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吃吃汤圆呀
时间:2022-03-16 09:35:49

  他喊女儿:“翠桃!”
  拿着衣服的却是个宫娥。
  袅袅婷婷,身段标致。
  大眼睛,巴掌脸,一笑起来两个梨涡。
  黄如晦叫她给门栓磕头:
  “快谢谢你师父!你干爹我没本事,眼看着你就要埋没在浣衣所了,赶紧跟着你师父。”
  “不敢当,不敢当。”
  门栓一听她要认师父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可那小娘子上前就跪下磕头。
  门栓是个直肠子,
  黄如晦这些日子没少给他送礼还时不时帮他忙。
  若是能叫翠桃司寝当个御前的宫娥,
  也是还了黄如晦的人情。
  横竖要寻个宫娥,倒不如就这个。
  他点点头:“行吧。”
  黄如晦和翠桃交换个眼神。
  成了。
  黄如晦这厮是前朝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如今还在挣扎预备着第二次上位。
  他培养了几个才貌双全的宫娥,为的就是能够得官家宠幸。
  官家如今正值壮年又无后妃,
  去哪里纾解去?
  这时被宠幸的宫娥只怕就会一步登天。
  是以存着同样心思的宫娥与他一拍即合。
  这回便是他们思索了很久的局面。
  行宫人不多,最好浑水摸鱼。
  而且远离太后管束,方便宠幸后给官家吹枕头风。
  到时候有了位分回汴京,太后还能怎么办?
  这不,机会就来么?
  **
  朔绛一天都魂不守舍。
  几乎熬不到天黑。
  他写了一会字,又看了一会书。
  可是时间过得格外慢。
  想去寻金枝赔不是,
  又说不出口。
  他怎么道歉?
  说对不住我睡着了没盖被子,害得偷偷掀开帷帐的你瞧见了,
  瞧见了我的那个???
  不成不成。
  朔绛猛摇头。
  罢了,等晚上见了金枝再说。
  好容易到了晚上。
  朔绛独坐灯下。
  促织在远处的山野间鸣叫。
  烛火爆出一声响亮。
  朔绛卷着一册书在看。
  可半天那书页都没翻动一点。
  他在胡思乱想:
  金枝是生气了吗?
  还是害羞了?
  她生气的时候总是气鼓鼓,脸颊涨得泛红。
  又忍不住想起今晨:
  她站在床榻边,
  张大了嘴像是是只冒冒失失的傻孢子。
  朔绛不觉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那他要解释吗?
  朔绛立刻摇摇头。
  他想起上次听金枝抱怨过瓜子好吃但难嗑,
  索性让小黄门送上一碟瓜子,自己慢慢剥了起来。
  瓜子皮又硬又尖,
  不多时他的指肚就被磨得发红,痒痒得疼。
  可他仍旧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不多时那碟子已经堆满了半盘子。
  可她还没来。
  朔绛起身,忍不住想去瞧瞧。
  他走到殿门前。
  忽得住了脚。
  又走了回来。
  可实在坐不住,便索性在殿里慢慢踱步。
  **
  上霜来跟金枝报信:“回娘子,有个新宫娥接替了您,您安心养着。”
  金枝道了声好。
  等她走后金枝一骨碌翻起来。
  怎的这么快就有别人了?
  又一想,
  那也好,
  省得自己去守夜了。
  哼!
  谁稀罕一样?!
  她撇撇嘴。
  可是还是有一丝酸溜溜从心里略过,
  像是雪天飞过一丝鹤影。
  很快了无痕迹。
  取而代之更多的是高兴和如释重负。
  她不用去应付朔绛了!
  天知道她今天一天都紧张兮兮,
  连饭都没吃。
  金枝大手一挥:“我要吃饭!”
  御膳房待福宁宫上下的女官内侍都分外客气。
  即使已经过了晚膳的点还是贴心给她送来食盒。
  打开以后:
  热气腾腾的素鸡签、烧鹅段、红枣糕、脆皮鹌鹑,
  还有一小碗雪白晶莹的粳米粥。
  这当了女官后伙食就是好!
