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陆之珩说的鱼塘和猎场,庄子里还有果园和温泉,如此舒适惬意的地方,真不愧“云外人间”这个名字。
汪富海和乔茱带着几个小太监把车上的东西搬进观山庭,这屋子还没住过人,正处于百废待兴需要整理布置的状态。午后太子与太子妃出去游猎赏景,他们得趁着这个时间把寝室收拾出来。
午膳都是宫里做好带出来的,用庄子里的厨房再加热一下即可。
用完午膳以后,陆之珩带着戚铃兰来到马厩外。马厩里只有两匹马,一匹毛发呈红棕色、鲜亮富有光泽,另一匹则是通体雪白、鬃毛飘逸。
前者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陆之珩平时骑惯了的坐骑。后者则是新面孔,看着眼生。
“你应该会骑马吧?”陆之珩问。
戚铃兰道:“那当然,弯弓搭箭我也是会的。”
陆之珩问完也觉得这问题有点多余,戚铃兰出身将门,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呢?
他先把白马牵了出来,一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马儿的颈部,对戚铃兰道:“这是乌珠上个月进贡的白马,刚刚成年不久,还未认过主人,你可以试试。”
戚铃兰不急着和马儿亲近,挑眉看了陆之珩一眼,问:“乌珠进贡的马匹,你也不问问陛下的意思,就这么牵回自家庄园?”
陆之珩不以为意:“迟早的事,何必再走个过场。”
戚铃兰将目光移向白马,心里觉得这马长得挺漂亮。除此之外倒是没有更多的感受了。
她走近几步,白马低头啃着地上的草根,头也不抬一下,很不给面子。
“它有名字吗?”戚铃兰问。
陆之珩摇了摇头说:“没有,你可以现起一个。”
戚铃兰沉默地望着白马,片刻以后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叫飞霜吧。”
陆之珩:“挺好。”
白马浑然不知自己有了新名字,啃完面前的草根以后扭头又转向另一片草地。
戚铃兰拍了拍马背,从陆之珩手里接过缰绳准备把它拉开,谁知手上刚刚用了点力气,飞霜就甩起后腿表示不满,口中还发出一声嘶鸣。
戚铃兰以前也遇到过烈性的马,见此情形还算冷静,倒是陆之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挡在戚铃兰面前。
“小心!”
人下意识的反应做不了假,戚铃兰看见陆之珩不假思索挡在她面前时微微愣了一下。
她有些意外,原来危机时刻陆之珩也会下意识地袒护她。戚铃兰心尖上涌入一股暖流,面上却是神情不变。
“没事,飞霜性子烈,我多花些时间驯服它,你先去吧。”
陆之珩担忧道:“它性子烈,我怎么放心让你单独驯它?要不然你还是骑我的乌啼吧,它性子温驯些。”
戚铃兰瞥他一眼,不太想答应。
她想的是陆之珩自小体弱应该不精于骑御之术,如果连她都驯服不了飞霜,那陆之珩更是驾驭不住了。想来男人听不得这种话,她便没有说出口。
“我就喜欢飞霜,不换。”
话音才落,戚铃兰已经一鼓作气踩着脚蹬翻身一跃跨上了马背。
飞霜的反应有些激烈,但戚铃兰身形还算稳定,脸上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胸有成竹一般。
陆之珩替她捏了把汗,“你别逞强啊,咱们可没带随行太医。”
不得不说戚铃兰今天的装束非常英姿飒爽,此时身骑白马更是令人瞩目。
估摸着也就一刻钟的时间,飞霜的情绪渐渐稳定了,戚铃兰骑着马围着马厩附近转了两圈,感觉差不多掌控了节奏,才放慢速度逐渐停下来。
陆之珩见她已经驯服了飞霜,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才放心地牵来乌啼,翻身上马。
戚铃兰来到他身边,伸出了手:“弓箭。”
陆之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弓和箭囊递了过去。“小心些,别摔了。”
“我自己有数。”戚铃兰挎上弓箭,扬鞭打马冲了出去。
她有多久没在天地间策马奔腾了,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情绪也比平时更加激动。
陆之珩看着远去的身影愣了会神,他从来没见过戚铃兰这么神采奕奕的样子,比她专注弹琴的时候还要明艳动人。
戚铃兰出身将门,虽是女子也颇有骁勇之姿,骑射技术何止是娴熟。虽说进京入宫以后已经很久没摸过弓马,但这刻在骨子里的技术丝毫没有遗忘。
她在林间转了一圈,满载而归。空着手去,提着三只野兔一只山鸡回来。
陆之珩看了看自己比纸都干净的双手,忽然有些惭愧。他怎么会想到带戚铃兰来打猎呢?
