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妃却是瞪了陆伏生一眼,喊道:“伏生,过来!”
两人听到这个声音皆是一愣,陆伏生急忙收敛了面上痞坏的神情,小公主也垂下头向着皇帝与贵妃的方向屈膝拜下。
陆伏生两步上前,拱手道:“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
皇帝挑眉问:“你今日下学了?”
陆伏生低着头咽了下唾沫,下意识想抬头看母妃的眼色。然而林贵妃只是瞪他,不曾帮他解难。
他硬着头皮道:“是。”
皇帝问:“学什么了?”嘉(丽)
陆伏生又看林贵妃眼色,这回林贵妃有心也无力。
皇帝眼睛不瞎,自是将他的小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轻笑了一下,问:“朕问你学了什么,你总看你母妃作甚?难不成你母妃能教你读书?”
陆伏生支支吾吾眼神躲闪,他连着几天进了书房就睡觉,哪里知道先生教了什么。脑海中正乱着,忽觉左小腿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下意识龇了下牙,转头看向身后。
小公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好似无辜地摸着兔子的头。说是摸,其实更像是盘,她张开手心在兔子头顶打转,兔毛被揉搓成凌乱的模样。
“朕问你话,你又往后转什么?”皇帝语气一沉,不比方才那么温和了。
陆伏生张了张口,忽觉脑海中灵光一闪,左小腿上还隐隐作痛。
“儿臣学了,学了《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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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公主有点意思哟~】
【书真的那么难读嘛?大儿子明明那么厉害,小儿子也太不中用,偏偏皇帝那么喜欢,为什么啊】
-完-
第34章
◎往事◎
“真是难为你了,还能蒙上个书名。”皇帝轻笑着说,目光从陆伏生肩上透过去,扫了一眼后面的小公主。
“都别杵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朕与贵妃还有事商议。”
陆伏生如释重负,欣然道:“那儿臣先回重华阁了。”
小公主看了看帝妃二人,又看了看陆伏生,低下头抱紧小兔子选择跟上了陆伏生。
两人的身影从明禧殿门前离去,皇帝松开了揽在林贵妃身上的手。
“他不是读书的材料,你整日让人摁着他熬到深夜也无用。”
“陛下……”
林贵妃话音才出,皇帝就用拇指按住了她的红唇,接着说道:“朕看他和南阳公主的关系日益亲密,总在宫里被拘束着也不方便。你好生给他选个正妃,等太子大婚之后,也让他出宫建府去吧。”
换作一个月前,林贵妃也盼着陆伏生能早日把婚事定下来,出宫建府是发展势力的第一步,但前提是她看好戚氏做她儿媳。
如今是好儿媳成了别家妇,戚氏的势力从此与伏生无缘。除此之外,皇帝一句不是读书的材料也叫她心中不安。和着出宫建府那番话,倒像是对伏生没了期望,要放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这让她如何不慌?
“陛下,伏生这孩子自小就机灵,有时候读书是懒散了些,但他天姿不差的呀,陛下您不也常夸他聪慧?”
皇帝摆摆手打断她絮絮叨叨的言语,“聪慧未必非得用在读书这一条道上,朕今日不想与你商量他天资如何,只是告诉你要在他婚事上多上心。一个年过十五的皇子成日在宫里晃荡,属实不像话。”
“那大殿下当初不也是十七了才搬出去……”林贵妃轻倚在皇帝肩上,柔声说道。
皇帝低眉看她,没有推开女子娇柔的身姿,却也没有回应她撒娇似的言语。
“他是个皇子,又不是公主,即便娶了妻生了子仍然可以时常回宫请安。”
林贵妃眼中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陛下的意思臣妾明白了,平日会留意着。”
…
从明禧殿到重华阁,南阳公主跟着陆伏生走了一路。半道上将兔子放下来跑了几步,小白团子蹦的倒是挺快,丝毫不落于人后。
离了后宫的范围陆伏生才慢下脚步,回头看一眼小公主,问:“你怎么知道学堂近日在学《左传》?”
南阳公主道:“你父皇准我旁听,我上午去你们学堂墙根下听了一段。”
陆伏生诧异地问:“那先生教书就像是催人入眠一般,亏得你自找罪受,都听到什么了?”
“嗯,我听到先生讲《周郑交质》。”南阳公主点了点头,眼下失落的情绪转瞬即逝,随即恢复了笑意,说;“还听到你打鼾的声音。”
陆伏生登时被激得羞恼:“我什么时候打鼾了?”