  金枝慢条斯理一一吃着夜宵。
  **
  “官家。”门栓在外头轻声问,“该就寝了。”
  朔绛心里一跳。
  他正正神色,
  走到椅子前坐下,
  而后才轻咳一声:“进来吧。”
  “吱呀”紫檀木门扇轻轻被推开。
  门栓身后带着一个宫娥进来。
  他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朔绛看着手里的书卷,看得认真。
  可对方不说话。
  朔绛咳嗽一声:“昨儿个……”
  原本想跟金枝解释。
  可他耳根子先红了。
  翠桃笑:“官家,请喝茶。”
  朔绛迅速抬起头来。
  他眼中的光一闪而灭。
  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肃然自持:“放下吧。”
  官家面色不虞。
  翠桃垂首:“司工大人着了凉,我便临时替她来。”
  原来金枝着凉了?
  山间潮湿,金枝又整夜坐在踏板上。
  他应当提前想到的。
  朔绛甚是懊恼。
  他昨天夜里担心金枝冷着便将棉被给她披上。
  哪成想还是不够暖和。
  官家端坐那里,心不在焉。
  翠桃咬唇。
  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瞧出来了,官家适才在与司工说话。
  看来宫里说官家清心寡欲的传言并不真。
  也是,富有天下的君王身边又岂会清净?
  翠桃想起自己的来意。
  她泫然若泣:“妾身并不知官家在等人,还请官家勿恼。”
  话音刚落。
  朔绛的脸一下就铁青下来。
  他坐着没动,敛回目光,捎带着连情绪都瞧不大清。
  翠桃偏还不死心,
  她袅袅娜娜向前,
  露出一对雪白的皓腕,羞羞答答拧住腰带。
  嫣红的樱桃小嘴咬得恰到好处。
  眼里流露出任人宰割的柔弱:“请……请官家……垂怜。”
  最后两个字又羞又怯。
  说完两颊便飞上了绯红,瞧着如雨后蒙露的樱花。
  这是她事先训练过千次万次定能让男人心动的姿态。
  黄如晦曾打包票这姿态就连前朝那个阅女无数的哀帝都无法抗拒。
  翠桃自然是信他的。
  毕竟黄如晦可是一手将一名普通宫女子一路扶持到了后位。
  她勤学苦练。
  每一个字的卡点、语气,
  每个五官的位置、脖颈微微露出的雪白、
  前襟姣好的曲线,
  甚至连侧脸飞起的头发丝都经过千百遍的预先设计。
  她排练了那么多次,为的就是今天这这一刻——
  朔绛抬起眼皮,睨她一眼。
  他忽然笑了。
  翠桃心里怦然一动。
  少年君王不怒自威,
  他只是斜斜靠在迎枕上便自有渊渟岳峙灰飞烟灭的架势。
  这一笑灿若晨星,
  让他的清冷自持中多了几丝岸芷汀兰的儒雅。
  翠桃原本那算计和攀附的打算里又多了几分倾慕。
  想起黄如晦打着包票:
  “男人不就□□那二两东西吗?皇帝也不例外!见着美人还有不睡的道理?”
  她咬唇,轻轻扯下自己的外裳——
  却听一声冷冷的声音:“来人。”
  侍卫们忙冲进来。
  门栓一头雾水紧随其后。
  他纳闷呢,这不是伺候司寝吗?
  没想到进门立刻了然:
  那位宫娥站在当地,身上不着寸缕。
  这……这!
  “官家,官家!求官家垂怜。”
  翠桃未曾想过自己是这么个结局,她慌得求情。
  可那适才还冲她笑的龙颜上全是阴鸷。
  他声音冰冷:“押下去宫规处置。”
  连愤怒都不屑给她。
  似乎她只是一粒灰,掸掉便是。
  翠桃还想哭嚷,却很快被侍卫们堵住嘴拉了下去。
  门栓哆哆嗦嗦跪下:“官家恕罪,臣,奴才不知啊。”
  朔绛转了转手里的扳指,眼神晦暗不明:“自己去领罚。”
  门栓千恩万谢磕完头跪安。
  朔绛一人坐在殿内。
  攀龙附凤心思叵测的女子见多了,
  可这个让他动怒了。
  究其根本,是她说出了那句“官家在等人”。
  他自从上位后一向喜怒形于色。
  没想到连一个宫娥都能瞧出来吗?
