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将军宽宏大量。”裴月臣笑道。
祁楚枫此时方才坐下,目光却一点都没离开过他,过了片刻,偏头笑道:“你穿这个好看!”
被她看得难免有点不好意思,裴月臣轻咳两声,岔开话题谈正事道:“药材一事,老邢和我聊过,说你预备派人去京城采买?”
“你想去?”祁楚枫挑眉。
“不是,”裴月臣道,“我是在想,与其专门派人采买,为何不让药材商直接供货。”
暗忖他的言语,祁楚枫眉毛挑得更高了:“你是说,你的黎月妹妹?”
她的语气透着几分古怪,裴月臣微微一怔,一时来不及多想,便点了点头:“她夫家多年经营药材,一则药材的品质有保证,二则家中又有商队,一应厮役和骡马都齐全,如此咱们就不用费事。”
他所言倒是有理,祁楚枫沉吟片刻,又歪头瞅他,偏偏不说话。
“怎么了?有不妥之处?”裴月臣一头雾水。
祁楚枫慢悠悠道:“我是在想,你这究竟算举贤不避亲?还是算假公济私?”
裴月臣无奈地看着她,叹道:“……可想明白了?”
“没有。”祁楚枫一笑,“不过看在此事可行,而且还是个好主意的份上,我便算你是举贤不避亲。”
“算算日子,她家的商队也应该在往北境的路上。”裴月臣思量着,起身道,“我再请人去传个话,请她务必尽快前来。”
“原来你一直在算日子……”
祁楚枫低声嘀咕着。
“嗯?”裴月臣没听明白。
“没事。”
祁楚枫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如此道,待他出了大帐,才冲着帐帘哼了哼。
将军府中,崔大勇扛着梯子经过游廊,路过程垚院子时,忽被人唤住。
“崔总管?”
被梯子别着,崔大勇艰难回头,然后看见了笑容和蔼可亲的程垚:“……程大人?”
“崔总管忙什么去呀?”程垚故意复将他打量了一遍,“还亲自扛着梯子?不会是又要修屋顶吧?”
“……不是,不是。”崔大勇勉强撑着笑意。
“若是修房顶遇上难处,不妨来问问我家春星,她上回……”程垚甚是热诚,语气着重强调了上回,“刚补过房顶,有经验。”
“……好。”
崔大勇尴尬地陪着笑。
“忙去吧忙去吧。”程垚摆手,笑眯眯地目送崔大勇扛着梯子离开。
“公子,您跟谁说话?”
春星手里端了一杯泡着陈皮的茶递给程垚,从他身后探头往外瞧。
程垚接过茶碗,朝她笑道:“没事,就是替你出出气。”
“嗯?”春星没明白。
程垚没再解释,拿着茶碗,笑吟吟地回屋。
裴月臣赶往归鹿城,寻到当地的商客,托他们代为传话。南来北往的客商,彼此之间因要及时传递货物信息,自有他们的一套消息往来,不仅准确而且快捷。商客听说是将军府的事情,自然也不敢怠慢。
待裴月臣回府,牵着马刚进马厩,便看见在马厩中来回踱步的程垚。
“程大人?”他诧异道。
程垚看见他,惊喜上前,头一句话便是:“裴先生,你院子里的屋顶已经补好了。”
他候在此地,就为了此事?裴月臣有些不解,一面卸下马鞍交给马倌,一面接过马刷,替马匹梳毛。他和祁楚枫一样,对于自己的坐骑都十分爱护,几乎事事亲自打理,府里头的马倌也都知晓,不会插手。
程垚看着他忙活,笑着问道:“裴先生和将军和好了?”不等裴月臣回答,他便接着道:“我看见崔总管去修屋顶就明白了,这下总算可以落下心中大石。”
未料到他这般上心,裴月臣有点感激又有点好笑:“程大人费心了。”
“裴先生可还记得,我说过有事想请你帮忙。”程垚隔着马身,垫着脚,朝他道。
闻言,裴月臣停下手,探询地望向他。
“我也想随大军南下。”程垚道。
只怔了一瞬,裴月臣立即明白过来:“这事儿虽说应该楚枫点头,但若圣上无明旨,她也不便把大人带去南边,也请大人体谅她才是。”
想不到裴月臣反应如此快,程垚急了:“圣上也没说我不能去。”
裴月臣牵马入棚,拴好,出来理了理衣袍,问道:“程大人,你为何也想要南下?也想领兵?”
听他这话,便知晓他误会自己想要混军功,程垚肃容道:“想不到先生也把我看成那等钻营的小人,既然如此,算是我错认了先生。”说罢,转身便走。
裴月臣连忙追上前:“大人勿怪,我并不是那等意思,千万不要误会。只是,大人想要随军南下,须得有充分理由才行。”
程垚停住脚步,胸膛起伏不定:“我是东南人氏,从小就在那里长大,这个理由可够充分?”
裴月臣尚未回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当然不够!”,清脆而响亮。两人回身望去,正是祁楚枫。
“军中的东南人氏多了,你以为个个都能去。”祁楚枫走近前,朝程垚道,“你若想回去,可以向圣上请一个探亲假,何必来为难我。”说话间,她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裴月臣:“霍将军给你的信。”
裴月臣刚接过信,旁边的程垚已经抢上前。
“我并非为了探亲。”他朝祁楚枫皱眉道。
祁楚枫也皱着眉头:“程大人,带兵打仗并非儿戏,就你这样的身子骨,在马背颠一日都够受的,何况翻山越岭。”
“将军要凭良心说话,上回进荒原,我何曾拖后腿。”
“我实话实说,上回进荒原,因为带着你和李夫人,走得比往常慢多了。”祁楚枫直截了当道。
“……将军若是担心我拖累,我明日就开始练,和兵士们一样。”
“你能不能不添乱?”