南阳公主道:“就是上午那阵子,你不信去问吴公子,他也听见了!”
陆伏生脸上颜色微变,这种丢人的事情他当然不会真的去问吴士林。
“还有你刚才拿什么东西砸我左腿?父皇面前你竟也敢胡来!”
南阳公主指了指自己空出半边的耳垂,说道:“我照着打水漂那么扔的,扔得快又准,你父皇应当是没发现。”
陆伏生气恼:“我教你打水漂,不是让你咋我的腿。”
南阳公主扁了扁嘴,说:“好嘛,以后我绝不救你。”
…
太初十七年的夏日渐渐远去,城中树木由翠绿更为金黄。这意味着九月二十九日越来越近,那是当朝太子二十岁加冠成人的日子,也是他与戚氏大婚的日期。
圣旨赐婚后三个月陆之珩没再往端信伯府跑,但各式礼物一直不曾断过。戚铃兰只是看一眼就丢进库房,既不欢喜也不厌恨。
婚期越近,端信伯看她平日平静的样子就越是揪心。趁着傍晚时天色还隐隐作亮,唤她去了书房。
戚铃兰进门后就看见父亲沏了一壶茶,随后将放门紧紧关上,有些不解地唤了声:“父亲?”
戚明松转回身示意她坐下,走回桌前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坐。我今日是想问问你,婚期将至,你有什么打算?”
戚铃兰道:“没什么打算。”
半年前刚回到太初十七年时,她曾经有过这样那样的计划,事实却是变化来时由不得她计划。
如今回头看,她改不了流言遍京城,也改不了这桩婚事,想的再多都是徒劳,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今生所求不多,若能化解临康初年父亲的险境,便是坚守自己旁的绝不过问,由着陆之珩纳妾添丁,做个大肚贤良、淡泊出尘的模样。
想来陆之珩身子羸弱病痛不断,绝不是长寿的命,她总有熬出头的一日。
戚明松看着她似是又沉进了一种低迷的状态,叹了口气道:“当初太子殿下送你玉簪,我就问过你的意愿。只恨我无能,不能让你嫁个有情人……如今事已成定局,要我说太子虽然身体差了些,但他对你的诚意倒是真不错,你若是能看开些,未必不能和他夫妻恩爱。”
戚铃兰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是严肃:“父亲,我若是嫁给寻常人,无论他是世家公子还是白衣书生,都只有一层夫妻关系在。可他是太子,是来日朝廷的君主,我与他除了夫妻关系,还论君臣。我不求什么恩爱,只求保全自身与亲族的性命乃至名节。”
她说这番话时情绪没有太多起伏,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越是如此,戚明松心里越不好受。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懂事。
“这些事情本不该是你考虑的,只要为父还活着,你尽可以放心过你的日子。”
戚铃兰知道父亲是心有不忍,不忍看她卷进政治的纠纷之中。可是进了那扇宫门,哪里还有纯粹的日子可过?
她没反驳,只浅笑着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戚明松见她露了笑容,心里稍稍欣慰,饮了口茶后转了话锋,“我已经命刘叔清点完库房给你置办嫁妆,除了金银玉器丝帛绫罗,还有云海老家的田庄和地契。另外,还有你母亲的那一份。”
俞氏走得早,但也给戚铃兰留了些东西。
戚明松从角落搬来一个大箱子,拿钥匙开了锁,揭开箱盖露出里边的东西。多是首饰和布匹。
戚铃兰的目光被其中一柄玉如意吸引了,起身走到箱子旁边,弯腰拿起玉如意细细打量。两头金镶玉,雕刻着精致花纹,中段有一方印记,是咸康年制的字样。
“父亲,这似乎是宫中才会有的东西,母亲怎么会有?”
戚明松道:“她本是京城人,在宫中任女官,有些宫中赏赐之物不稀奇。若不是当初戾王宫变挑起京中动乱,她也不会落到云海,我便遇不到她……”
戚铃兰愣了,两世加起来父亲从来没提起过母亲与宫中有联系,从小到大她只知道母亲是云州名门俞氏女,怎么又成了京城人士?