  朔绛起身,走到一人高的铜镜前。
  盯着镜里自己的眼睛出神。
  没记错的话,
  听见有人进门那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欣喜和期待。
  可他适才真的将期待和欣喜挂在脸上了吗?
  朔绛垂眸,复杂的情绪被敛在密实睫毛下。
  **
  金枝吃了几口饭就住了筷子。
  她不自觉想到正殿那里。
  今晚是哪个女官呢?
  再想到女官服侍官家入寝。
  朔绛这厮好享受啊。
  怪不得从前那么喜欢明月,
  还床前明月光?
  说不定跟明月早就有了什么了。
  天天那举着那,那……驴鞭对着女官。
  我呸!
  色坯!!
  真不害臊!!!
  现在又要祸害别的宫娥。
  金枝放下了鹌鹑翅。
  不知为何她忽然没了胃口。
  她怏怏回到榻上。
  想了想便洗漱入睡。
  不知为何今天夜里金枝总是心绪不宁。
  或许是白天躲在屋里休息得太充分,或许是真的着凉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索性起身溜达溜达。
  这回她学聪明了,还会先跟禁军统领凌正德打个招呼。
  凌正德正在值守,一脸严肃,只微微点点头。
  **
  今晚月色很好。
  金枝顺着水流走着走着,就走到一片硕大的水边。
  水里荷花摇曳,水边亭台阁榭直蔓延到瞧不见的地方。
  这行宫真大啊。
  金枝感慨。
  再一看水里有菱角她来了兴致。
  此时正是产菱角的季节。
  她脱了鞋袜,蹑手蹑脚就往水边去采苓。
  或许是她的响动大了些,芦苇丛里“哐”一声。
  金枝吓得后退一步。
  芦苇荡里一艘船尖冒了出来。
  原来适才是船靠岸,船帮撞击陆地的声音。
  再看,朔绛正坐在船上。
  他看见金枝却不意外,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又专心去瞧水面。
  金枝这才看见朔绛正在垂钓。
  她恍然大悟:官家在夜钓。
  上次她见到朔绛他就拿个鱼竿,如今又在夜钓。
  原来官家有这爱好。
  黑天半夜她又不好扭身就走。
  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官家,这么巧,您在夜钓啊?”
  什么巧?
  朔绛从赶走那宫女后便心神不宁,索性就在金枝屋外散步。
  没想到她居然也出了门。
  朔绛看她往池边走,
  便忙赶到前头叫小黄门推了一艘船,
  又胡乱抄了把鱼竿做垂钓状。
  只不过面上仍要装得云淡风轻,微微颔首。
  或许是夜色遮掩,今天晨起那件尴尬事被两人不约而同忽略掉。
  气氛还算融洽。
  金枝继续尬聊:“官家,以前街坊有个老爷子特别爱夜钓。每天晚上都要去汴河野钓,听说除了鱼之外什么都钓上来过,不知官家可有斩获?”
  朔绛睨了她一眼:“你上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金枝蹑手蹑脚爬上了船。
  朔绛将眼睛别过去:“穿上鞋袜。”
  嗯?
  金枝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为了下水将鞋袜脱了下来。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官家似乎就对此极为介怀。
  她忙穿上鞋袜。
  又问官家:“官家,您会摘菱角吗?”
  她是真的这么没心没肺么?
  朔绛收到这般明确的暗示后收起鱼竿,
  往藕花深处划船。
  干扰了他钓鱼,金枝有些不好意思。
  便在别的地方称赞他:“没想到官家居然会划船呢?”
  朔绛抬头看了她一眼。
  金枝忽得想起当年夜里去宰羊时为了多个帮手,
  就是她逼着朔绛学会的划船!
  她悻悻然住口。
  **
  荷风轻轻吹来,
  水面上簇拥着荷花满目,月白、粉白、大红的荷花琳琅而来。
  金枝伸手去捞菱角。
  雪白的藕臂大咧咧露出,捞起一枝枝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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