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柏见此,还真怕她把自个气坏了,只得好好哄劝几句。
待人走了,周樱樱不禁摸着肚子道:“你爹太可恶了……待他回来了,我们再想想怎么教训他。这回他再装病,我也不给他侍疾了。”
这帮作事的流民原来不过是平头百姓,能犯下若干事,搞得西京大乱,全凭那长史之子很有些智谋。只乱贼中年青力壮的大都在前头与官家交锋时折了进去。是以过不了多久,城外便传来捷报,说道千牛卫的韩中郎将已擒了贼首,不日便要班师回京。
今儿韩光霁不仅遇难呈祥,更屡屡立下大功。待回了京,想来又是加官进爵。是以府中得了消息,一时间便扫了阴霾,几乎人人见了周樱樱都要同她道喜。
周樱樱倒是不卑不亢。这日子虽然不长,但几经大起大落,她对那些身外物看得颇淡,不过盼着早日见到韩光霁全须全尾地回到她跟前。
然而周樱樱早上才得了好消息,下午寂照居便有人来了,说道侯夫人要见她。这倒是新鲜事。侯夫人年中在妙音庵待的时候比在府中还多,便是在府里也不曾主动召她。只侯夫人毕竟是她的婆母,周樱樱既得了通传,便梳洗整齐朝寂照居去了。
待到了院中,周樱樱却想起自己头一回来便是韩光霁陪住。眼下他虽未在身旁,自己却已有了身孕,这穿越的时光却是过得飞快。
入得正屋,周樱樱便见着张幼薇正在罗汉床上盘滕而坐。她如今已是约莫四十的年纪,只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庞尚且不见岁月留痕。这般的美人,也难怪侯爷念念不忘。
周樱樱朝榻上的人施了一礼,便听她道:“坐下回话吧。”
张幼薇见她坐了,又问道:“身子如何了?”
自得了韩光霁平安的消息,周樱樱便是吃好睡好。现今过了三个月,这胎算是稳了。
周樱樱如实答了,又听张幼薇道:“今儿让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婆母请说。”
“我听侯爷说道……三爷不愿意接那世子之位,可有其事?”
周樱樱不妨她有此一问,想了想,终是回道:“是。”
“我知道你二人感情甚督,你可曾劝过他?”
“没有。”
张幼薇倒不曾想到周樱樱认得这般爽快,冷笑道:“我就知道他定是受了你唆使才会有这等念头……你倒是说说那许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别忘了,你终究是他的妻子。难道丈夫还及不上姨母亲么?”
周樱樱听了这话,叹了一息,问道:“婆母怎地不问问三爷为何不想接这世子之位?”
张幼薇闻言冷笑一声,并不应话。
周樱樱见此,也不同她置气,只道:“前儿三爷知我有了身孕,颇是不安。我察觉了便问他原因……原来他是害怕自己往后当不了一个好父亲,”她说着想起韩光霁那忧心忡忡的模样,笑了笑才又道,“我听了便问他觉着孩子怎么过才快活,我们以后便怎么对待孩子好了。”
“他说以后孩子要有玩耍的时间,不必起早贪黑地学习,便是偶尔顽皮犯错也不用跪祠堂。要是孩子生病了,有娘亲陪着,父亲会给他买果脯送药。每年孩子生辰,一家人便陪在他身边……”周樱樱说着,见张幼薇忽尔侧过身不看她,想了想还是接着道,“以后我们夫妻便是闹了别扭也不在孩子面前争吵。”
二人默了良久,周樱樱才又等得张幼薇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周樱樱听她声音微颤,心中轻叹,说道:“媳妇没旁的意思,不过想婆母知道三爷不接这世子之位并非有意忤逆你……他只不过是想有个真真正正的家罢了。”
这时张幼薇转过脸来,平素从容的脸已是变了色,“他怪我?”
周樱樱听此摇头道:“三爷从未说过这样的话……然而媳妇却说问一句,婆母同公爹之间种种恩怨不足为外人道,只待三爷这儿子,婆母可曾有愧?”
张幼薇出身高贵,自小过得顺意,几曾被人这般当面质问过?如今蓦然听了周樱樱的话先是恼怒,后来想要反驳却愣是说不出口,接着心中把她的话想了想,又是一番五味杂陈。
周樱樱见此,起身朝她施了一礼,“这回是媳妇冲撞了……其实婆母不教我来,我也该来谢过婆母的。前阵子要不是婆母出手,监军大人也不会开了城门,让人接应三爷。”
张幼薇听了这话,立时便回过神来,骂道:“他是我的儿子,轮得到你来谢?”
