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赭听前一句听得云里雾里,后一句倒是听懂了。他怎么样想不明白,太子是完全不打算治病吗?
“微臣倒是听过一句俗语。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陆之珩道:“巧了,孤也读过一句谚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言尽于此,谷梁赭没法再继续劝说了,只好告退。
人走了,戚铃兰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如果谷梁赭也是重生者,那他被你关在不见天日的诏狱、受尽七十二种酷刑,理应恨你入骨,怎么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听你阴阳怪气?”
陆之珩道:“我就事论事,哪里阴阳怪气了?”
戚铃兰:“你都骂他是狗了,这还算就事论事?”
陆之珩叹了口气,“其实方才我有点怯,生怕他又从哪变出一把剑来捅我身上。”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恨意。究竟是此人城府太深善于伪装,还是说他并非重生者,此事另有隐情?
戚铃兰选择性沉默,随后绕开了这个话题。
“方才你为什么拒绝他?要是换了我,我定会将计就计留下丹药假装上当,待时机成熟再斩草除根。”
陆之珩转了目光看向远处,透过门楣望到院外一片晴空,“既然要布局,那就要换一个思路,争取一箭双雕。”
…
一箭双雕是怎么个射法暂且不知,但陆之珩近来的举动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先是替皇帝回复了南阳、北周两国的问候,接着自作主张罢免了两个官员,虽说不是什么高官,但这已经坐实了越俎代庖的罪名。
戚铃兰这辈子从不过问前朝的事情,奈何总有人上赶着到她面前传闲话。
先是诚王妃邀请她去王府春日宴,席间当着众多王侯夫人官家小姐的面提起这些事,明夸暗贬地说太子太子好威风。
再是顺德妃叫她去帮忙料理宫务,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劝说太子,太子只是暂代监国之权,还不是当家做主的皇帝,不能过分逾越了。
戚铃兰也有些疑惑,陆之珩没有跋扈莽撞的毛病,为何会做出这些明摆着落人口实留下把柄的事情?
或许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引起皇帝的疑心,提起开始一场权力的斗争。
他不想等了。
戚铃兰当然不会闲得无聊劝陆之珩收敛,她如今的生活只有静观其变四个字。
春日匆匆离去,夏日更迭而来,皇帝回京的日子近在眉睫,却在这时,出了些意外。
御驾回京途中遭遇刺客,皇帝被暗箭击中。
听说箭上还淬了毒。
皇帝危急之时不忘起疑心,下令封锁了消息,以至于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消息传来的同时,人也快回来了。
御驾回宫当天,满朝文武在宫门处接驾,陆之珩就站在百官之首。
“儿臣恭迎父皇回宫。”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内,皇帝平躺在宽敞的软椅上,面色惨白没有多少血色。车外山呼万岁的声音在他听来那是无比的膈应。
他隔着车帘道:“都免礼吧,开宫门。”
话音落下以后没多久又补了一句——“太子到德政殿来。”
…
德政殿内的情形有些怪异。
以前是陆之珩强撑病骨站在阶下,今日却换了座上的皇帝满脸病容。
君臣之间总有一方处于弱势。
陆之珩板着脸低着头道:“臣昨日听闻陛下遭遇刺客伏击,正焦心如焚,不想陛下今日就回宫了。臣斗胆一问,陛下龙体可还康健?”
“死不了。”皇帝语气不善,“太子监国数月,大权在握、独断专行。怕是恨不得朕永远都不回来了。”
陆之珩淡然道:“陛下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有数。”
皇帝话音才落,尚宝便从远处大殿门口探身进来,憨笑着打断了二人针锋相对的氛围。
“陛下,钦天司郎中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谁?”
尚宝改口道:“谷梁赭,就是那位国师的得意弟子。”
“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献药……”
皇帝不明白,陆之珩已经了然。
谷梁赭带着他的神奇金丹又来了。
◎最新评论:
【看见那句黑猫白猫,我怎么感觉像是穿书的】
【笑不活了,最后一句哈哈哈】
【搞了半天是鸦片,另外更新的太少了】
-完-
第55章
◎云外人间◎
正如陆之珩预料的一样,谷梁赭进殿以后的说辞和他在东宫说的相差无几。
皇帝听他把一枚小小的丹药吹得天花乱坠,第一反应先是怀疑。
世上哪有这样的灵丹妙药?若这丹药真是能治百病延年益寿,他拿去市面上高价拍卖,早该发家致富腰缠万贯了。他怎会料到这次东巡偶遇刺杀,留着丹药敬献给他?
