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萧栖迟将他手取下,绕过自己,拉至腹前,纤细的手抚上他的手背,后怕道:“幸好你拦住了我,让他就那么死,实在太便宜。”
  许上云从她身后抱紧她,反握住她的手。他的眉心今晚便没有舒展过,目光越过她的肩,望着她的侧脸说道:“臣以为殿下是下不了手。”
  “呵……”萧栖迟冷声嘲讽,她确实不想让裴煜死,他现在死了,也无法对她受过的一切感同身受,她怎么甘心?念及此,萧栖迟对许上云道:“我确实下不了手,但不是因为不舍或者不忍,只是不甘。”
  许上云闻言微叹,他不傻,时至今日,也能觉察出来,萧栖迟对裴煜如此深的恨,只能是来自于更深的爱。只是他竟不知这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回忆中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说不妒忌那自是不可能,甚至他还有些担忧,若来日裴煜做法转变,如此深的羁绊下,萧栖迟最终是不是还是会放下恨,原谅他,跟他走。
  但如果,她真的想杀裴煜,却下不了手……许上云吻上她的鬓发,在她耳畔低语道:“再有下次,殿下若实在下不了手,臣代劳。”
  萧栖迟闻言笑,眉宇间爬上难能可见的单纯,可她似是又想起什么,忽地转身,再次拔下那根金簪,贴上许上云的脖子,威胁道:“你若敢有半分像他,我也会杀你!”
  面对突然抵上自己脖子的金簪,许上云连惊都未惊一下,他只含笑望着萧栖迟的眼睛,也未伸手取开金簪,就这般望了她片刻。忽地俯身倾来,重重压住了她的唇。
  萧栖迟微愣,好像她所有的张牙舞爪,在许上云面前都像小孩子的玩闹,他从不像其他人那样怕她。
  萧栖迟心头一紧,随即闭眼,手中金簪掉落在地,彼此交错急促的气息间,亦还他的热烈以滚烫。
  她身后的窗外,可见汴京半城的繁华,飞檐层峦,花市如昼,可却不及眼前,近乎淹没她的这一片心海。
  而在这繁华汴京城的另一面,萧晚迟府上刚撤了宴,挨个送了诸位长公主和王爷们回去。
  萧晚迟今晚被萧栖迟吓得不轻,也气得不轻,全程强撑着笑意,委实别扭的要死。
  待送走所有人,她方才一声重叹,扶着大宫女的手回了房。进了屋,命婢女们准备花浴,自己一面更衣,一面跟伺候她的大宫女说道:“当真没瞧出来,多年未见,小七竟成了这般。行事轻浮,举止疯癫,哪还有半点长公主的样子?”
  大宫女亦是蹙眉道:“前些日子见她,还甚觉单纯灵动,惹人喜爱。若不是今日听娘娘说,奴婢当真未瞧出来。”
  说罢,大宫女似是想到什么,担忧道:“咱们在大周只能呆半月,再过三两日就得动身,眼下娘娘打算怎么办?”