原来周樱樱还说谢她早先对韩光霁不管不顾。若不然,她哪能嫁给韩三?只这话说出来怕是要把人气狠了。以是周樱樱也不再强嘴,只以身子重为由,藉词告退。
张幼薇气在心头,也不应她,任她出了屋子。然而周樱樱才推了门,便见门外不止二春,还有个侯爷在外。
在寂照居听墙角的事,周樱樱也做过一回。这里人少清净,她们说话声音也不少,想来侯爷方才没把那些话听了十足也听得七八成。
许是恃着是有孕在身,周樱樱胆气甚足,并不怵他。她缓缓走到侯爷跟前,同他行礼,见他并未要问话,才又领着二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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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寻仇
既得了韩光霁平安的消息,周樱樱便分出些心神来料理家务事。原先周如柏说过要开府另住。因此她便翻了韩光霁的私帐,圈了几处宅子,又安排了老潘陪着周如柏去相看。照顾了兄长的事便轮到孩子——周樱樱知道大户人家的媳妇都不会亲自奶孩子。其实她倒是无所谓,不过怕自己奶水不足,哺不了孩子,因此便着手寻适合的乳娘。
乳娘同寻常丫环小厮不同,得有人脉才找得着合适的。周樱樱正有些苦恼,许姨太太便上门来了,说道要亲自替她安排。周樱樱好不容易把院里的人拔干净了,自然不想又添个许姨太太的人进来。然而这乳娘不好找,她只得先应下来。
许姨太太一走,留春便掩嘴笑道:“奶奶可知许姨太太是什么意思?”
最近天气渐热,周樱樱身子重,整天慵懒着,更不乐意动脑子,遂道:“你说。”
留春见此,答道:“听说大小姐那桩姻缘要换人了!”
这话倒是勾起了周樱樱的好奇心,便道:“为何?难道她终是拗不过大妹妹,遂了她的心意?”
此时留春却摇首道:“还不是因为三爷!”
“这和三爷有什么干系?”
一旁的春深闻言,笑道:“这阵子奶奶专心养胎却是不知外头的事了。这短短一年之内,三爷先是平了海贼,如今又擒了贼首……京中的人都说道,三爷是将星降世,能保我朝太平。且三爷本就得圣人青眼,待回来了,不知是如何风光?”
春深才说罢,留春又接着道:“听说许姨太太早先相中的那位公子虽是出身高贵,但却无甚出息……如今府中两位爷们都长进了,大小姐的婚事自然得再仔细斟酌。”
周樱樱听了,想道:既要出身高贵,又要有才能,怕是高门家中的嫡子。只这般身份却不一定乐意娶韩慕兰为妻……许姨太太心气这般高,倒怕是误了韩慕兰佳期。
只因为这桩事,周樱樱更不想接许姨太太给她的奶娘。正苦恼着,这时老潘却给她带了消息,说道侯夫人已托人去给她寻乳娘,让她把许姨太太的好意回绝了。侯夫人本是京中世家,人脉自然广。只她这番出手却是在周樱樱意料之外。眼瞧着自己上回分明把人气得不轻,莫不是把她气开窍了?
周樱樱没想明白,干脆丢在一旁。只吩咐小厨房做了糖蒸酥酪送去寂照居,表表心意,又按她的意思回绝了许姨太太。谁知糖蒸酥酪才送不久,寂照居便回了些治孕吐的方子过来……如此一来一回,周樱樱同张幼薇便有了些来往。
过不多时便到了韩光霁回京之日。听说不少城中百姓打算夹道相迎,周樱樱久久未曾出门也想凑一凑热闹。因马车颠簸,她便提早让人备了轿子。当日赶早便离了侯府去迎人。
除却两个轿夫,这趟出门周樱樱还带了二春并四个护院。原来一路无事,只进得一条巷子之时,周樱樱忽觉轿子霎时顿住。
周樱樱此时忙稳了身子,只听得一个护院道:“什么人?敢拦武安侯府的轿?”
接着又听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武安侯府就对了,轿上的是不是韩三的婆娘?”
那些护院也有些江湖经验,听得这口吻便知是仇家寻上门。是以也不再多讲,上前便同人厮打起来。周樱樱听得外头骤然生变,掀了轿帘便见七八个大汉已是在巷子里打成一团。
此时二春一个挡在轿前,一个颤声道:“奶奶藏好。”
周樱樱心中正踌躇着是否要下轿,却见那帮“寻仇”的人竟有埋伏。侯府的人寡不敌众,霎时间便落了下风,轿子也被人围了。
周樱樱眼见着恶人手起刀落便要把人当场砍了,心中一急,不禁喊道:“壮士手下留情!”
为首之人原来杀得正是眼红,忽地听了声响,立时喊道:“什么人说话?出来见人!”
周樱樱知大势已去,心中转了转,便掀了轿帘而出。眼前这些汉子原是山村野夫,哪曾见过周樱樱这般粉雕玉琢的美人?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色心骤起,便同为首之人道:“这妞儿生的这样水灵,就地杀了却是可惜。不如带回去给兄弟爽快完再杀掉,然后把她身子剥光了扔在侯府门前也好杀那韩三的威风!”
