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徐佑恍然大悟,这是在给自己引荐张瑞书。看透了对方心思,他复又靠了回去,干脆顺水推舟,从容道:“那让他来见本宫。”
不管这点小伎俩有没有被看透,杨逾的目的是达成了。张瑞书才识满腹,心中又有一番经天纬地的抱负。太子重民生,这一番也算是对症下药。
屋内又安静了会儿,徐佑饮了口茶,问道:“傅其章近日如何?”
这句话自然不是问傅其章身体如何,杨逾也非常清楚这一点。自从镇远大将军的名号一出来,太子与成王就都在暗中挣这一份势力。
在朝中纷争中,杨逾早早地选择了立场,站在了太子一边。可是只要傅其章没应声,就不能把他也卷进来。
“一切都好。”杨逾顾左右而言他。
徐佑自然一眼看穿了,也就不再问下去,又端起茶杯细细地闻了茶香,权当无事发生。
夜色渐深,热闹的街市也冷清下来。镇远将军府里的个房间都还燃着灯火。
沈郁茹拿着书坐在榻上,对着一页盯了快一刻,什么也没看进去。这么晚了,傅其章还在书房,若是自己就这么睡了,万一他回来恐怕不太合适。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关切爱护,沈郁茹总想着要回报些关心,才不至于让傅其章失望,可是却又不知能做什么。
盛夏夜晚虽无烈日,可周遭依旧闷热。沈郁茹忽然回过神来,合了书喊道:“兰芷!”
兰芷应声而进:“夫人有何吩咐?”
“去给将军送碗梅子汤,祛祛暑气。”沈郁茹酝酿良久,说了这么一句。
夏虫争鸣,傅其章面前的案上铺着大楚布防图,他的目光在江北一带游走,将可能的兵力调动都设想了一遍。
“将军。”景舟在门口唤了声后进了房间。
傅其章抬眼看去,见他端着的木盘上有一只碗,不解道:“何事?”
景舟连盘带碗放在桌上,道:“是夫人送过来的梅子汤,说给将军祛祛暑气。”
听到这儿,傅其章才舒展了眉头,向那碗梅子汤投去目光。眼神中多出些喜意,仿佛与刚才神色凝重不是一个人。
他端过凝着细细水雾的碗,一股凉意由手掌传来,格外舒适。
“将军,于信回沈府了。”景舟立在一旁道。
提起于信,傅其章心里就有一股火气。今日在城门外二人碰面,未出三句话就想套近乎,一副低声下气的谄媚样子。
不过傅其章自然是不吃这一套,再者于信唯唯诺诺的,没得着太多说话的机会。
景舟这样说,也是见着了白天于信的那副样子,想着明日回门要去沈府,才提醒了一句。
梅子汤冰凉酸甜,傅其章饮了一口,心脾舒爽不少,道:“就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怎么斩了熊江和周穹的”。
晋北大军的北路将军呈递军报,说于信斩下乱匪三将之首熊江的首级,又率军诛杀二当家周穹,当属头功。
只是今日一见这畏畏缩缩的人,全然没有纵马疆场的魄力。
端久了冰凉的梅子汤,傅其章整个人都凉爽了下来,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不想再去计较这些没头绪的事情。
他虽只喝了一口,却有余味在口中久久生津,愈发甘甜。
天空布满了云彩,窸窸窣窣的虫鸣也渐渐消失。傅其章收了手头的各种书册,已经是午夜了。
他无意间瞥到了已经空了的碗,忽然想起了送梅子汤的人。看了半晌,自顾自地笑了下,然后直起有些麻木的身子,往门外走。
院内只剩了值夜的小厮,拎着灯笼轻声巡视着四周。他在门外往远处看,沈郁茹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想必正是沉睡之时。
已经三日,傅其章甚至没有与她同房而睡。新婚当夜坐了半宿,第二日在军营一夜未归,今日…今日也让她睡个好觉吧。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总要两厢情愿才好,不想借夫妻之名伤了沈郁茹。在凉爽的风中站了会儿,他转身回了书房。
翌日,二人醒来的时间倒是格外的一样,傅其章穿着好开门的时候,正见兰芷端了水盆从沈郁茹的屋里出来,想必也是梳洗好了。
沈郁茹已经不再问傅其章在何处了,左右都会准时回来。今日回门,她在铜镜前仔细打理着自己的妆发,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门口响起脚步声,她以为是兰芷回来了。便也没去看,只盯着铜镜里自己盘起的发,道:“来帮我正一下发簪。”
没有人应声,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铜镜里出现了锦衣身影,沈郁茹才惊觉是傅其章。
可是还没等回头,她的手就连同玉簪一起被轻轻握住。
扣指流连,玉簪慢捻。煦光不语清风缓,脉脉缱绻妆台边。
“将军...”沈郁茹在铜镜中看着傅其章仔细地把簪子扶正,竟在簪子与发间觉出了一丝缠绵。
傅其章正过玉簪,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从铜镜中看她,问道:“可以吗?”
