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怎么过去?”
“翻过去,”韩光霁说着,走到周樱樱身边,把她拦腰抱了,接着又说了一句,“抱紧了。”
周樱樱才会意过来,忙伸手抱住韩光霁的脖颈,忽地只觉身子一轻,人便如腾云驾雾般升至半空。周樱樱心中一跳,几乎要喊出声来,于是忙把脸埋进韩光霁怀里把声音闷住。
韩光霁虽是把人抱在怀里,可轻身功夫却未落下。他足上借力在墙上轻点两下便抱着周樱樱翻到了墙头另一端。
他一下地,垂眼看向周樱樱,便见她惊得有几分花容失色,心中一动,又想逗一逗她。于是抱着她的手往上抛了抛,笑道:“舍得撒手不?”
周樱樱忽尔被他抱着抛了几下自然抱得更紧。转念过来知他有心逗弄,真恨不得咬他几口。只眼下有事在身,才暂且不同他计较。
“现在是胡闹的时候么?快领路。”再闹,天大的事儿都说完了!
韩光霁见周樱樱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便牵了她的手朝院中的正屋走去。二人是来听墙角的,自不能从正门而入。于是又绕了些路,走至正屋的后头。二人走得近了渐渐便闻得人声。周樱樱听得正在说话的男声果然是侯爷,心中一急便要往窗边贴过去。这时韩光霁却先一步挨在冷冰冰的墙上,又拉了周樱樱入怀。
二人屏息静气,隐约便听得侯爷道:“他今夏便要随圣人往行宫去,一走又是两个月。”
“这事我早便晓得了。”回话的女声清清冷冷的,周樱樱一听便认得是侯夫人的声音。
接着侯爷又道:“既如此,你便趁他离家前回去待上几日。”
周樱樱倒没想到侯爷来妙音庵是为着劝侯夫人回家看韩光霁的。眼下听了,不禁抬眼看向韩光霁,只见他神色莫测,也不知是喜是怒。
此时侯夫人却道:“他海贼也平得了,不过随行往行宫自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莫说韩光霁,便是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凉。她知韩光霁嘴上未说,心里对父母仍是很有些孺慕之情的。周樱樱一时怕他伤心,不自禁便握紧了他的手。若是寻常时候,韩光霁定然要回握她的手,可此刻他却是浑然不觉。
屋里二人默了一会,忽又听得侯夫人道:“你至今未封他为世子……是否想要易辙改弦,封那个妾生子当世子?”
侯爷听了这话,似乎有几分不悦,低沉道:“这事我答应过你的。”
然而侯夫人闻言却是哼了一声,“反悔的事你也不是未曾做过。”
许是三番两次被侯夫人剌了,侯爷口气也愈发不善,“你镇日在这庵中修行,又知道些什么?那世子之位不是我不愿意给,却是他自个不愿意接的!”
侯夫人听罢,恼道:“胡说!好好的世子之位,他怎地不愿意接?你问过他不曾?他是怎么回你的话?”
“问了,他不说。”
侯夫人呵了一声,嘲讽道:“你就知道罚人,还晓得好好说话么?”
此时侯爷约莫是动了肝火,大声道:“我只识得罚人?是了,我却不似你这为人母亲的,说不管便不管了。”
周樱樱在韩光霁怀中听得正入神,却忽地闻得他贴在自己耳边道:“走吧。”
“不听了?”周樱樱说着,抬眼一看,见着韩光霁意兴阑珊的模样,忙噤了声,悄悄随了他的步子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翻进来的那面墙前。韩光霁不发一言,依旧把周樱樱抱了,又施了轻身功夫翻过墙头。接着二人又是一路无话,默默回到马车上。
在车厢里头坐定后,周樱樱终是按捺不住,抱着韩光霁唤了一声“三郎”。
韩光霁彷佛此时才回过神,问道:“是不是饿了?”
然而周樱樱却摇了摇头,“你要是难受便说予我听听,却不要闷在心里。”
韩光霁听得,伸手回抱了她,低声道:“……也说不上多难受。那些话彷佛小时候也曾听到过几回。如今又听一回,心中便觉得有些嫌烦罢了。”
二人相处这些时日,周樱樱自然看得出他这模样是嫌烦还是难过。只她也不说破,只伸手抚了抚他心口,问道:“方才侯夫人说侯爷从前也试过反悔……你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不晓得。”
周樱樱听后,抬眼见韩光霁郁郁不乐,有心哄哄他便贴在他腮边亲了一下。她正要回身,此时韩光霁却侧过脸与她唇瓣相接。周樱樱只道他想要亲昵一番,也随他去了。谁知他不只愈吻愈深,竟还伸手扯她的衣带。
二人眼下还在大道上的马车里头,周樱樱一惊便要推他。
忽地却听得韩光霁声音沉沉地道:“樱樱,我想要你。”
第69章 依我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一恍惚,暗忖:这还是当初那个摸两下就面红热耳的韩光霁么?不过几个月光景罢了,竟就换了个人似的。
韩光霁见她愣住神,径直伸手去扯她胸前的衣带。
周樱樱见此,忙拍开他的手恼道:“你疯了!这可是在大街上!”
