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确是他大意了,杨焕此人,有勇无谋,行事鲁莽,这次权当给他个教训。”
晏修点头,表示同意。
谢云祁掀了掀眼皮,见晏修脸上似乎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神情,冷声道:“杨焕受了箭伤,你身为医官,有何可笑?”
疾风从外头刚赶回来,刚入帐内准备禀报,听到陵王殿下和晏修二人的对话,几步走到陵王身边,低声道:“殿下难道忘了,杨焕将军从前求娶过程姑娘一事?”
谢云祁:“……”
小人之心。
疾风禀报完事情后,退出帐中。谢云祁见晏修说完话后,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在帐中找了处空位坐了下来,一脸悠闲的样子,也没有赶他,只是转而翻看起疾风送来的各处情报。
“京中送来的信笺看过了吗?”坐在一旁的晏修出言问道。
谢云祁颔首。
晏修说着,从腰间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枚平安符来,颜色绯红,针脚细腻,一看就是费了番心思的。晏修手执平安符,在谢云祁面前摇晃了几下,脸上全是得意的神情:“好看吗?”
谢云祁冷冷扫了一眼,接着寒声道:“本王竟不知,家书之内竟还可以夹带似物?看来传信士兵那里,需得下去领罚了。”
晏修:“……”
小人之心!
“不是从信笺那里夹带过来的,是夹杂在京中送来的止血药草里的。”晏修解释道。
谢云祁面上神色平淡,而后也从腰间拿出一枚平安符来,与晏修那枚款式相似,只是图样相去甚远,外头是用七色彩线刺绣装饰的,针脚虽不及晏修的那枚精细,但胜在图案别致。
谢云祁看向晏修,全然一副“谁还没有?”的表情。
“你还说我,你这难道不是夹在信笺里带过来的?”晏修不满道。
“本王手下的暗卫遍布大周,区区一枚平安符,要送还不容易?”
晏修觑他一眼:“……”
你赢了!
谢云祁说完,转而又拿出一块玉佩来,玉佩由上好的羊脂白玉所致,菱形的形状十分别致。
晏修上前一步,一眼便知此物不俗:“王妃从上京给你捎块玉佩来是何意?”
晏修将玉佩反转过来,背面赫然刻着一个“姜”字,晏修抬眼,疑惑道:“这是……姜家之物?”
“确是姜家祖传之物,”谢云祁颔首:“潜藏在北戎的暗探来报,姜家早就在北戎私养了一队暗卫,身手了得,忠心耿耿,且擅用弓-弩。”
“你的意思是说,在幽王府偷袭杨焕的那队人马,就是姜家私养的那些弓-弩手?”
“正是,”谢云祁点头,“因暗卫身份特殊,潜藏在暗处,所以他们通常是以玉佩为信物交接见面的。”
晏修看向手中玉佩:“不会就是这块菱形玉佩吧?”
“正是。”
“那怎会在你手中?难不成是姜煜送你的?”
“此物是离开上京前,本王派人寻来的。姜臣早有预谋,将姜家一对祖传玉佩一分为二,一块在姜煜手中,一块在姜姝手中,就是等着调动这支暗卫。”
“先前姜臣一心想让姜姝嫁到遥州来,除了有拉拢幽王之意以外,便是想着可让姜姝带着玉佩,必要时,可调动这支暗卫,姜家早就野心勃勃,就算皇上真立二皇子为储君,也难保日后姜家不会生出其他异心来。”
“所以,如今你有何打算?”晏修知道,谢云祁不会凭白说这么些废话,必是已有决断。
“以玉佩为引,派人潜入北戎松城,而后里应外合,借机拿下松城。”
北戎松城紧邻遥州泉城,多年来因为地形,两城易守难攻,无人胆敢进犯,如今北戎既对大周虎视眈眈,还取信于姜煜那个通敌叛国之人,他索性将计就计,杀北戎个措手不及,借机夺下松城。
“妙啊!”晏修赞道,“何时行动?”