陆之珩不动声色打量皇帝的脸色,从他眼中看出了狐疑之色,顺势说道:“此人口出妖言蛊惑人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古以来多少君王痴迷修仙炼丹之术,致使朝政昏聩民不聊生,还望陛下谨慎三思,不可轻信。”
谷梁赭一脸坦荡,昂首挺胸道:“微臣向太子殿下献药时已经说明,殿下若是不信金丹的药效,大可以从宫中乃至民间寻人试药,若有一人反馈药效不佳,微臣甘愿领罪。”
见他态度坚定神色自信,皇帝心头对谷梁赭的疑心与戒备消减了三成。
“你的口气不小,难怪杨信承对你称赞有嘉。”
皇帝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尚宝应声进来,很快领了吩咐去下人房带了个年过五旬的太监回来。
尚宝哈着腰道:“陛下,此人名叫黄勘,原是膳房管事,后来因为患有头疾时常头疼难忍,被膳房换了下来,如今在杂役房办差。”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他,黄勘这会正好头疾发作,疼得脸色惨白满头汗珠,又怕御前失仪触怒龙颜,硬是咬牙忍着不敢出声。
“谷梁赭,让他试试。”皇帝摆了下手说。
黄勘是头疼发作,谷梁赭进献的丹药一大作用就是止疼,结果可想而知。陆之珩微微低下头,掩去嘴边微不可查的笑意。
…
没过多久,皇帝与太子父子失和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主要依据便是皇帝停了太子手中的所有职务。
明面上说是太子监国数月辛苦,准许他休息一段时间、回东宫去多陪陪太子妃。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对太子监国期间的种种逾越之举心存不满了。
谷梁赭献药以后愈发受到重用,正六品的官服还穿两次,又晋升了从五品。
如今民间都听说了宫中有这么一味仙丹,有些富人挤破了头想寻关系与谷梁赭结交,有甚者愿意出千两黄金购一枚丹药。
这样的消息传到东宫,陆之珩笑一笑也就算了。
一连七日,他无需上朝,也没有外臣来访,早起就去后院缠着戚铃兰,一直到入夜才回屋就寝。
陆之珩耐得住性子,戚铃兰却是按捺不住了。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急啊,眼看着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操办,怎么可能不急。”
戚铃兰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一阵语塞,她印象中陆之珩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到底是胜券在握了还是真不打算登基了?凭着十五年夫妻生活对他的了解,戚铃兰更倾向于前者。
她叹了口气,转了话锋道:“我听说陛下遇刺一案还没查出主谋。”
陆之珩稍稍摆正神色:“是陆决明的人做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月下旬吧,反正是有些日子了。”
戚铃兰稍稍有些惊讶,“那不是陛下刚刚离京的时候?”
她心思活络,很快就猜到陆之珩的用意了。
要是按着原本的轨迹走下去,皇帝还能再活七八年。连谷梁赭都等不下去、提起寻求出路了,陆之珩又怎么甘心多忍耐这么久?
他早就知道诚王设计刺杀的计划,却故意放任对方出手,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
诚王原本的计划中应该没有淬毒这一项,毕竟他的目的是让皇帝怀疑太子,将弑君的黑锅嫁祸给陆之珩。太子一旦被废,他这皇长子就有了出头之日。
在刀刃上淬毒实属多此一举,若是皇帝真的毒发身亡,太子顺理成章登基继位,还有他什么事?
所以淬毒多半是陆之珩的手笔。
已经想到这一层,她也不必追问陆之珩什么时候在诚王府安插眼线了。当过皇帝的人能是什么善茬儿?
正思索着,陆之珩往她身边凑了凑,“明日闲来无事,想不想出宫转转?”
戚铃兰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在他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
“去哪?”
“想来城中商铺你都没兴趣了。”陆之珩笑着说:“不如就出城去,我在京郊有个庄子,能钓鱼也能打猎。也不必傍晚赶回宫了,就在庄子上住一夜,如何?”
戚铃兰被一扇宫门困了太久,听到这个提议如何能不动容?