  今晚萧栖迟给萧晚迟心里,烙下的那股百口莫辩的憋屈,直憋得萧栖迟胸口疼。
  她轻轻拍拍心口,顺顺气,而后道:“左右裴煜是大梁人,迟早都得走。明日我就进宫,去求太后和皇帝,准许梁朝质子回国。”
  只要准许回国,裴煜就算想留也留不下,只要回了大梁,萧栖迟就鞭长莫及,她只需有些耐心,再冷的冰都能化开,何况裴煜不是冰,他也需要她,他们迟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第二日一早,萧晚迟便盛装后进了宫,但她万没想到,当她向太后说出自己的打算。告知她自己儿子夭折,须得裴煜回国做依靠时,竟被太后拒绝。
  她为了大周和亲大梁,嫁给跟自己爹一般年纪的梁帝,当她遇上难处时,她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萧晚迟不信太后会弃她于不顾,求了半晌,但最终被太后已身子乏困为由送了客。
  萧晚迟只得又去求泰元帝,小皇帝年纪小,想来她多哭一哭,心软能答应她。但她怎知,泰元帝和梁靖城早已得了萧栖迟的传话,根本不可能应她。
  太后和皇帝都拒绝了她,她只能怏怏回府。但她怎么可能就这般死心?当天便准备了厚礼,送去了陈太师府上。
  但没想到,厚礼被原封不动的送出来,外加陈太师几句传话“梁皇子为质,乃我大周强盛之象征,质一载,强一载。望长公主殿下,以大局为重。”
  萧晚迟闻言颓然,她恍然明白,裴煜这个质子身份,不是她求一求,哭一哭,便能转圜的。那么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裴煜身上下个赌注。
  让裕和好生看护他,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给他能给的一切。若他有朝一日回国,对她来讲便是一大助力。
  萧晚迟因求情之事耽误了两日,眼看着后日就得启程,心头愈发焦躁。不成,走之前,她必须得再见裴煜一面。
  想着,萧晚迟便命人写了请帖,递去了萧栖迟府上。然而请帖又被原封不动的退回。
  无奈,萧晚迟只好改写拜帖,打算走之前亲去萧栖迟府上。幸好,这次没有再被退回。
  是夜,玉色楼西侧厢房中,许上云只着一条中裤,散发曲腿,坐在榻上。
  而萧栖迟一袭轻薄的睡袍,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一手摸着怀里长大了一些的小猫,一手甩着萧晚迟送来的拜帖玩儿,心情很好的模样。
  许上云眉宇间还是有些担忧,再次问道:“殿下当真要这么做?”
  “嗯。”萧栖迟挑眉应下,手扶着他的腿面,侧身转向他,说道:“只要你到时护好我的安全便是。”
  许上云无奈,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思量片刻,而后道:“臣一定严密安排,必不叫殿下受半点伤害。”
  萧栖迟乖巧的点头,抿唇笑,伸手勾住了许上云的脖颈,而后道:“前日靖城给我送了信出来,勤政殿被御史围了几日,主要都是弹劾谢非复,根本没有给他翻案花朝节杀夫案的机会。陈太师的意思是,将谢非复外放函洲,但是昨日早朝上,小九亲自开口,外放予城。”
  许上云问道:“陈太师没为难什么吧?”
  萧栖迟挑眉道:“他自己去问了小九,但是小九说,终归是外放,去哪有什么差别。陈太师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说去函洲,我有法子让他死吗?”
  许上云看着她挑眉模仿的样子,深觉可爱又俏皮,心头腾起一股浓密的喜欢,笑问道:“殿下那么肯定,陈太师一定会派人追杀吗?”
  萧栖迟摇摇头,撇撇嘴道:“不肯定啊……左右你派人追杀他便是,若有人杀他,你就趁乱救人,若没人杀他,就专心吓唬他。”
  许上云闻言失笑,只得道:“好……都听殿下的。”
  许上云的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又带着些宠溺,萧栖迟听了极是喜欢,转身抱住他的腰,指尖往他中裤的裤.腰中勾去。
  许上云觉察,一把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不可……”纵然他日日都能被萧栖迟撩起一片火来,但现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处境,还是她反复无常的情绪,他都不能放任妄为。
  萧栖迟半爬在他身上,委屈嘟嘴。这几日来,除了像从前那般睡在一起,睡前难免耳...磨一番。相互间除了没直接用手碰,没用眼睛看,该感觉的都感觉到了,就差最后那么一层。
  念及此,萧栖迟眼里有些失望,委屈道:“哥哥……”
  许上云心头一软,又觉一股热浪往下沉去,伸手捉了萧栖迟在怀,用手臂禁.锢住她,哑声在她耳畔道:“殿下过几日还有要事,今晚招惹臣,怕是要受罪。”
  萧栖迟这才想起,眼下确实不是时候,便只好顺势转头,在他喉结一侧轻咬一口,说道:“那便歇了吧。”
  许上云见她一点儿不挣扎,心头闪过一丝失落,但也怕她坚持,自己反而今晚坚持不了,便没再多想,顺势圈着她躺下,拉过薄被,将她搂进怀里。
  第二日一早,许上云将她抱回玉色楼后,便紧着去军营,从之前选拔的三千轻骑中,挑了一百八十人,成两队。
  一队五十人,主要去佯装追杀和暗护谢非复为主。另一队一百人,负责护卫贤妃离京。
  原本没有这一环,但泰元帝记挂姐姐,方才从卫京师大军中挑了一百人,准备仪仗,特意相送,送至汴京郊外。至于剩下的三十人,自是为萧栖迟所用。
  萧晚迟这一趟回来,一共呆了半个月,毕竟是他国皇妃,能有这半月时间,已是恩赐。这半个月,宴会两三日,请裴煜来府五六日,请不来五六日,去求许他回国又是两日。基本这归宁一趟,尽围着裴煜转了,还什么都没落着。
  离开前一晚,萧晚迟按照送去拜帖的时间,带人前来萧栖迟府上。无论如何,她都得再见裴煜一面,必须得将这种子扎实喽,就是赌,也得下上最好的赌注!