“今夜。”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两个幼稚鬼,互相攀比起媳妇送的平安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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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4章
◎回家了◎
夜色深浓,一队大约十人左右的人马,从泉城缓缓而出。
因地势原因,大周泉城比邻北戎松城,两城之间有山脉阻隔,是道天然屏障,不似北疆地势开阔难守,两城之间往来道路狭长,皆是易守难攻,是以两国互不敢轻易进犯。
此番北戎军弃北疆转遥州而入,也是因为有幽王指令,才让人偷放了北戎敌军入城。
眼下,先前入了遥州境内的北戎精锐,已被北陵军全部制服。幽王已死,两城消息闭塞,正好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十人的队伍,排成一列,为首的是北陵军另一副将王漠,余下几人,皆是军中身手敏捷之人。
近来局势紧张,松城作为北戎的边境之城,盘查自是比原先更严。
为首的王漠一身青色布衣,打马上前,只高举白色菱形玉佩:“我等任务已成,特回来复命。”
城门守卫见到玉佩,立时清楚来者何人,北戎皇子早已交代过此事。
城头抬手示意,城门大开,守卫放行。
王漠为首,一行十人打马缓缓而入,待最后一人入了城门,城门即将关上之时,王漠忽地拔出短匕,寒光闪现,一刀划破守卫咽喉,手起刀落,动作极快。
其余几人纷纷动手,城下几名守卫皆在一瞬被削喉夺命。城头上,其余守卫听见动静,正准备下来查探,然未及发现,已被人一刀封喉。
短短一刻,松城守卫已被全数剿灭,且未发出一丝响动。
“传令回去!”
王漠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升腾而上,划破夜空,这是北陵军特有的信号弹。
不远处,大周泉城,谢云祁身着战甲,腰悬长剑,坐于马上。
他身后,是千千万万静待已久的北陵军将士,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责任,更是他们的使命!
白光升腾,在夜空中炸裂,散成团团烟雾。
谢云祁拔剑,直至前方,随后策马而出。早已在边境集结好的北陵军兵马紧随其后,一致向前,马蹄声踏破长夜,奔涌向前。
*
松城内,正在等待暗卫回城的姜煜,看见划破夜空的白色信号弹,心头紧跳,他知道,那是北陵军独有的传信标志。
“不好!”姜煜立时拿上佩剑,欲逃离住所,不料却被先来一步的北戎皇子桑揭,带人前来,堵住去路。
“枉本王信你一趟!”桑揭手持弯刀,带人将姜煜团团围住。
“我既孤注一掷,投奔你北戎,便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又怎会叛变!”
“那你倒是同本王解释一番,为何松城守卫会在一刻内被人全数剿灭,敌军来袭,松城岗哨又为何没有示警信号发出?”桑揭质问,面上满是阴寒之色。
“这……”姜煜语塞。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叛国之人怎有信用可言,我北戎最恨叛徒!”桑揭眼神阴翳。
“上!”北戎兵蜂拥而上,姜煜拔剑反抗,隐藏在暗处的姜家暗卫手持□□悉数而出。两方缠斗在一起,姜家暗卫占领高地,显然在争斗中占据上风。
可毕竟他们身处北戎,姜家暗卫虽拼死护送姜煜逃脱,却抵挡不住接踵而至的北戎兵。
两相缠斗之时,谢云祁率兵赶到。
松城的守卫已被北陵军尽数剿灭,桑揭知道城门已破,却没料到北陵军会来得如此之快,一时北戎兵腹背受敌。
在自家国土之上,还能遇此险境,只怪自己当初轻信小人谗言,桑揭懊恼。正是焦灼之时,稍不留神,一支羽箭飞来,桑揭胸口中箭,就地倒下。
姜煜知道自己已无退路,此刻唯有保命要紧,他熟悉此处地形,知道北面有一处暗道,想趁乱逃脱。
谢云祁坐于马背之上,目光扫视着夜幕下混战的人群,神情冷肃地看着桑揭中箭而亡,还有准备伺机逃脱的姜煜。
姜煜在暗卫掩护之下,一路往北退去,就在距离暗道几步之遥的地方,被谢云祁生生拦下。
身旁暗卫被谢云祁几剑斩下,姜煜拔剑,做最后顽抗,终是无力抵挡。
“谢云祁,又是你坏我好事!”
“通敌叛国,你还有脸自称好事。”谢云祁一剑斩在姜煜膝盖上,姜煜吃痛,单膝跪下。
“苏州溃堤,也是你!”姜煜咬牙道。
“比起苏州流离失所的百姓,和北地浴血杀敌的将士,你算个什么东西。”谢云祁再挥剑,斩在姜煜另一处的膝盖上。
姜煜哀嚎一声,身子歪曲,双膝跪地,只能以剑抵地。
“还有阿嫣,也是被你夺去的!”姜煜清楚自己死到临头,反而无所畏惧。
“阿嫣也是你叫的?”谢云祁抑制住想一剑刺穿他心口的冲动,,“把人带下去,严加拷问!”
“是!”
……
天微微亮时,素来以“易守难攻”而闻名的松城,破了。
几十里外的北戎都城,北戎王被宫殿外的吵闹声惊起:“怎么回事?!”
