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很安静地睡着,脸色苍白如雪,眉睫也像覆了一层寒霜,令人感到生怕他就这样不再醒来。
余皙敛息将手凑近他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又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一阵滚烫的灼烧感顿时传到手上,余皙紧皱着眉收回了手。这个将军有旧疾,极怕冷,几乎天一转凉就会生病,但有他悉心调理着,一直也没什么大碍,却没想到这次竟突然这么严重。
“将军!”余皙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必须唤醒他,否则这样睡下去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可床上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余皙忽然想到,段雪柳可能早已经被困在梦魇中了。
“……”
正当他打算采用一些非常手段时,段雪柳却开了口,在模糊地说着些什么。余皙侧头将耳朵凑近去细听,直听得零零碎碎的,“师姐是谁?”他想了想,不记得段雪柳有个什么师姐啊。“红线?魂魄?”余皙听懵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脑子里还是不可遏制地冒出来一个荒唐的想法:段雪柳中邪了?他甚至脑补了一出女鬼引诱,吸魂索命的大戏。
“对不起将军,我错了。”马上抛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余皙默默地在心里道了个歉。随后,从被子里轻轻地拿出段雪柳的手打算再把把脉好对症下药,却只见他左手腕上正缠着一条细细的红线。
余皙刚无意触碰到那条红线,段雪柳却突然惊醒,看清来人后,眼神瞬间恢复到平时的样子,而余皙却刚好捕捉到了他惊醒那一瞬间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而那种眼神是他之前即使在战场上也不曾从段雪柳眼里见过的。
“醒了?你要再不醒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见人苏醒,余皙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也暂时没功夫探究那么多了。
段雪柳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哑着嗓子道:“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那最好。你在这躺着别动,我去给你煎药。”
段雪柳点点头,又缩进被子里躺下了。
余皙刚走远,段雪柳便一把掀开被子走出了房门,刚好撞上抱着被子进来的雁度。
……
“你上哪儿去?”
“你来做什么?”
两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同时问道。
然而对方毕竟是上级,雁度只好先开口回答说:“余皙说将军你病了,他煎药走不开,让我来给你多送两床厚被子,再添几个火炉。”
“把这些先放一放,跟我来。”
“哦。”雁度放下被子,跟着段雪柳出了门,还不忘帮他拿上厚披风。
等余皙端着煎好的药回来时,只见段雪柳床上确实多了两床被子,但是人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又去雁度房里看,雁度也不知所踪。
余皙将药放回炉子上煨着,亦点着火把出门寻人去了,他深知,这次他们恐怕将要面临一个艰巨的挑战。
羌笛怨(2)
两人在苍茫的雪夜中一前一后走上城楼,楼梯结了冰,很快又被新的积雪所覆盖住。寒风在耳旁呼啸着,楼头的旗帜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咳、咳咳咳……”段雪柳还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外面实在太冷,风雪又太大,冻得他难受极了,一度窒息地感觉自己随时都能被冻死在这里。
雁度见状,用出门前带的披风将他裹住,段雪柳这才稍稍缓过劲来,远望着城门外开口问道:“上个月上书请求的援军可有信了?”
雁度点点头,可随后又摇了摇头,段雪柳不解。
雁度解释说:“援军首领之前就一直耍无赖拖着不肯来,我们不久前刚接到他们传来的急报,说是大雪封了路,前进不得,让我们等。”
段雪柳冷笑:“等?等死么?”
“不仅如此,将军请看,城外人影攒动,想必敌军已经趁机开始对我们实施包围封锁,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呢。”
听到这儿段雪柳不禁叹了口气,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然后将手抄进了袖子里,似乎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妥,又艰难地把手抽出来,最后想了想,还是又抄回去了。然后回头看着一脸惊异的雁度笑道:“这风,冻手。你可别说出去。”
雁度迅速整理好表情,点点头。
即使这一次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段雪柳也不愿意按照别人的人设来伪装自己,反正也没有限制说不能崩人设,管他呢,总比被冻死好。
段雪柳暖了会儿手,便拿过望远镜,看着几里外的包围圈,心里很是不爽,手又开始痒痒想收拾这些跳脚的人,但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眼看着一天天围上来的敌人,实际上,他们现在连动手的资本的都没有,没有武器,没有兵马,就连粮草也快用完了,现在怎么抗过这场寒冬都成了问题。而接下来只要他们露出半点破绽,对面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他们撕个稀碎。
“将军。”正想着,这时一声轻飘飘的呼唤从段雪柳背后幽幽传来,声音刚出来就被劲风盖过,可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段雪柳闻声转过来就看到一身霜雪的余皙,二话不说扯下身上的披风给余皙披上,低声吼道:“谁让你来的?”
比起自己,段雪柳觉得余皙才是名副其实的弱不禁风,自小体弱多病活生生的一个药罐子。倒是机缘巧合下跟着神医学得一手好医术,后来终于出师,在四处行医时恰遇两军交战,被原主从死人堆中救下后,说什么也跟着他投了戎,做了军医。甚至可以说,原主能活到现在,也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