  萧晚迟进了萧栖迟府上,已有婢女提着灯笼候在门后,见萧晚迟进来,行礼后,对萧晚迟道:“长公主殿下,我们殿下在玉色楼等您。”
  想起那晚萧栖迟那邪祟俯身的模样,萧晚迟委实心有余悸,干笑两声道:“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七妹休息了吧。左右今日本宫也是为了六殿下而来,见见六殿下便是了。”
  婢女行了个礼,说道:“那长公主这边请。”
  到了三进院的一处院落前,婢女再次行礼道:“六殿下就在里面,但是须得长公主一人进去。其他人候在院里便是。”
  “为何?”萧晚迟问道。
  婢女行礼答道:“六殿下吩咐,奴婢不知。”
  萧晚迟身边的大宫女闻言,对萧晚迟道:“娘娘,您单独进去怕是不妥。”
  婢女看了看神色警惕的大宫女,对萧晚迟道:“若是殿下不愿,便请回吧。”
  萧晚迟看了看自己这么多人,而且等下就候在院外,隔着一道门,有什么事他们立马就能进来。
  再说了,她堂堂大周长公主,大梁正一品贤妃,谁敢拿她怎么样?念及此,萧晚迟对身边的大宫女道:“你们候在院里吧,若有事,本宫会喊你们。”
  说罢,萧晚迟随那名婢女进了屋,见萧晚迟进去,婢女伸手关上了门,守在了门外。
  房间很大,屋里烛火暗,萧晚迟一进屋,便见穿着与裴煜相同衣服的人,隐没在黑暗中。似是正在掌灯,于书架上挑书。
  萧晚迟见状松了口气,朝裴煜走去,正欲说话,却觉出不对来。怎么她进来这么半天,裴煜却一动不动?念及此,萧晚迟唤道:“六皇子?”
  那人闻言,放下手里书,缓缓转过身来,萧晚迟留神细看,注意力都被“裴煜”吸引了去,却没发觉,自己身后,正有一名强壮的太监,手持棍棒,狠狠朝她后脑勺打下,随即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萧晚迟脑后一疼,整个人呆住,瞪大了眼睛,连一声呼救都未来及发出,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打她那名太监,顺势将她抱住,没让发出一点儿声音。
  穿着裴煜衣服的人,也从烛火昏暗之处走了出来,不过是个与裴煜身形相似的太监罢了。他俯身帮着打人那名太监一起,将不知是死是活的萧晚迟,抬上了阁楼。
  阁楼上,萧栖迟正侧身支头坐在贵妃榻上,含笑望着被抬进来的萧晚迟。
  两名太监将萧晚迟放在了一旁的榻上,萧栖迟起身提裙上前,探身去看,蹙眉问道:“她不会死了吧?”
  萧晚迟是得死,但要是这样被打死,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太监伸手摸了下萧晚迟的经脉,行礼道:“回殿下,活着呢。”
  萧栖迟勾唇一笑,“那就好。”
  说罢,她示意太监们都出去,然后对屋内婢女们道:“去,将她衣服拔下来给我换上,再去学她的妆容,也给我画上一样,发髻也要。”
  众婢女闻言,忙上前依萧栖迟的吩咐去拾掇。换衣服的换衣服,研究萧晚迟妆容的研究妆容,摆弄发髻的摆弄发髻,轻嗅萧晚迟身上香料的分辨香料。
  约莫半个时辰功夫,萧晚迟的打扮,从衣服到妆容,从妆容到用香,全部到了萧栖迟身上。
  萧栖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了妆女刻意的修饰,她只需稍稍注意下神色,便与萧晚迟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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