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跌碎了一地的月光。
段雪柳骤然从案上惊醒,果然又是梦吗……
他还没回过神来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急促的敲门声忽从他门外传来。
“掌门,急事!”
“何事?”
“千盈盈在这次的任务中出了意外……”
“人呢?”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传讯的弟子再无了声,不知何时已悄悄退下。
段雪柳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便跌跌撞撞走出房门,丢了魂一样。冬夜里寒风冷得彻骨,他浑然不觉,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就这么走着。
熟悉的梅花树下,他坐了一整夜,雪和着梅花花瓣落在他的发梢眉间,一直到肩上和指尖,他伸手细细轻捻,另一只手却狠狠折断了地上的枯枝。
次日清晨,他亲自整理了师姐的遗物,在一个精致古朴的木匣中发现了一封封已经泛黄了的书信,里面每一封上皆书:
段雪柳亲启。
段雪柳一一拆开这些陈旧的书页,字句间,皆是漠然。冰冷冷的文字如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划破心脏,血流不休。
睹物思人,段雪柳只觉心中更加郁结,拿着信纸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只觉心脏隐隐在抽痛,慢慢地连视线也开始模糊。大滴大滴的汗水掉落下来,段雪柳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一旁,失去了意识。
“段雪柳?”
模糊听到有人在叫他,段雪柳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理了理衣服从地上站起来,四下环顾,忽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更像是一片虚无,却繁星满布,偶尔还有彗星托着长尾穿行而过,对面白发老者正闭目打坐。
“老人家,方才可是你在唤我?”段雪柳率先开口问道。
老人睁开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上前行一礼接着问:“这是何处,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你许久了,后生。我知道你全部的经历,无比同情你的遭遇,也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现在,你听好了,你的师姐,千盈盈的魂魄现正散落在大千界各处,若是能找回她全部散落的魂魄,就能带她回来。”
闻此,段雪柳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深深凝视着前方,一只脚已踏上征途。
老人将他拦下,叮嘱道:“你这一去,万事当心,若是不慎丧生其中,就再也回不来了。”
“谢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找到她,带她回来。”
金丝笼(1)
段雪柳从梦中惊醒,窗外月光被纷落的雨敲碎一地,耳畔依稀有遥远的战鼓声擂响。
对面的楼阁笼罩在烟雨中,依然精致而璀璨夺目,琉璃瓦,白玉栏,金丝雕,笙乐不绝于耳,人影映于窗棂。美景当前,段雪柳却无心欣赏,只觉得自己还算强大的心脏没由来地一阵抽痛。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试图接收关于原主的故事和记忆,想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看来自己的确只是继承了一个空壳。既如此,他只好观察着现在所触所感的一切来判断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目光又转向那座华楼,其中人影来去交叠。
“那楼中所居何人?”他仰头望着,良久,开口向身旁近侍问道。
近侍垂眸轻声答:“楼中秘密对外唯陛下一人知,小人不敢妄自揣度。”
“呵。”他收回目光,睫目轻垂:“一觉醒来,不记得了。”
近侍保持着表情,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把头放得更低了些。陛下自建楼之后三天两头发疯已成常事,也不知是不是丢了魂在里面。
段雪柳自顾自地笑笑,抬头往外看了一眼,遂披上外袍,绕过近侍取了角落里的伞径直出门去了,只往身后抛下一句“不用跟来”。
夜色里,雨水顺着伞檐滑下,在地上溅起水花,沾湿了衣角。
段雪柳将灯笼护在身前,一路穿过雨幕到了楼下,提灯往上照亮,方才看清牌匾上的字——“明月楼”。
反复看着那几个字,他如有所思,略一沉吟后,推门而入。
不同于外面凄风寒雨,楼中被流淌着的暖意包围,鼻尖簇拥着炉中点燃的焚香。
风吹帘动,烛火摇曳,头顶楼上某个房间内忽响起悠悠琴声,这声音仙乐般自上而下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