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在这里,祁老将军也在这里,还有其他驻守边关的前辈们,他们都可以为我做个见证。”裴月臣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我裴月臣,自此时此刻起,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寸步不离。”
闻言,祁楚枫再难自制,胸中积攒许久的委屈终于澎湃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见她哭成这般模样,裴月臣亦是心痛难当,顾不得许多,伸臂揽她入怀。
“那时候……我求你留下……你都不肯……”她委屈之极,哽咽难言。
“……我错了,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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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沉,崔大勇打着呵欠,守在将军府的角门边。此时已经将近亥时,将军没回来,军师也没回来,他也不敢去睡,亲自在门边守着。
直至月上中天,才听见推门声,他从长凳上一激灵,赶紧起身望去,看见裴月臣背上负了一人,再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将军。
“将……”
他刚开口,便见裴月臣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忙停口。
“去请吴嬷嬷,楚枫睡着了。”裴月臣轻声道。
借着月色,见自家将军头歪在裴月臣肩上,鼻息浅浅,果然睡得正香,崔大勇连忙点头,轻手轻脚地快步去了。
因怕惊醒她,裴月臣缓步而行,背着祁楚枫往她院子去。待进了院子,吴嬷嬷原就未睡,根本不用崔大勇来唤,一听动静便出来,看见祁楚枫睡在裴月臣背上,连忙进去铺床,然后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
闻见些许酒气,吴嬷嬷边帮她脱鞋边小声问道:“喝酒了?”
裴月臣轻叹口气:“我去晚了,她喝了大半坛子。”
吴嬷嬷摇摇头,又见祁楚枫眼睛微肿,似有泪痕:“哭了?”
裴月臣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事实上,楚枫哭了许久许久,最后哭累了,在他怀中径直睡了过去,生怕惊醒她,他连马都不敢骑,背着她慢慢走回来。
“哭出来了就好。”吴嬷嬷轻叹道,“这孩子性子太要强,最近接连那么多事情,车将军去世,她硬是撑着一滴眼泪也不掉,我就担心她憋出病来。”
裴月臣静静地温柔地看着祁楚枫的睡容。
替祁楚枫掠了掠头发,吴嬷嬷转头看向他,忍不住叮嘱道:“……别再让姑娘伤心了。”
“……”
她的话中似有另一层深意,又或是自己想多了,裴月臣也没敢多问,见吴嬷嬷开始要替楚枫换衣裳,便默默退了出来,掩上门扇。
崔大勇一直在外面候着,看见他出来便迎上前,关切问道:“将军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裴月臣往前行了两步,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向崔大勇:“我已和楚枫说过,我不走了。”
崔大勇立时松了一大口气,笑道:“太好了,您不知晓将军她来逼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裴月臣笑道:“所以,你也不用再费心思去捅屋顶。”
闻言,崔大勇脸色一僵,尴尬且心虚将他望着。
立时明白了过来,裴月臣微微一笑:“明日得空再补上便是,不要紧。”
崔大勇赶忙连连点头。
“荷花没伤着吧?”裴月臣不放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崔大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那是将军命根子,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动。”
裴月臣这才放了心,拍拍崔大勇肩膀:“回去早些歇着吧。”
崔大勇目送他离开,想到明日还得爬上去补屋顶,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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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勇姓催,催悲的催 哈哈哈】
【大勇是块砖,屋顶需要屋顶搬?】
【希望能开始甜了啊】
【等更】
【等更】
【等更,催更】
【等更】
【按我的理解,第二天他俩又恢复以前的模式了,自以为守着一个秘密,偷偷地喜欢对方,反正只要在一起,一辈子可以不说出来。。。】
【原来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出自月臣。我还以为是将军说的】
【在墓地和墓碑前表白:“我不走了!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魂。”这月朗星稀的墓地,墓碑森森旁表白得这么含蓄,也就月臣和楚枫了!那是当着驻守北境的前辈们的英魂的许诺,不只千金,只怕是无价了。楚枫喝一口,说一句,我也眼睛都没眨地往下滚眼泪珠子!停不下来!从月臣受伤到车老将军就义,从月臣要走到断指以来,楚枫的委屈、痛苦、打击与哀伤就无处可诉,一直憋在心底,还那么倔强,让我心疼得只抖,好想抱抱这孩子,让她在温柔的怀里哭个痛快。但是谁的怀里会有月臣那里温柔呢!