话自然而然滑到嘴边应了下来:“好。”
翌日早晨,陆之珩穿戴整齐准时在前院等待。
然而从古至今女人出门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从梳头化妆到挑选衣着,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不可估计。
陆之珩已经两盏茶下肚,还不见心心念念的身影出来,忍不住进后院打探情况。
戚铃兰的屋子没关门,他走进来就看见乔茱一手拿着一件圆领短袍,供戚铃兰挑选。
“怎么还没好?”陆之珩敲了两下门板,出言问道。
“等不及你就先走,早跟你说了我没这么快。”戚铃兰头也不抬,摆了下手对乔茱说:“这两件都不好看,换那件月白色掺银丝的。”
陆之珩提醒她道:“咱们是去郊外游猎,你穿这么清素不怕蹭一身泥啊?”
戚铃兰犹豫了一下,倒是听进去了,改口道:“那就算了,换秋香色吧。”
总算是定好了装束,乔茱按着吩咐取来戚铃兰指定的秋香色袍子替她换上,一根革带束腰,顿时显出傲人的身段,再系上白玉环佩,气质更是出挑。
陆之珩看得眼睛直了,口中却喃喃道:“这也不是宫宴聚会,没那么多人看着,你又何必费这么多心思摆弄仪容……”
戚铃兰横眉扫他一眼,沉声道:“我精心打扮摆弄仪容就非得是给旁人看的?我心情好乐意装扮自己,怎么就碍了你的眼了?我还是那句,等不及你就先走。”
“不是等不及……我的意思是你天生丽质无需雕饰。”陆之珩无奈解释道。
戚铃兰今日没有盘发髻,满头青丝高高束在头顶,只缠了一条金发带。她在房里梳妆打扮那么久,面上妆容却淡的跟素颜一般,以陆之珩的眼光,只能看出她今日很靓丽,又看不出是哪里靓丽。
日上三竿,两人总算坐上马车,渐渐远离宫门。
马车内空间还算宽敞,一排座椅加装了软垫,坐着比寻常马车更舒适。面前有一方茶桌,桌子不大,正好能放一盘糕点和一副茶具。
陆之珩揭开食盒的盖子,拿了一块糕点送到戚铃兰嘴边。
戚铃兰闻到酸甜的香味,垂下眼眸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酸枣糕。”陆之珩道。
戚铃兰抬起手接了下来,啃了一小口。酸甜可口,口感细腻,挺合口味。
这些夸赞之词她只会在心底默念,并未宣之于口,陆之珩看着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恶,又追问道:“好吃吗?”
戚铃兰咽下整块酸枣糕,抽出手帕来擦了下手,才回应他:“还行。”
只得了这么一句肯定,陆之珩欣喜得像是喜得子一般。
戚铃兰瞧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有些无奈。但凡他前世有如今一半殷勤,她心里也不会有这么深的积怨。
有时候看着陆之珩对她这般体贴关切确实会心生动容,只是很快就想起前世的种种旧事……今昔对比之下陆之珩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心里刚刚生出的感动又被浇灭了。
日中,马车停在郊外庄园门外
陆之珩挑帘看了一眼窗外,看见门上牌匾写着‘云外人间’四个字,眉眼之间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他伸手握住戚铃兰的指尖,说:“到了,下车吧。”
◎最新评论:
【打卡】
-完-
第56章
◎惊马◎
别庄位于京城郊外,依山傍水,环境秀美,周遭清静远人,不会被打扰。戚铃兰下车之后环顾四周,心里已经喜欢上这个别庄了。
眼前的大门装修不算华丽,朴素间不失典雅气派,外墙装饰颇有几分江南风情,不像皇宫院墙那样威严压抑。
抬头看,牌匾上‘云外人间’四个字写得十分大气狷狂。
戚铃兰随口一问:“这字是谁写的?”
陆之珩笑了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字是我写的?”
戚铃兰道:“没可能,你的字不长这样。”
“好吧,你眼力真好。”陆之珩道:“这牌匾上的字是云翊想的,也是他亲笔题写的。”
这话听着还有几分可信度。
云翊文章写的好,书法也颇有造诣,陆之珩也就是占了个表兄弟的关系,能得云公子亲笔题写牌匾,换了别人想求他一副墨宝可得大费周折。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庄园的大门,汪富海在前边引路,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庄子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