“……”
两人一路走一路吵,只管跟着裴月臣往前走,最后竟都进了裴月臣的小院。裴月臣无奈地看着他们,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插话,默默给他们俩人倒了茶水,然后自行到书案后,先看霍泽的来信。
“……你就算练的和兵士一样,又有什么用?”祁楚枫与他吵得口渴,饮了一口茶水,“程大人,我总不能派你上阵杀敌吧?圣上若知晓还了得。”
“我不拖大军后腿,我又熟悉东南的地貌环境……”
祁楚枫打断他:“大军自然会找当地的向导,你能比向导还熟悉吗?”
“我……”
“再说了,你小时候在那里长大,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是时过境迁,即便记性好也排不上什么用场。”
无论从说话速度,还是音量上,程垚都明显不是祁楚枫的对手。裴月臣一心二用,一边看信,一边还担心祁楚枫话说得太过,时而抬首瞥一眼她,然后再低头看信……
“你怎么就不能带上我?”
“我干嘛非得带上你?”
“我一直希望能够参与战事,只是此前没有机会……”
祁楚枫打断他:“现下也没有!”
“你……”程垚本是斯文人,此时脸涨得通红,“将军是看不起程某吗?”
裴月臣又抬眼望了祁楚枫一眼,见她面上虽有烦躁但无甚恼意,这才稍稍安心,低头接着看信,忽然怔住,双目定定落于信笺之上。祁楚枫和程垚依然在屋中唇枪舌战,只是他们的声音突然好像距离他很远很远,这一刻,他仿佛不在这个屋子里,而在那个大雪纷飞的酒肆外头……
短短几个字,他反复看了又看。
然后他缓缓抬眼,看向楚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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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也拍成剧了,明月漫千山啥时候拍,不知道啥演员能演绎出月臣和楚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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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2章 (下)
◎“……圣上让你来北境,是为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带你南下。”祁楚枫朝程垚道,“你又不是什么病◎
“……圣上让你来北境, 是为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带你南下。”祁楚枫朝程垚道,“你又不是什么不世出的武学奇葩、兵法天才,我干嘛非得用你,圣上那里就说不通。”
“圣上让我来北境, 是为了什么?”程垚反问她。
“咱们非得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祁楚枫没好气道, 程垚到烈爝军就职, 其中缘故几乎人人心知肚明,但官场之上, 终究不会摆到台面上明说。
“你是不是觉得圣上派我来北境,就是为了防着你有二心?”程垚干脆明着说。
没想到他居然会挑明此事,祁楚枫稍稍后退半步, 警惕地盯着他道:“这可是你说的, 不是我。”
“此处没有外人,将军你也是这么想, 对不对?”程垚道。
“没有!”想要圆滑的时候,祁楚枫也可以很老道,立即矢口否认, 正色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对圣上忠心不二, 圣上对我信任有加,怎么可能对我不放心。”
“你……”
闻言, 程垚懊恼之极, 亦是沮丧之极, 自己已这般坦诚, 没想到她仍以官场套路回应。他怒瞪着她, 片刻之后, 拂袖而去。
祁楚枫也看出他气得不轻,心下稍稍有点后悔,却也绝无可能追出去,转头看向裴月臣,无奈道:“月臣,他如今气性也太大了吧?”
裴月臣手中拿着信,也不言语,看着她,专注且入神。
“嗯?”祁楚枫诧异,偏头看他,“怎么了?”目光落到他手上的信,便有点紧张,追问道:“是霍将军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
裴月臣回过神来,目光挪开,信笺攥在他手上,竟有些许颤抖。
“你怎么了?”祁楚枫意识到他不对劲,近前几步,疑惑道,“信里写了什么?”
裴月臣隐下心中的震动,问道:“霍泽说,当年城郊酒肆,你也在?还在雪中捡起了沥雪枪?”
原来是此事!
没料到霍泽竟会在信中提及此事,祁楚枫没法子只好承认道:“是啊。”
“那时节,你怎得会在哪里?”
祁楚枫低下头,拨弄着笔架山上的一根根毛笔,语气间似不太愿意提此事:“那年冬天我和爹爹一起回京,我偷偷溜出城玩,正好在酒肆里头碰见了你们。当时天冷,我在里头取暖,后来你们才来,可不是我故意躲起来偷窥。”她解释着。
裴月臣追问道:“为何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祁楚枫抬头看他,理所当然道:“你初来北境时,跟谁都客客气气的,疏远得很。我想,你的伤心事,自然不愿人提起,我若是提此事,说不定你从此便远着我了。”
闻言,裴月臣沉默了好半晌,才接着问道:“所以,你第一次遇见我,是下着大雪?”
祁楚枫点点头。
“你看见我站在雪地里,很伤心的样子?”
祁楚枫又点了点头。
裴月臣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往昔种种在他脑中走马灯般地掠过……
——阿勒说:“她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也下着雪。那人站在雪里,很伤心的样子。”
——祁长松叹道:“我这妹妹打算当老姑娘,一辈子不嫁人……”
——楚枫清冷而决绝的声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不将就,绝不。”
喉咙处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看着她,心情复杂之极,又是吃惊,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又是苦涩,是真正意义上的五味杂陈。
“怎么了?”祁楚枫甚少见他这般模样,有点着慌。
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该说什么,裴月臣双目定定注视着她……
正在此时,有人跨进院中,朗声唤道:“将军可在?”
祁楚枫听出是赵暮云的声音,身子探向窗口:“云儿?”
看见自家将军,赵暮云忙大步入内,看见裴月臣又连忙施礼:“军师。”
“有事?”
祁楚枫一看赵暮云手上的东西便知晓他是从军中追到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