我就一直等着,等着月臣表白,就差替楚枫说我愿意了!结果等来了裴月臣这君子婉约又直接的死生契阔,等来了大勇这捅屋顶又得补瓦的幽默。还真是,我哭着哭着就笑了,就如同看完上一章程垚和月臣的交锋,笑着他们俩对楚枫的宠溺,笑着笑着眼泪又来了。楚枫知道程垚与月臣对她的宠溺吗?她心里那么多沉重的东西,她何时还能感受到爱,而不故作坚强决绝孤勇的承受呢?心疼楚枫心疼的直掉眼泪!昨夜不敢细想,却也以泪洗面了!今晨又忍不住絮絮叨叨,涕泪交加了!
我这里天亮了,大亮了!从东方既白开始,到天光云影才说完想说的,断断续续不释手,真的太喜欢楚枫这丫头了,太喜欢裴月臣这谦谦君子了,太喜欢这《明月漫千山》千山万水皆有情有义的小说了!期待下一次,酒醒不在孤坟前的楚枫,看她尴尬害羞不?】
【终于!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追的两篇文终于男女主都至少有一方开始有认清心意的迹象了!不容易啊!】
【如果这都不算爱情
ps 大勇太难了 每次倒霉的都是屋顶】
【期待下一章】
【终于更了】
【全世界都是明眼人,爱情里却没有聪明人。】
-完-
第91章 (上)
◎隔着几道游廊,吴嬷嬷正端着解酒汤进了院门,穿过中庭,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祁楚枫的房门。
床幔低垂……◎
隔着几道游廊, 吴嬷嬷正端着解酒汤进了院门,穿过中庭,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祁楚枫的房门。
床幔低垂,一动不动。
往常这个时辰, 祁楚枫早已起床梳洗完毕, 吴嬷嬷见状便微微有点担心。
轻轻把解酒汤放桌上, 吴嬷嬷走近床边,拢起些许床幔, 正看见祁楚枫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活脱脱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原来你醒了,也不吭一声。”吴嬷嬷嗔怪道, 替她将床幔尽数拢起, “多大了,还赖床。”
祁楚枫支起上身, 用鼻子嗅了嗅,皱眉道:“又是陈皮醒酒汤!我不爱喝这个,弄点荸荠水就好。”
吴嬷嬷边拿衣衫给她披上, 继续责备道:“伤还没好就去喝酒,还指望醒酒汤好喝。醉成那样,好在有军师把你背回来。”
“没喝多少, 就是困了。”祁楚枫抿嘴一笑,问道, “月臣一路背我回来?”
“是啊, 说你在墓园里头。”吴嬷嬷戳了一下她脑门, “一个人大半夜地跑墓园去, 也不和底下人说一声, 胡闹。”
祁楚枫拢了拢衣衫, 拉吴嬷嬷坐下,手搂过去,舒舒服服地靠在她肩头,在她耳边悄悄细语:“嬷嬷,月臣说不走了。他说,这辈子都不走了。”
吴嬷嬷笑了,侧头看她:“不和军师置气了?”
“让他留下,到底对不对?”祁楚枫迟疑着,“嬷嬷,我又担心耽误他,毕竟咱们北境也不算是好去处。”
吴嬷嬷用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是不是好去处,不在于地方,而在人心里。当初你娘嫁到北境,家里人也是舍不得,时不时就派人来接你娘回去住。可每次你娘住几日就直说要走,还说北境这里好那里好,连北境的月亮都比京城亮……”
祁楚枫听得噗嗤一笑:“娘真的这么说?”