不过戚铃兰看起来玩得很尽兴,这样也挺好。
陆之珩心态放得平,打猎输给妻子也不觉得丢人,干脆放弃努力,光是骑着马跟在戚铃兰后面满山转悠,帮她捡起打中的猎物。
…
第三次满载而归,陆之珩让人把戚铃兰打的猎物都拿去厨房里放着。
汪富海看见这么多血淋淋的小动物眼睛都直了,“太子殿下,这都是您打猎打到的?”
太子殿下的骑射功夫竟然如此精湛?天下还有谁敢说殿下柔弱无能?
陆之珩道:“不是我,是太子妃打的。”
“啊?”汪富海愣了。
陆之珩又道:“别啊了,将这山鸡拿去厨房处理干净,晚上炖一锅鸡汤给太子妃补身子。”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嘶鸣声。
乌啼正安安静静站在陆之珩身旁,这声音显然是飞霜的。
陆之珩脸色骤变,急忙回头望向远处的丛林。只见一抹白影在林间狂奔,似是失去了控制。
汪富海刚从太子手里接过山鸡,两手各握着两只鸡膀子,还没反应过来,陆之珩已经跃上马背冲林间飞驰而去。
“太子殿下!”汪富海大惊失色,低头扫了一眼山鸡,匆忙扔下这几个畜生,撒腿跑去喊人。
丛林中,戚铃兰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但她还保持着冷静,努力调整缰绳尝试着安抚飞霜。
多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她隐隐意识到这马受惊狂奔非同寻常。
马的胆子小,情绪容易受到环境干扰,但是一般情况下经过调整都能够安抚下来。像眼下这个情况,飞霜跟疯了一样狂奔跳跃,应该不仅仅是受环境影响造成的情绪不稳。
那能怎么办呢?
从马上跳下去的话,轻则断腿断臂,重则有性命之危。
戚铃兰正发愁,忽然间一道棕红的影子向她疾速冲来,陆之珩的身影快速逼近,焦急的表情在她眼前渐渐放大。
陆之珩侧身伸着左手冲她喊道:“把手给我!”
两匹马交错而过的时间不足须臾,戚铃兰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迅速松开脚蹬,接住陆之珩的手与他牢牢相握,借力纵身一跃,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夫妻默契在这种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戚铃兰落在陆之珩的马上,虽说是侧坐着的姿态,稍显有些狼狈,但好歹是接住了。
两人心跳的都有些快,眼下挨得这么近,对方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吓死我了……”陆之珩神色惊疑不定,看起来比戚铃兰还紧张,仿佛惊马的不是戚铃兰而是他。
“谢谢。”戚铃兰小声道。
两人的脸颊都有点发烫,也不知是运动太剧烈还是心绪激动所致。缓过神以后,陆之珩牵动缰绳放慢了速度,直到逐渐停住。
陆之珩先下了马,伸手准备拉戚铃兰下来,这时候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手臂撕裂般的剧痛……应该是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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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7章
◎傍晚,汪富海一骑快马进城,绑了个专治正骨接骨的大夫,又匆忙赶回别庄。
观山庭寝室内的恰◎
傍晚,汪富海一骑快马进城,绑了个专治正骨接骨的大夫,又匆忙赶回别庄。
观山庭寝室内的情形稍显滑稽,夫妇二人一个耷拉着左臂一个耷拉着右臂,中年大夫皱着眉头沉思须臾,沉声说:“忍着点。”
紧接着就听见骨骼间发出咔嚓的声音,陆之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即便他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也能看出这接骨复位的过程十分痛苦。
戚铃兰瞧着他的反应,心里就怯了。
她还是怕疼的。
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指骨修长、骨节分明。
“干什么?”戚铃兰盯着他问。
陆之珩又把手抬高了一些:“疼你就咬我。”
“有病。”戚铃兰笑骂一声,心里的紧张倒是消散了些。
大夫被晾在一旁,眼前一副夫妻恩爱情深意浓的景象,丝毫没有带来感动,反倒让他有些郁闷。
他今日难得清闲,原是想买二两酒再买些猪头肉回家享用的,谁知刚从医馆出来就被人掳走,给送到这么个邪门的地方给两口子接骨……
这俩人能不能有一点伤员的自觉,别腻歪了。
或许是听到了大夫的心里话,戚铃兰稍稍放松下来,侧过身将右臂转向大夫。
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
疼是挺疼,戚铃兰眼角都冒泪花了,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
大夫的任务完成了,这时候想回京城也回不去,只能在客房将就一晚。他前脚刚刚迈出房门,在他身后陆之珩的神色已经变了,一扫嬉笑闲情,眉宇间蔓延出些许肃杀之气。
“今日惊马一事,应当不是偶然,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戚铃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匹马进京后先是关在使馆,随后被陆之珩看中,临时下令占为己有。马匹进入别庄以后一直是云翊的人负责看管。云翊为人谨慎行事也周全,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如果白马被人动了手脚,行事时间也应该是在使馆期间。毕竟陆之珩扣留马匹事出偶然,没有给幕后之人准备的时间。
乌珠部进贡马匹给靖朝皇帝,如果马出了问题,靖朝皇帝势必震怒,进而对乌珠部发难……
再推进下去,乌珠部紧邻北凉,一旦交战,北凉不能置身事外,牵连之广,让人胆寒。
月明星稀,人间好眠。
戚铃兰恍惚又梦到了一些陈年旧事,只是醒来以后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梦里她和父亲在宫殿中议事,好像提到了谷梁赭。
她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枕边,陆之珩已经起了,正在屋子的另一角翻阅信件。
陆之珩不经意地往床榻方向扫了一眼,正对上戚铃兰半梦半醒的模样。他折叠信纸夹进书里,顺手放在桌上。
“醒了?”