韩光霁听了,抿着嘴不说话,只俯身把脸埋在周樱樱肩上轻轻挨擦。周樱樱的脖颈﹑耳垂被他微凉的鼻尖和柔软的嘴唇来回厮磨,心潮也随着他的动静一下下地起伏。
只她虽已动心,毕竟理智尚存,便推了推韩光霁,柔声道:“我们先回家好么?”
然而韩光霁却是不依不饶,又把她的耳垂含住,含糊道:“不好……我现在就想。”
周樱樱一时挣脱不开,嗔道:“要是被外头的人听见了,我还做不做人了?你讲不讲道理?”
此时韩光霁才从她肩上抬了头,瞧着她,目光沉沉,“我就想不讲道理一回,你依不依我?”
他说罢见周樱樱梗着脖子不搭理他,忽地像泄了气似的,说道:“好,你也不依我。”接着便侧过身子不看她。
周樱樱见他这般情状,心中一想便会意过来——韩光霁打小被当成世子培养,不止要规行矩步,更要样样优秀。想来他小时候也有过任性胡闹的时候,却不曾被纵容放任过。如今不过是把那些从未被包容过的孩子气撒在她头上罢了。
思及此,周樱樱的心被软了下来,从后抱住人,在他耳边劝道:“要真教人听去了,怕要说我的不好了。”
韩光霁闻言,回过身来说道:“谁敢说你不好?你在我这便是最好的。”
周樱樱蓦地听得这话,不知怎么竟觉眼中一热,心里又酸又甜的。一时间脑子里那几分清明也被胸中那澎湃情潮冲散。顿时只觉谁理得旁人的闲言碎语,眼下却是韩三才是最要紧的。
接着也不及细想,彷佛身随意动,周樱樱已凑进他的怀里低声道:“傻子,就依你一回吧。”
韩光霁听了这话,忽地觉着原来心口那空荡荡的窟窿似是被什么填满了似的。一时间也未回话,只是把怀里的人紧紧地抱住了。
□□一了,周樱樱骤然脱力,只好由着韩光霁侍候,整好衣裳仪容。韩光霁侍候过她几回,如今做来倒是颇熟手。替她把衣裳穿好后,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来一柄梳子,为她把乱发理好。幸好周樱樱今儿不过梳了个单螺髻,又只簪了韩光霁送她的那只玉樱梳篦,是以眼下整理起来也算得简单。
末了,韩光霁又递了面手镜给她,问道:“可好了?”
韩光霁说罢,亦瞧镜中一看,只见镜里映得一张芙蓉脸,眼波流转,两腮生晕,说不出的娇美动人。
然而只一瞬镜中人却是蹙着眉别过了脸。
韩光霁以为方才自己失了分寸,教她身上难受,忙问道:“身上不爽利吗?”
周樱樱摇了摇头,贴在他耳边道:“去把我的帕子寻来。”
韩光霁听了,在车厢里摸了摸才寻着那帕子交予周樱樱,又问:“怎么了?”
周樱樱闻言,瞪他一眼,恼道:“……身上脏了。”
韩光霁听了这话心中莫名一热,可再也不敢乱来。且知周樱樱应是饿了,便翻了些甘味斋的梨脯﹑桃脯给她垫肚子。
韩光霁一边听着她细嚼慢咽,一边道:“这回是我不好,累着你,以后再也不会了,”他说罢并未听得周樱樱应声,又急急描补道,“……你可别因此恼了我。”
因周樱樱仍是未有答话,韩光霁才向怀里人看去。此时方见得周樱樱嘴里虽还咬着半瓣桃脯,可头却歪在他肩上,原来已是睡过去了。
第70章 反悔
周樱樱转醒过来,人已在酒楼的厢房之中。原来韩光霁趁她入睡,已遣人唤了留春送来衣裳。待她醒了,换过身干净衣裳,正好在酒楼把晚膳用了。因周樱樱这回受了折腾,离了酒楼便在西市大肆收购了一番,着实让韩光霁破费了一回。只韩光霁自然未曾把这些花销放在眼里。
到得翌日,周樱樱又想起侯爷与夫人在妙音庵的对话。想来二人关系闹成这般,同那“反悔”之事脱不了干系。周樱樱要知这等陈年旧事自不然要从老人身上探听。眼下院中的人多是许姨太太手底拨过来的,真正“老人”便只得双月二人。
思及此,周樱樱便喊了月婵来问话。月婵是待嫁之身,往后便是在庄子上过日子,且周樱樱对她也有几分恩情。是以周樱樱问她的话,她自然是知无不言了。
月婵听得周樱樱要知侯爷夫妻旧事,答道:“回三奶奶,彼时奴婢尚年幼,之于侯爷与夫人之事所知不多,”她说着,想了想又道,“……只奴婢想起庄子上有位姓郑的老嬷嬷原来也是在闻风斋办事的。这郑嬷嬷虽不是负责什么要紧的事,可同夫人身边的嬷嬷却颇有些交情。她约莫……也知晓些内情。”
周樱樱一听这话,精神便来了,立时便赏了月婵,又命人去把这位郑嬷嬷从庄子上请进府。然而她转念又想,这事毕竟涉及韩光霁父母阴私,要问话总得先跟他备了案。
是以待韩光霁回府,周樱樱便把郑嬷嬷的事与他说了。
韩光霁听了,脸色如常,只问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你怎地就有这兴致寻根究底?”