周樱樱听了这话,腿上一软几乎要站不住。只她面上强作镇静,冷笑道:“我不是韩三的妻子,杀了我不过是错杀一人,如何灭他威风?”
此时一个恶贼与为首之人道:“肯定是她!那日我听得清楚,是侯府的三奶奶要的轿子。”
眼下天色尚早,这巷子来往的人少,是以这伙恶人才会在此地埋伏。周樱樱只盼着再拖一阵,能把外头的人惊动了便有生机,遂道:“我不是侯府的三奶奶,却是侯夫人的表妹,当今兵部尚书张大人之女。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个指头,我父亲定教你们全都不能活着离开西京。”
其实周樱樱初遇埋伏便觉着似是流民手段。待听得他们言语,便知这伙余党是因着韩光霁擒了贼首而来侯府寻仇。
接着那为首之人果然道:“什么兵部尚书之女,莫不是唬老子来着?爷们早就把命豁出去了,理得你是天皇老子的女儿?”
周樱樱见这人说着就要来擒她,又道:“站住!你自己的命不要了,你亲人朋友的命还要不要?”她说着见那汉子果然止了脚步,忙说道,“你们这些人好自私啊。自己□□掳掠,把命搭进去也就罢了。可外头那些人呢?如今官家虽是把犯人押回京城,可如何定罪却未知晓。我听说圣人本想把当中的老弱妇孺放了,倘你们今日敢再犯下杀害朝廷命官家眷之事……哼!我怕你们是把老母妻儿的性命也赔上了!”
周樱樱说罢见有几个恶贼脸有犹豫之色,知自己是说到了他们痛处,立时道:“要是你们今儿能高抬贵手,我便让父亲劝圣人把那些老弱妇孺俱放了。”
此时为首之人显然被说动了心思,问道:“你说你是兵部尚书之女,有什么证明?”
这证明周樱樱自然拿不出手。但事已至此,周樱樱只得硬着头皮把胡话编到底,遂随手摘了腰间香包,抛到恶贼手上,说道:“你拿着这香囊去张府,他们自然认得是府上小姐之物。”
那为首之人把香囊握在手中,想了想,忽地却冷笑道:“小姐说的不错,可我要这劳什子作何?还不如要了人回去有用!”如此说罢便伸手要抓周樱樱。
周樱樱见了,低呼一声正要逃开,却忽地见着一道银光从天劈落,接着便是那为首之人一声哀嚎。周樱樱听得猛地退开几步。回过神来,只见地上多了几根血淋淋的手指,旁边尚有一柄寒光凛凛的剑正插在地上,剑鸣不止。
这柄宝剑周樱樱是认得的,它的主人便是韩光霁。
第86章 进宫
周樱樱见了地上的剑,脱口而出便是一声“三郎”。
语音方落,便听到那熟悉的人声回了一句“在”。
紧接着周樱樱便见一道白色人影翩然落在跟前。这人垂手把地上的剑拔起,然后银光乍然,一道血柱随之喷出。而这使剑之人自然是韩光霁。
周樱樱吓得退了一步,又听得韩光霁道:“看好三奶奶。”这句话却是对二春说的。
韩光霁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挽剑﹑出招﹑见血封喉——周樱樱回过神来才见得那为首之人已是倒在地上,他的两手捂住颈间伤口,一掌缺了三指,正双眼突突地盯住韩光霁。
可韩光霁却没多看他一眼,只是瞧着不远处那伙恶贼道:“谁要上来?”
原来这帮人之中以那为首之人功夫最高。只他们眼见那人竟是活生生被飞剑削了三指,接着又被一剑了结,皆是心下大怵。眼下听得韩光霁问道“谁要上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作鸟兽散。
韩光霁见了,往地上那人刺了几剑,见他真气绝了,方转身道:“樱樱,没事了。”
方才韩光霁一直背朝周樱樱,她此时把人瞧真了,心中那惊惧之情全化作一通委屈,嗔道:“你﹑你才舍得回来!”
韩光霁与她分别多时,眼下见她轻嗔薄怒的模样,心中情动不已,也顾不得有旁人在便把周樱樱揽进怀里。
“我怎么舍得不回来?”
如今相依相偎,二人心里才真正踏实起来。
周樱樱听了他的话,从他怀里抬首道:“你若真舍不得就不会去剿那劳什子的匪了!”
韩光霁闻言嗯了一声,低声道:“这事是我不好,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先回府再说。”如此说罢,他便扶了周樱樱进轿,自己则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两人回到闻风斋,韩光霁便让人请郎中过府替周樱樱把脉。此时周樱樱方知原来韩光霁心急回来见她,是以离了大队,轻骑快马先赶回京中。而那伙人埋伏之处是回府必经之地,若非韩光霁有此一着,也不知此事能否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