戚铃兰起身披上外衣,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日是个大晴天。可惜了这处别庄,大好景色不能时时欣赏,今日返程回东宫,这里又成了空院。
“什么时候启程?”
陆之珩却道:“昨日好好的兴致被打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哪能败兴而归,再多住两日吧。”
在住两日,那不就该是她的生辰了?转念一想,陆之珩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宫外给她庆生,还藏着掖着弄的神神秘秘。
在宫外怎么都比宫里自在,戚铃兰自然是乐意的。
“也是,反正你如今是京城第一号闲人,不回宫也不要紧。”
…
太子离宫出走,彻夜不归,这个消息皇帝是隔天才知道的。倒不是陆之珩封锁消息刻意隐瞒,主要是皇帝自己下了死命令,不许下人传递太子的消息。
皇帝耳目闭塞,还以为太子正在东宫闭门思过,这会进了后宫才听顺德妃和玉婕妤提起太子出宫的事情。
合着他把停职当休沐呢?
“朕何时准他离宫了?”
尚宝面露难色,“陛下,您也没说不许太子殿下离宫啊。”
皇帝心里憋着火,原本想从身边人嘴里听些好话顺顺气,没想到尚宝身为御前大太监竟然向着太子说话,面色顿时更为沉重。
顺德妃瞧着皇帝情绪不佳,朝玉婕妤递了个眼神。
“陛下没有谕下明旨,是顾及东宫的面子,太子殿下怎么就不能体谅陛下的苦心呢?”玉婕妤轻轻倾身贴上皇帝的左臂,枕着皇帝的肩膀柔声附和。“陛下重伤还未痊愈就要处理宫里宫外这许多事,臣妾都心疼陛下这般辛苦。这种时候太子却在别庄纵马,实在是有些不懂事了。”
皇帝听着耳旁柔声言语,垂头瞥了一眼那张酷似云氏的脸。
玉婕妤向来会揣摩他的心事,知道如何捡些他爱听的话来说,可这些话从这张脸的嘴里说出来,总归是有些违和。
话又说回来,若是云氏还在,她看到如今的太子,是一味偏宠儿子呢,还是像玉婕妤这般体贴圣心。
玉婕妤见皇帝不接话,又喃喃低语:“不过臣妾听说太子妃的生辰在即,太子与太子妃向来恩爱,或许此番离宫是为了给太子妃庆生也未可知。”
“生辰在哪儿不能过?东宫与她八字相冲不成?非得躲到京郊的庄子里。”皇帝轻嗤,“这戚氏进宫三年了,太子对她可以说是百般宠爱。诚王长子已经会背诗文了,却不见东宫有喜讯。”
玉婕妤踌躇了一下没敢接话,暗暗向另一边的顺德妃眉目传信。
皇帝注意不到两个妃子之间的小动作,抬起手按了按眉心,郁闷之下隐隐觉得有些口干。
“茶。”
顺德妃听到这沉声的吩咐,起身斟了一杯热茶端到皇帝面前,温声道:“当年太子妃遭遇毒手伤了身子,这才调养了两年多,哪里是这么容易见喜的。”
皇帝不以为然道:“她自己不能生,也不知道给太子选两个妾室。有朝一日妾室有了身孕,那孩子不也得喊她一声母亲?”
顺德妃默默叹了口气,“许是太子想要嫡子,自己不愿纳妾吧。”
笑话,靖朝上下凡是家世显赫些、家底殷实些的男子,哪个没有纳几房妾室?通常王侯世家纳十个八个小妾都不算过分,何况是堂堂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