沈郁茹低眉垂目,脸颊都不必再去上胭脂,轻声道:“谢将军。”
看着人点了头,傅其章才走到身侧,向她伸出了手,道:“去吃些东西吧。”
沈郁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这样伸出手等着。不过能觉出自己越发坚定与心安。
傅其章正笑着,他一笑起来很明朗好看。
沈郁茹想不出他穿上铠甲,在万千兵马前是什么样子。或许应该是同初见时一样,身上有着耀眼的光芒、意气风发,和那么一点儿的桀骜不驯。
自从上次早晨沈郁茹不适后,厨房每早都会送来些清淡适宜的糕点。就算今日要早些出门,她还是被拉着吃了几口。
傅其章是习惯了骑马的,不过今日陪沈郁茹坐了马车。往常都觉得马车里憋闷,但是现在就算两个人互相贴着,也并没有太多拥挤的感觉。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热闹的街市。沈郁茹化了淡妆,但气色要比成亲那天还好些。马车后跟着一众搬回门礼的小厮,引得街上众人回首观看。
沈郁茹时不时地往傅其章看两眼,似乎有话要说,可每次开口前又咽了回去。
直到眼看着快到沈府了,她才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今日我那个继母无论说了什么,你就全当没听见,也不用往心里去。”
沈置的续弦于氏,傅其章只是接亲时见了一眼,倒是还真没打过交道。不过当时看着也是慈眉善目的,不禁问道:“怎么了?”
沈郁茹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将军别往心里去就好。”
话说到这里,傅其章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沈府会经历一番怎样的“舌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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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1章 傅其章沈府护妻
◎“厨房一切饮食,全按郁茹喜好来做的”◎
二人到沈府的时候,沈置与于氏已经喜意洋洋地在门口等着了。
见着马车停了,沈置赶紧摆手唤小厮搬来垫脚的凳子,袖子挥得呼呼作响,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于氏更是热情,马车的帘子刚刚撩开,也看不清是谁,她就扬着声音喜庆地喊道:“哎,回来啦!”
探出身来的是傅其章,他一跃跳下马车,也没管如何热情的两个人,只是回身向马车上伸出了手臂。
沈郁茹缓缓撩开车帘,抬眼看了一下门口的二老,自然习惯地将手放在傅其章的掌中,缓缓下了车。
两人站定,傅其章才施一礼:“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父亲。”沈郁茹只唤了声父亲,便没再开口。
不过如何称呼,并不影响于氏跟着欢喜。沈置激动地上前扶住傅其章,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婿,说了半天只重复着个好字。
后边搬着、挑着礼物的一队小厮很是扎眼,于氏看着了后,圆脸细眉笑得更灿烂了,格外可亲道:“快进去,快进去。”
沈置这才想起来,赶紧对二人说:“对!回来好!进屋说,进屋说。”
如同所有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样,傅其章侧身牵起沈郁茹的手,跟随在沈置的脚步后,二人看着很是甜蜜。
府内今日格外喜庆,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郁茹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换来身旁人一个安慰的眼神。
屋内的长桌上已经摆了许多的菜,回门都要在娘家吃一顿亲宴,他二人都是知道的,可是看着这排场,也太大了些。
“坐坐坐!”沈置看着自己女儿气色好,人也精神,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也欣慰这样的婚事能嫁个好的人。
沈郁茹虽然对这个家没什么亲昵感,但是如此欢喜热情的父亲,又怎能不触动心扉。
二人落座,却见于氏坐在一旁笑盈盈地冲小丫鬟道:“快去将信儿和灵儿喊来。”
听到如此称呼,沈郁茹一惊,没想到于信和于婉灵还在这。傅其章倒是镇静,早在意料之中。他今日就要看看,于氏一家能翻出什么浪来。
沈府里这样喜庆欢乐,沈郁茹不太习惯。自小她就没见过于氏这样亲切的笑容,更不要说忙前忙后来接碗取筷。
屋里人忙得乐呵,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于信,另一个穿红着粉的少女,编了辫子看着机灵可爱,两人都叫于氏姑母。
“来来来,这是我的侄子侄女,也是茹儿的哥哥姐姐。前日信儿立功回京,他二人就到府里小住。”于氏拉过二人,特意将于信领到了离傅其章近的位置。
女儿回门时偏要拉着外人来,沈置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皱眉低声道:“今日郁茹回门,别说那有的没的。”
眼前有这样的金龟婿,于氏并未理会还颇为欢喜,道:“都是亲戚,这有什么?”