周樱樱听罢,探头到他跟前,说道:“这些年来……你就不好奇?”
“……小时候也曾好奇的。”
“如今呢?”
韩光霁见周樱樱颇有些不依不饶的,答道:“小时候也想着父母琴瑟和鸣,合家和睦喜乐……可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便不那么在乎了。”他这般说罢,接着又轻轻地握住了周樱樱的手。
周樱樱听了,心中又酸又暖,回握他的手道:“其实我也非要寻根问底……你要是真不想知我就不见那郑嬷嬷罢。”
韩光霁知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十分好奇。且自上回在马车那般放肆后,韩光霁心中有愧,待她更是容让三分。是以最终还是遂了周樱樱的意,让她派人请郑嬷嬷过府。
京郊那庄子离侯府倒也不远。如此一来一回,翌日的旁晚时份郑嬷嬷便到了闻风斋了。周樱樱一听,只觉这时辰却是正正好,容这郑嬷嬷休整一番,韩光霁也该回府了。届时夫妻二人便能一道问她的话。
稍晚时候,周韩二人便一同到正厅见那郑嬷嬷。
韩光霁一见了人,与周樱樱笑道:“如今见着人倒是认得了,果然是以前在院里侍候过的。”
郑嬷嬷听得,回道:“三爷眼利,奴婢从前在院中不过是打理些洒扫杂事。”
因此事涉及父母私事,问话前韩光霁便把众人屏退在外。郑嬷嬷一见这阵势霎时便有些紧张起来。
周樱樱见了,安抚道:“嬷嬷不必紧张,我同三爷不过想问几件旧事。”如此说着又请人坐着回话。
韩光霁见人坐稳了,也不同她拐弯抹角,径直道:“听说你同母亲身边那位嬷嬷颇为熟稔……往日侯爷与夫人因何生分,你可知一二?”
郑嬷嬷倒未曾想到韩光霁夫妻请她来是为了这事,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答话。
周樱樱见此,笑道:“其实侯爷夫妻失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不过三爷为人子,便想着知晓根由,为父母解了心结……嬷嬷要是能帮上忙,三爷自会诚心报答。”
说来这郑嬷嬷便正在韩光霁的庄子上养老,况且周樱樱这话说得又在理,她思前想后便把她所知的和盘托出。
接着二人便听得这郑嬷嬷说道:“这些事都是奴婢从我那位老姐姐身上听来的,其中真伪奴婢却是不敢作保,两位便将就听听吧……”
周樱樱早知韩光霁外祖家显贵。只今日方从这郑嬷嬷口中得知韩光霁母亲张幼薇是上任尚书令的亲孙女。这张幼薇在张家排行老么,因相貌才情出众,自幼便得张家上下宠爱。许是打小便过着众星棒月的日子,张幼薇的性子便很有些孤芳自赏。
原来当年张家并不同意张幼薇嫁进武安侯府的。论门户二人虽是般配,但张幼薇父母知武安侯府当时仅得侯爷一子。倘张幼薇进了侯府除却要担宗妇之责,兼之有生养的压力。
然而张韩二人彼时却是一见倾心,张幼薇便不顾父母反对坚持要嫁予武安侯。张幼薇父母对女儿宠溺惯了,虽然心中不愿,最终仍是妥协了。
郑嬷嬷说至此,口中生涩,给自己倒了盏茶才又接着道:“只夫人的性子三爷也是晓得的。那眼中是容不下沙子的……听老姐姐说夫人嫁给侯爷时便要侯爷答允今生只得她一人,绝不许纳妾养小。”
周樱樱听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当日侯夫人说的“反悔”自然是此事了。
当年侯爷夫妻也曾是两情相悦,山盟海誓的。两人成婚初时,张幼薇虽不喜处理诸多俗务,但也总归把内宅支撑起来。只好景不常,张幼薇进门一年也未曾怀孕,老夫人见此便先着急起来。原来侯爷也信守诺言坚拒纳妾,可等到二人成婚三年仍未得一子半女。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纳了许姨太太进门。
“因这纳妾之事,侯爷同夫人之间便生了隙罅……后来侯爷又应允夫人,只要许姨太太得了子嗣,他便再不入她的门。如此,二人才算是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