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乐气定神闲地说:“听说万福楼最近生意不大好,你们主子最近天天为这事发愁?”
上一世,她被拿去给债主抵债当了外室,就是在那时,她知道了这个消息。
酒楼是债主祖上起家的基业,可自从对家新开了间酒楼之后,他家生意就越来越冷清。
舒乐在相府过过一世荣华富贵的生活,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她相信以她这些年的美食积累,能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刘大壮闻言,脸色一变,端肃了几分。
舒乐继续道:“倘若我有办法能为他解忧呢?”
刘大壮听了这话却不禁失笑,“怎么?你还能把酒楼变成青。楼不成?那到时候我刘大壮第一个去关照你。”身后四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等着看这个小娘子被羞得满脸通红却又有怒不敢言的样子。
谁知舒乐却丝毫不气恼,她从容不迫地说道:“青。楼有了我你们还得给我不少钱,万福楼有了我解决了你们主子的难事,你们却能赚到不少钱,你们觉得如何?”
看这小娘子不过十五六,却是好大口气,刘大壮倒不禁生出几分好奇,“那娘子倒说说有何办法?”
当厨娘的说法一出,刘大壮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她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显然不信。
舒乐道:“说来也巧,我这饭也就要做好了,不如你们尝过再说?”
刘大壮爽快应下,“好,那你就端出来让弟兄们尝尝。不过话可说在前头,你们几个愣头青,可不能见人小娘子长得好看,就愣夸。”后头几句是对小弟们说的,那四人闻言又是爆发了一阵粗犷的笑声。
他们一个个心底都心知肚明,小娘子这样的人,哪像做过饭的,能做熟就不错了。刚才闻到的香味在心里也就打了折扣,毕竟香味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会骗人的。
锅坐在灶上一直在炖着,舒乐开始和面。
舒乐舀了三满瓢面倒在盆里,打了三个土鸡蛋进去,和着甘甜的井水揉了一团面出来。
面醒好了,舒乐又将它揉了几回,擀平之后刷上一层油,再将它切成长条。抓住长条面的两头,在案上一边摔打一边拉长。加了鸡蛋的面尤其韧,不容易被扯断。
锅一开就将皮带面往里一下,筷子一拨就不会粘起来,咕嘟咕嘟地煮上三五分钟,捞出来的面一条条都是淡黄色的,莹亮剔透。
那边鸡肉也炖好了,锅盖一揭,满院子都是浓浓的肉香味,舒乐又加了些新鲜葱叶翻炒一下,然后将鸡块带着酱汤往皮带面上一浇,皮带面也泛着油亮诱人的光泽。院子里站的几人同时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
舒乐手脚麻利地把肉汁在面里拌开,院子里一个小弟被这香味馋得已经熬不住了,扒到跟前先急火火地捞了些面出来,刚囫囵吃了两口就“嗷嗷”地嚎起来。
刘大壮不屑地喝道:“怎么了?嚎什么!”
那个小弟艰难地抽出空来,指了指面,“好吃!太好吃了老大!”
第二个小弟也蠢蠢欲动,接着剩下三个人一拥而上冲到了厨房,一个个都此起彼伏地嚎起来。
“你怎么这么没眼色,老大还在那呢!”
话音一落,四个人面面相觑,赶紧都手忙脚乱地给刘大壮捞面盛饭,其中一个小弟屁颠屁颠地捧着盘子端过来。
刘大壮看了一眼,颜色确实不错,红汤将白面浸得金黄油亮,鸡肉拿筷子一戳就烂。他先吃了一块肉,鸡肉细腻而嫩,香辣的味道让人直呼过瘾,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碗里的连汤带面扫得干干净净。
“二柱,再来一碗。”
他洪钟一样的声音响起,二柱赶忙又艰难地移开嘴,手脚麻利地给刘大柱盛了一碗送过来。
舒乐给舒长贵先盛了一碗面,多夹了几块鸡肉递过去,这才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面。
舒长贵也是饿了一早晨,闻着香味,早就迫不及待了,刚咬了一口,当即双目圆睁,囫囵两口咽下,瞬间一脸满足。
忙活了一上午,又跟这些人周旋,舒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胃里直泛酸水,饱蘸肉汁的皮带面吸溜入口,她每一处的味蕾和空荡荡的胃都像受到按摩一般地舒适,面劲道弹牙,肉汁香辣鲜浓,在饿的时候能吃上这样好吃的面,幸福感在舒乐心底油然而生。
舒长贵一边抽空给她夹了几筷子鸡腿肉,接着自己才埋头开始吃肉。
舒长贵不常能吃到肉,所以他吃起来很是小心翼翼,轻轻咬一口,肉汁在口中爆开,香辣的鸡肉让他十分惊叹——实在是太好吃了!
