来的。
送进嘴里:羊肉绵软,滋味渗透其中,当真不错。
作者有话说:
为了榜单字数,断更两天,周四继续更
◎最新评论:
【哈哈哈,笑不活了,羊粪哈哈】
【
【呜呜呜大大文笔好好,女主和男主人设都立住了,我好爱女主,男主有点古板但人设也丰满了,没想到能在晋江找到那么合胃口的文】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
【啊,我也想吃!】
-完-
第7章
◎“还真没白养你”◎
卤过的羊肉香喷喷,金枝又将肠子、肚肺、羊头、猪舌等物投入卤锅中卤第二锅。
朔绛不懂,金枝解释:“我请教过青娘子,她说第一锅放纯肉定下卤汤底,不可放内脏乱味。”
“只不过以后我们就能有一锅老卤汤啦!”
金枝眼睛亮晶晶。
朔绛也被感染得燃起喜悦。他吃过山珍海味无数,都不及今日这锅卤肉让自己上心。
他瞥了金枝一眼,她真如清晨红日,一往无前毫无畏惧。
嗯,这老板娘至少在做生意上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
**
卤肘子肥厚多油,卤肺片成薄片,卤肥肠则红润饱满,油汪汪红艳艳,上面透明的卤汁滴滴答答鲜美欲滴。
王婆子咽了咽口水,有心刻薄两句:“不过是一个屠夫娘子,还能做出什么好吃食?”
“王婶子是忘了不成?金枝前几天还给大伙儿送过糖饼吃。”李铁匠毫不客气,“您还从我手里多拿了一个呢!”
“就是!那糖饼酥得呀,直掉渣。手艺错不了!”陈婶子帮腔,伸鼻子嗅嗅,“啊呀,闻着就好香!”
风早将卤肉的香气吹得四下洋溢,街坊邻居们纷纷凑了过来。
金枝切了一部分边角肉成小块请邻居们试吃。
王婆子混在人群里也分了一小块肠头。
“哼,能有多好吃?”她撇撇嘴,塞进嘴里。
谁知——
浓郁的香气先进嘴里,豆蔻白芷等多种香料组成的蓊郁香气将舌尖哄得妥帖。
而肠头又肥又厚,咬下去后内壁的肥油滋滋直冒,肥香满口。
再嚼几口,又弹牙又脆滑,口感筋道耐嚼。
肥油丰厚,卤香十足,咽下去后让人久久回味那丰富的口感和滋味。
王婆子砸吧砸吧嘴,后悔自己咽得那么快。
趁着诸人不备,她伸出手欲偷拿第二个——
“啪!”
拂尘扫到她手背。
拿着拂尘的是金枝。
她一对眼睛乌漆黑亮,让王婆子心里一怵。
她脸上赔笑:“金娘子这吃食做得不错!”
而后钻出了人群。
哼!不让我吃,且等着要她好看!
**
其余街坊吃完之后都称赞:“这不比酒楼里做得逊色!”
纷纷购买。
“给我幺一斤肠头。”
“我要五两羊脸肉!”
他们忙了一下午,锅里卤肉已经去了大半。
金枝笑:“多亏你调配的卤料好!”
朔绛自觉颜面有光,腰杆挺得笔直。
他没想到自己对香料的敏感竟然能歪打正着用在这种地方。
正说着,忽听得:
“兀那小娘子,这卤肥肠给我尝一口?”
一名生得五大三粗的汉子三摇五晃走过来,眼风斜斜。
陈嫂子小声:“那是前头街上的王厮波。”
厮波朔绛是知道的,专在各家酒楼候场,帮酒楼客人忙斟酒换汤,或来送些酒食果物,待酒席散了讨要赏钱,汴京将这种职业唤做“厮波”。
想来他要这肥肠为的就是在酒楼间兜售领赏钱。
曼娘笑吟吟拿起小块分割好的肥肠,让他尝一尝。
那男子两口就吞了下去,而后不知哪里摸出个牙签叼在嘴里,牙签一晃一摇:“小娘子,这肥肠怎么卖?”
有生意来,金枝笑容满面:“一斤一百三十文。”
“嗬,你莫不是特意消遣于我?”王厮波抬起眼皮子,“一斤肉也不过一百文,何况杂碎下水?”
金枝手一顿,眼睛瞄了一眼不远处案几上的尖刀,却仍笑:“您说笑了,您说的是生肉,我这可是卤肉,水、柴火、香料,哪个不要钱?”
王厮波“呸”一口吐出牙签,慢慢眯眼:“我要些不肥不瘦的肉,可有?”
围观的百姓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为难人吗?”
“听说这人是个无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金枝这回惨了!”
王厮波也格外得意,对于这种小商贩他有一套熟练的敲诈手法:先提出个不可能的要求,等对方无法满足后再大肆撒泼,小贩为了不影响声誉只好答应他低价购入的要求。
随后他再将美食带去酒楼高价卖出,转手之间赚取丰厚利润。
谁知金枝丝毫不乱。
她从案几上端出一盘切好的猪耳朵:“不肥不瘦的肉有,请问客人要多少?”
百姓们纷纷赞叹:
“脆骨可不就是正好不肥不瘦。”
“金枝就是聪明!”
“这回可没话说了!”
窃窃私语声飘来王厮波脸色难看起来,咬牙道:“不要。”
金枝似笑非笑:“哦,那您慢走不送。”
“急什么你这小娘们?”王厮波拍拍手阴沉着脸,“以后你这摊子的肉,五十文一斤我都包圆了!”
五十文?!
连成本都不够!
而王厮波拿着卤肉上酒楼一趟便可获利五倍六倍。
这么辛辛苦苦劳作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裳的。
金枝不依,脊背挺得笔直:“不卖!”
“你个小娘子。”陈嫂子悄悄扯金枝衣袖:“莫要吃了眼前亏。”
金枝摇头,绝不退让。
王厮波冷笑:“你好不晓事!敢不买给我?那就是白送喽?”
他伸手从案头上拿一盘试吃卤肉,大口吃下去:“我瞧你这卤肉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一大块卤了几个时辰的肉被他吃了下去。
“你!”朔绛大怒。
却被金枝楸住后衣领拎了回去。
王厮波正盼着对方先来找茬呢,他继续挑衅:
“你去平宁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王厮波的厉害?”
说话间有意无意撸起衣袖,露出下面的麒麟刺青。
形势不妙,
朔绛忙往前一步挡在金枝前面,
却被金枝揪着脖领扔到身后。
朔绛:……
那汉子瞥了一眼:“吆,还有个小白脸助阵!”
“看热闹的邻人罢了。”金枝冷哼。
她冲进肉铺拿起一柄大砍斧又气势汹汹冲了出来:“你在乌衣巷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金枝惯会使斧头?”
说罢挥舞着斧头——
“咔嚓”一声,猪头被一剁两半。
猪头眼睛睁开,嘴角上扬,说不出的诡异。
金枝轻松甩下斧头:“哦对了,我每日至少砍劈五头猪羊。”
王厮波唬了一跳。
他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无赖,看这家肉铺老板是个小娘子便想占占便宜,没想到居然碰到了硬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