她问出心中疑惑,戚明松又是长长叹了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此时说来话长。”
戚铃兰拿起茶壶给他重新添满热茶。外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戚明松起身点了两盏灯。
“早在咸康二十五年以前,当今圣上还是先帝诸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位庶出皇子,所为戾王便是当年的太子。那时先帝年迈心性多疑,而戾王势盛且年已四十,宫中屡屡有传闻,说先帝有意废太子而立齐王。”
“直至九月初一的夜晚,先帝正式起草废黜诏书,消息却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传到东宫。戾王伺机已久,得知此时当即发动了兵变,卯时整,三千兵力杀进宫闱,屠了当时双华阁诸多幼年皇子,在上朝的路上截杀齐王与成年皇子,戾王闯进德政殿逼迫先帝退位。”
听到戾王屠杀众多手足,戚铃兰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那当今陛下为何……”
戚明松沉声道:“彼时东宫有一名侍卫名叫白河,他初入宫时曾不慎犯禁令,为当今圣上所救。他当夜正好值守东宫,察觉风声后冒死翻越宫墙与当今陛下传信。正因如此,陛下才能在戾王逼宫时调兵周旋扭转乾坤。”
戚铃兰听至此处稍有唏嘘,她不明白戾王既然已经屠杀了那么多皇子,已经注定背负残害手足之名,为何不直接弑君篡位,而要拖延时间逼迫皇帝退位?
若是他再残暴不仁一些,或许当今陛下赶到时已经迟了。
“那这一些与母亲有何关系?”
戚明松道:“那名东宫侍卫白河,是你母亲的兄长。”
戚铃兰愣住了。
“他后来如何了?”
戚明松无奈地说:“戾王兵变失败,残余乱党得知是白河暗中通信,最后泄愤似的拼尽余力射杀了白河。不仅如此,戾王在宫中的暗线还欲毒害你母亲,是先皇后及时救下她,依着她的意愿将她送到云州。云州俞氏与云氏世代交好,是看了先皇后的面子,收你母亲为义女,对外称作亲生。”
戚铃兰沉默了很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放久了早已不剩几分余温,入口后微微有些苦涩。
“所以,即便没有这桩婚事,没有这层联姻关系,父亲也势必会效忠太子殿下对吗?”
戚明松沉声道:“为臣者只效忠君主、效忠朝廷。”
然而话音落罢不久,戚铃兰又听见他开口补了一句。
“如果要选我效忠的下一任君主,我自然更希望是他。”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有朝一日,父亲效忠的君主对您有了猜忌之心,要置您于死地……父亲当如何?”
戚明松沉思片刻,说道:“一位明君圣主不会滥杀无辜之臣。何况戚氏无后,根本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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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内情肯定不能he,不管怎样就是感情再深对方不顾我父母性命后面也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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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越有劲儿】
【前世应该还是有误会吧,感觉男主和女主都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前世女主的父亲死的有内幕吧,男主没道理忌惮皇后的外戚,毕竟无后】
【我去,女主和男主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但是感觉会有别的内情。】
-完-
第35章
◎大婚◎
九月二十九日,太子年满二十加冠成人,上午在金极殿行加冠礼,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加冠礼后便是准备傍晚的大婚。
东宫上下都重新修缮装饰过,从宫门到婚房的路上都铺了正红色的地毯,两旁宫灯上系着红绸花,就连侍奉的宫人都穿了喜庆的颜色。
陆之珩从金极殿回来,被下人众星拱月般环绕侍奉着换朝服为婚服。南蕙最后半跪在他身前,给他佩戴上玉佩。
汪富海挑了个头,周围下人齐齐称赞殿下今日俊美不凡,直叫陆之珩白皙的面上泛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再胡乱起哄的,都去领二十板子。”
玩笑声音这便止住了。
南蕙起身退后半步,从一旁托盘里取了一个小瓷瓶,双手递到太子面前:“如今是深秋了,原就是容易生病的季节,殿下今日要穿着这沉重的衣饰坚持一整天,免不得有个头疼脑胀的。这一盒是梁太医开下的良药,全都制成了绿豆大小的小丸子,殿下若是中途不适便服用两颗。”
陆之珩低眉瞥一眼白色瓷瓶,没有伸手去接。
“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南蕙愣了一下,随即欠身出去了,不过一盏茶工夫就取了药方回来。陆之珩拿过来粗略扫了一眼,尽是些大补之物,看不出什么端倪。
“知道了。”
他随手放下药方,接了瓷瓶揣在袖子里。院外礼部官员已经开始大声催促,生怕他延误了吉时。
眼下失准备去端信伯府接亲,接到太子妃进宫后要先去金极殿拜天地见皇帝,再到奉先殿祭告先皇后,最后才是东宫摆酒设宴与亲朋同欢,一应礼节繁琐冗长,容不得耽误时间。
陆之珩大步走向宫门前的白马,两旁太监为他抬起衣摆,他翻身一跃便卓然端坐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