“回王上的话,大周北陵军,破了松城。”仆从慌慌张张道。
“放你的狗屁!”北戎王起身,随手拿起身侧弯刀。
“父……父王,”宫殿外,北戎三皇子快步跑入殿中,“噗通”一声跪下,“北陵军已占领松城,大哥被乱箭射死,眼下正集结兵马,往桐城而去。”
北戎王身子踉跄了一下,怒道:“没用的狗东西!”
他与大周陵王多次交手,知道他的厉害,但万万没有料到,北陵军竟会从最难攻的松城下手,且在一夜之间,就将城池攻下。
北戎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开战,他早劝过桑揭按兵不动,没想他还是被那姓姜的大周叛徒挑唆,最后赔上性命,赔上松城。
*
冬日,上京下了第一场雪,陵王一夜之间攻占松城的消息,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北陵军士气大涨,又接连拿下两座城池,京城上下一片热闹欢腾。
向来高傲的北戎王抵挡不住,派人前来求和,两国达成协议,北戎以从前攻占的四座大周城池为交换,换取北陵军近来攻下的三座城池,往后北戎每年向大周朝贡战马千匹、黄金万两,北戎王皆咬牙应下。
北陵军大获全胜的消息虽已传遍整个大周,但战毕之后,边境布防仍不可松懈,还有些战后重建、安抚难民等其他繁杂琐事皆要处理。
好在此次战乱,陵王早有防备,又擅用计谋,打得对方出其不意,战果是历来最好,士兵将领的伤亡却是历来最低。此战对遥州的百姓以及遥州城损伤并不太大,故而陵王只留在遥州处理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安排妥当后,便启程班师回朝。
*
腊月初二,陵王率军回到上京。
上京已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却阻挡不住上京民众迎接大周将士凯旋而归的热情。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从北城门开始,就围堵的水泄不通。主街两旁视野较高的茶楼酒肆,早在半个月前就已被订满,价钱更是翻了数倍,皆是想一睹北陵军将领风姿之人。
“来了来了,我看见战旗了!”
“我听见马蹄声了!”
马蹄声近,先入眼的是两面巨大的玄色龙纹战旗,一面绣着“大周”二字,一面绣着“北陵”二字,战旗迎风飘扬,大气磅礴。
陵王身披银色战甲,腰佩重剑,背脊挺秀,身骑战马而来,面上是一贯的冷峻肃杀之色。除了重剑,有眼尖的民众还看见陵王腰间似挂着个玄色荷包?荷包上似乎还绣着道七彩飞虹?那荷包虽与这一身战甲极不相衬,但还是难掩陵王龙章凤姿的俊朗气质。
陵王身后,跟着王漠等副将,晏修紧随其后,皆是身披铠甲,英姿勃发,队伍中皆是在这场战事中为大周立下军功之人。
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上京民众围观于街道两旁,欢呼声不绝于耳,上京许久未见如此热闹欢腾的场景了。
天川楼三楼,沈疏嫣和程宁坐立难安,均是等候已久。
沈疏嫣今日原想叫掌柜的闭门谢客,自己一人将天川楼全包了,但抵挡不住上京民众想一睹北陵军将领风采的热情,想到夫君如此受人喜欢,却只属于她一人,心中那种美滋滋的感觉倒也不错。
故而沈疏嫣只拉着程宁,要了三楼的这间雅阁,静待北陵军凯旋。
“程宁,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程宁,你看我头上的发髻歪了吗?”
“程宁,你看我脸上的胭脂花了吗?”
从早上刚来到现在,沈疏嫣就一直问个没完。
“好看着呢,没花,放心。”程宁嘴上不停安慰着沈疏嫣,实则心里比她还要紧张。
阿嫣尚且不断往窗外张望着,程宁已是紧张地连窗外都不敢多看一眼,只一个劲儿地灌自己喝茶。
凯旋队伍路过安雀街的天川楼时,谢云祁似有所感般,抬眼看向三楼,果然见到一抹俏丽身影,鹅黄短袄,云鬓乌发,发间佩一支简单清丽的青玉发簪,瞳眸澈亮,眉眼含笑。
一如那日,他在天川楼初见她时的样子。
谢云祁骑于战马之上,微微抬头,对着沈疏嫣轻扬嘴角。
沈疏嫣自是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随即拿出块她一早绣好的帕子,展开,拿在手里对着窗外晃了几下,帕上是她亲手所绣的飞虹样式,便是远远瞧着,也能看清。
帕子上的飞虹图样与谢云祁腰间的荷包,正好遥相呼应。
北陵军将领中有眼尖之人,发现了王爷与王妃二人之间的遥遥对望,虽看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早知王爷和王妃感情极好,但亲眼瞧着,还是羡煞了不少军中之人。
程宁本是极害羞内敛的性子,此刻虽已身处天川楼,也听见外头锣鼓喧天的热闹声,但就是没有往窗外看上一眼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