与此同时,舒乐的耳边一直在想着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叮咚——完成一道中级难度的菜,积分+10
提升父亲的幸福感,积分+20
提升路人的幸福感,积分+10
做菜经验值+10”
舒乐一边吃一边看见舒长贵脸上那种只有方便面广告里才会出现表情,心里十分欣慰。
她心里默默地想,虽然现在还很艰难,但只要她肯努力,以后肯定会有美好的生活的。
她欣然接过舒长贵夹给她的肉,鸡肉简直就像没有骨头一般,一吮就掉,肉质细腻而烂,浓郁的味道浸透到每一处,清新的葱香与之相撞,让人欲罢不能。
其余四个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赶紧又下筷子去大盆里抢。
“你八辈子没吃过饭了吗?抢什么抢?”
“你不也在抢,谁也别说谁!”
“诶诶诶,还有老大的,给老大留点!”
“你就会拿老大压人!”
忽然所有人都静止了动作,刘大壮默默端来了碗,把瓷盆拿过来,倒了个底朝天,连一片葱叶、一粒八角都不剩,就连最后一滴汤汁也要挑一筷子面出来把它刮走。
四人的目光顿时哀怨了起来,他们当然不敢怪大哥,只是看着细嚼慢咽的舒乐和舒长贵,心中一顿痛悔,怪自己吃得太快,都没好好品味。
半晌,几人不禁齐齐问出来:“还能再做一点吗?”
第4章 上门
刘大壮这时候搁下碗,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此时此刻,他心底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娘子确实有几分本事。
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才道:“姑娘这手艺有点意思。”话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回头瞥了一眼四个弟兄,一个个都眼巴巴盯着院子里的鸡瞅。
舒长贵一脸不乐意,却又不敢说。
舒乐毫不掩饰得意的神色,津津有味地瞅着几个人笑。可就是这几个,刚刚一个个的瞧不起人,这会儿又一个个地活像十来天没吃过饭的花子。
刘大壮恨铁不成钢地沉声呵斥,“见没见过世面!”吓得几个壮汉纷纷一缩脑袋,收回了视线。
转而默了默,却又从怀里摸出一两纹银,“啪”地拍在案上,“我刘大壮不贪人便宜,这一两纹银拿去买三只肥鸡回来。今日收了债回来就给姑娘引荐。”末了又理直气壮地嘱咐一句,“面再多些。”
四兄弟愣了愣,面面相觑。
二柱是个反应快的,怔怔地问了句:“老大这是要再请我们吃一顿?”
另一个道:“老大刚说要买三只?!”
四兄弟齐齐看着刘大壮,心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老大!”
刘大壮斥道:“愣什么?还不快走?”这转身却有几分逃的意味。
老大默认了。四兄弟之间忽然此起彼伏地爆发出一阵欢呼:“谢谢老大!”一路匪徒似的,簇拥着刘大壮离开了。
舒长贵看着桌上的一锭银子,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个感觉。他压根没想到今天的事会这么给化解了,他虚抹了一把额头,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叮——帮父亲度过这次讨债危机,积分+40”
舒乐听着系统提示音,摸着白花花的银子,心情大好。
光这一回,系统奖励的积分加起来足足有八十分,她离金钱树种子又近了一步。
而三只顶肥的鸡,再加一袋上好的面粉也不过半两银子,算下来她还能富余半两。稳赚。
不过,她又隐约琢磨出来,这个系统发放奖励似乎有些规律。
舒长贵有些担忧地看着舒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闺女,虽说你这厨艺确实很高,可是那崔胜,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去了他家,他要动了别的心思,你可怎么办?”
舒长贵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原主这样美貌却贫穷的女子,就是易摧易折的娇花。崔胜是个既贪财又好色的人,舒乐这番送上门去,难保事情会按照她预想的发展。
所以舒乐必须做到无可替代,非她不可。
但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舒乐挽着舒长贵的臂弯,撒娇似的慰道:“爹,您就放心吧。”
*
刘大壮今日收债格外地快,往日怎么也要到天黑才收完。
回来的路上,二柱道:“老大,给娘子租辆马车吧。”
看见刘大壮瞥他,他登时就挠了挠头,纠结着说:“那小娘子一个女人,也不好跟咱们几个大老爷们一块骑马呀。”
另一个鼓起勇气道:“老大,其实租辆车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老大,咱们几个凑凑钱,也就有了。”
刘大壮虎着脸道:“这还要你们说?”