“是啊,所以说,这人的心在那里,那里就好,别的地方就是再好也没用。”吴嬷嬷柔声道,目光投向梳妆台,仿佛又看见了楚枫的娘亲在揽镜梳妆。
祁楚枫听着,心中一动,不知不觉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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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料峭,军营之中,烈爝字号的绛红旗帜烈烈飞扬。
旗下,战马奔腾,烟尘滚滚,兵士们的战袍隐在其中,雪亮的兵刃迎着日头,闪闪发光。
祁楚枫带着右路军来的宋怀民和万励在校场转了一圈,讨论了一下右路军所擅长的兵刃和战术。很快又兵士来禀,负责马场的几名校尉正在大帐候着。
“树儿,你带老宋和老万,把年初新的那套操练给他们瞧一遍,若是一遍不够就两遍。”祁楚枫招手唤来赵春树。
赵春树领命,带着宋怀民和万励往更深处的校场去。
见赵春树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在宋万两名老将军面前,未免欠了点礼数。祁楚枫摇摇头,想着回头得好好说说他,闹情绪也得有个限度,边想着边匆匆赶往大帐。
掀开帐帘,四名马场的校尉齐刷刷起身朝祁楚枫施礼,祁楚枫的目光却率先落在一旁的裴月臣身上——往日他素来只穿寻常布衣,今日却破天荒穿了一袭带有绛红色的衣衫,虽不是正规军袍,也算是带上了烈爝军的色彩,叫人眼前一亮。
“月臣,你……”祁楚枫开口便想问他。
裴月臣示意她看向四名校尉。
毕竟是军中大帐,不能失态,祁楚枫只得先转向校尉们,先听他们各自报上预估所能征集到的骡马数量。
“怎么才这点骡马?我记得五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数,这几年下来,它们都不下崽吗?”祁楚枫皱眉道,数目与她之前预计相差甚大。
其中最为年长的校尉站出来答道:“这几年有不少人到北境开荒,骡马根本不够用,别说下的崽,就是二十几岁的老马都有人要。”
“你们就全卖了?”祁楚枫恼火道。
“……将军息怒,我们哪里敢全卖了,也留了一些的。”年长校尉道,“就是,没想到将军要得这么急,一下子凑不出来。但是战马绝对管够,而且这几年也培育出了更耐久、更适合长途奔袭的战马,将军您之前不是夸赞过嘛。”
“没问你战马,我现下要骡马。”祁楚枫问道:“多久你能凑出来?”
“若能提前一两年开始准备的话,就好办些。”年长校尉诚恳地将她望着。
“一两年,指着你下崽是吗?!”
祁楚枫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就预备砸过去,四名校尉连忙要躲闪,幸而裴月臣眼疾手快,连忙拦住她。
“当心你的伤。”
他道,把茶壶从她手上取下来,顺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祁楚枫接过茶便仰脖一饮而尽,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怒瞪着马场的校尉们:“马场本就是肥差,你们素日里那些进项,我不查不等于我不知晓。想着你们平日也辛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现下居然弄得骡马都凑不够两万匹,是觉得本将军好糊弄是吧?”
四个校尉都不吭声,挨着角落站。
“现下怎么办?”祁楚枫恼怒地看着他们,“我管不了那么多,你们怎么卖出去的,怎么给我买回来。”
校尉们一惊,本能地,为难地,求助地看向裴月臣。
祁楚枫重重一拍桌子:“看月臣干什么,看谁都没用。”
裴月臣不便说话,仅以眼神示意,要他们先走。
“卑职……领命!”校尉们会意,也不敢再多言,向祁楚枫施礼告退,飞一般逃离大帐。
待他们尽数出了大帐,祁楚枫才一旋身,目光探究地投向裴月臣,道:“你是不是给他们打眼色了?”
“马匹一下子凭空变不出来,你逼他们有什么用。”裴月臣边剥核桃边道,“在北境骡马原就用得少,马场繁殖也是留着备用,一年两年还好说,七八年下来,自然会懈怠,也是人之常情。你每回去马场,关注的也是战马,何曾看过骡马。”
闻言,祁楚枫语塞片刻,然后皱眉看裴月臣。
“而且,老百姓到马场买骡马,是信得过烈爝军,如今你出尔反尔,又要买回来,有损烈爝军在北境的声誉。”裴月臣接着劝道,“为了几匹骡马,不值得。”
“……不是几匹,是近万匹。”祁楚枫烦躁道,“到时候大军开拔,辎重粮草跟不上,你说怎么办?”
裴月臣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入她手中,平和道:“急是急不来的,慢慢再想想,总归会有法子。”
“我哥那边估计也玄……”
祁楚枫喃喃自语,将核桃仁放入口中,抬眼复看见他身上的衣衫,随即想起进门时想说的话,唇边漾开笑意:“你这衣衫,是哪里来的?”
“你不记得了?”他反问她。
祁楚枫怔住,盯着衣衫看了一会儿,仍是摇摇头。
裴月臣笑道:“这是我初来北境时,府里给我准备的衣衫。”
“啊……”祁楚枫终于想起来了,“可是你一次都没穿过,我以为你是不喜欢这颜色。”
裴月臣微微一笑,伸手又拿了一个核桃。
伸手去拉他的衣袖,祁楚枫笑着追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穿它?”
此时,她身上便是一袭绛红军袍,与他领口袖口的绛红,两下里相互映衬,裴月臣看在眼中,答道:“既然已经是将军府的人,自然也该像个样子。”
“我早就拿你当自己人,想不到你一直拿自己当外人。”祁楚枫轻叹摇头,未等裴月臣开口,转而嫣然一笑,“不过,现下也不算迟,本将军就不和你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