沈郁茹觉得周遭气氛杂乱,她也不愿意去理,干脆就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这时傅其章才明白沈郁茹所说的,看清了于氏的为人,合着于氏是打着攀亲戚的名头呢。
于信被拉过来干笑着见礼,傅其章也不与他客套,就稳坐着受了礼,也没要还礼的意思。只是如同会见下属一般看着他,道了句:“我们见过。”
这一句话虽然说得和蔼,但是却把坐了一半的于信吓得又站了起来,两手在衣侧摸索,强装镇定陪笑;“是,是。”
“坐吧,这儿不是大营,别拘谨。”傅其章甚至还摆了摆手指,故意拿出了在大营稳坐将军帐的架子,偏要让于信惶恐。
开局一过招,于信气势便输没了。
这样的阵势,旁人还真拿捏不来。本来恼怒于氏的沈郁茹,这会儿心里忍着笑,往傅其章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镇远将军还有这一手,顺水推舟来了个下马威。
人一来就让于信往傅其章身边凑,沈置心知肚明,可又不敢表露,只能打断了还在张罗的于氏,道:“吃饭,吃饭。”说着又将盘子往沈郁茹的方向挪了挪。
拿起筷子的于婉灵,打量傅其章半晌,眼里都要看出光来。心里怨不知多少遍,怎么这么一个俊朗的小将军,竟便宜了沈郁茹。
片刻后,她挤出似花的笑容,俏着声音道:“郁茹妹妹过得还好吧?”语气里满是关心之意。
虽然这么一问过于直白,但是沈置却没有制止。这个问题在心中盘算了很多遍,终究是有人替他问出来了。
沈郁茹感受到了沈置关切的目光,却只盯着面前的碗筷,从容道:“一切都好。”
“听说将军日日可忙了,新婚当日就早出晚归,还在军营夜不归宿。妹妹要多体谅。”于婉灵笑里藏刀,恨不得听着什么风言风语,媚眼都快抛到了桌子那头。
新婚燕尔,新郎夜不归宿。沈置听得心里一紧,沈郁茹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分明是在挑拨家宅,日后传扬出去为人口舌的事情。
她心中不悦,却又不想同这伶牙俐嘴的人纠缠,只能暗暗攥紧了筷子。
“于姑娘倒是对本将军的行踪,清楚得很。”傅其章看过去,眼神中存了几分警告,全然不似笑起来那样好看。
于婉灵也是从姑母于氏那里听来的,现在吓地低了头。她本以为沈郁茹婚后不得夫君心,想借机讽刺,谁成想这个看着好看的小将军不是善茬。
屋内安静了下来,于氏与于婉灵尴尬地面面相觑。沈郁茹揪着心,忙把手轻轻搭在傅其章的手臂上。
傅其章也没多看于婉灵,随即就着手边的菜夹起了些,往沈郁茹碗里放去,道:“这几天本是能陪郁茹的。只是因为于公子提前从晋北回来,才平添了这许多事。”
一番话说得从容,甚至还看着沈郁茹笑了笑,只不过于氏一家子的面色不太好。
这话明摆着是在说:我没时间陪夫人,都是因为于信回来的不是时候。
见没人说话,傅其章乘胜追击,又对沈置道:“岳父大人放心,前日我不在府中,但是留了贴身副将在府里照看。而且也吩咐厨房,一切饮食全照郁茹喜好来做,必然是都安排周全的。”
这话说得沈郁茹收了担心,只剩下默默吃东西暗自欢喜。傅其章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阴阳怪气”的功夫倒是不低。
沈置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女儿过得好,他也放心。
“是是是,都怪信儿回来的不凑巧。”于氏赶紧打圆场,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傅其章面前,笑道:“信儿这封了个什么...通路将军,我也不太懂。恐怕你们以后常见面吧。”
这么大个阵仗,就封了个通路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他掌管嘉宁军了呢。傅其章也不推辞,轻扣着碗口,将汤放到了沈郁茹面前,看得于氏笑容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