在舒家小院用了膳,一出门,众人才发现,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的,已经乐呵地牵着马缰在胡同口等着了。
舒乐安抚了舒长贵,就带上锥帽,上了马车。
二柱瞧她纤细,小心地在边上护着,生怕她摔了似的。
刘大壮瞅着他道:“我看你小子魂儿都没了。”
不知怎的,舒乐竟莫名听出了刘大壮这话里的几分哀怨。其余几个弟兄更是显然感觉到了。
二柱嬉皮笑脸回道:“老大您放心,我心里这第一位还是您。”说着话,却搭手将舒乐扶上了车。
刘大壮:……你放屁。
舒乐盛情难却,朝刘大壮笑了笑,这好意,她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刘大壮自嘲地哼了一声,跨上马,心道,跟一个小娘子计较什么。
一行人到崔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了,门前的大红灯笼将门前的路照得十分敞亮。
这地方看着不起眼,舒乐却是知道,府里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几乎抵得上微缩版的相府了。
想起上一世在崔府的磋磨,舒乐心里暗道,崔胜,我来了。
推开门,管家迎面过来,瞧见刘大壮身旁带了个身材袅娜的娘子,顿时一撇手,压低了声埋怨道:“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还嫌不够乱吗?”
刘大壮走在前面径直往里冲,“我有事跟庄家说。”
管家把人拦在门口,“说就说,她不能进去。”
大娘子醋性大,前日才从府里赶出去个爬。床的丫鬟。那丫鬟本是大娘子的陪嫁,默认是通房的,但因为娘子管得严,也就只是名义上的通房罢了。
这桩事才没平息多久,刘大壮又把人往府里带,这简直就是不想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管家一心严防死守,要把人截住。
刘大壮不管那么多,轻轻将他往边上一拨,他那小身板便趔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有刘大壮开路,舒乐也就跟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走。
管家胡乱抓住老三的胳膊,还想追过来阻拦。
老三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一下子就噤了声,最终又气又无奈地跟过去,“你这不胡闹吗?”
“是谁在胡闹啊?”
这声音含着笑意,听起来酥人,就算化成灰舒乐也认得。
转过回廊,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她肤色白皙,一双玉手上蓄着养尊处优的长指甲,白白胖胖的手,一看就营养充足。
上一世,就是这双手,拈起舒乐的下巴,恨恨地羞辱道:“贱。婢就是贱。婢,生了张狐媚子脸,天生就是个玩意儿。”
就是这双手,划花了她的脸。
隔着幕篱,舒乐和何玉兰对视了一眼。
见到舒乐的一瞬间,何玉兰一把摔了手里的红珊瑚串子,指着刘大壮的鼻子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人都带到家里来了!是当我死了吗?”
何玉兰是崔胜青梅竹马的表妹,崔胜家的生意,何家也没少帮衬,是以崔胜平日对她也是依着哄着,一个妾室都不曾纳。上一世,舒乐本也被养在外头,后来崔胜藏不住了,才心一横将舒乐带进了崔府。那时何玉兰也是好大气性,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往后,舒乐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旁边陪着散步的崔胜忙来扶她的手,躬着身哄道:“娘子息怒,息怒。”一边很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肚子。
何玉兰打开他的手,“滚!别动我儿子!”
崔胜年近四十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外头也不是没找过女人,可就是生不出。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心里犯嘀咕:还能真是报应?
这回大夫说何玉兰怀的是男孩,他顿时喜笑颜开,更是什么事都依着何玉兰,就怕她动了胎气。
崔胜赶忙直起腰,挺着自己毫不逊色的肚子,对刘大壮呵斥道:“你你你,像什么话!把人带出去!出去!”眼睛却不老实地往舒乐身上打量。
舒乐不禁冷笑。这对夫妻,没一个好东西。
就这一抹影影绰绰的微笑,便让崔胜愣了神。
何玉兰一下就觉出不对劲了,上来就要揪崔胜的耳朵。
舒乐开口道:“大娘子想必是误会了,我这次来,是为了万福楼。”
她虽是笑着说的,语气里却带着很容易让人察觉出来的嘲讽。
何玉兰冷哼一声,柳眉倒竖,“你爬。床还爬出新意来了。当我是傻的吗?”恨着声狠狠地揪了崔胜的胖胳膊一把。
二柱正想开口帮舒乐说话,一见庄家主母这架势,自己也怂了。
刘大壮声如洪钟,“主母,舒小娘子确实是为了万福楼。”
“好——” 何玉兰的气一下子蹿上了头,提高了声音,“崔胜,今天这个女的要是做不出个东西来,我就让你儿子姓王!”
崔胜急忙来捂她的嘴,“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可不能乱说。来人,扶夫人回房休息。快点儿。”
这一出戏舒乐真是再熟悉不过,她气定神闲地笑道:“我若是做出来了呢?”
何玉兰瞪眼,“我今儿看着你做,你做的东西要是能吃,我跟你姓!”
话音刚落,刘大壮的四个弟兄纷纷嘶声,“主母,不然您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