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冶又点了点头,见薛半夏看他的眼神中尽是担心,大大地绽出一个微笑,多了几分孩子气:“我海量的,海量,这些酒,不耽误事。”
“不是要提防那个吴玮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唉,这吴玮仗着天高皇帝远,竟一点都不怕我,我便也只能与他虚与委蛇下去……本来我是没醉的,但是他竟然非要带我去喝花酒……”赵冶偷偷觑薛半夏,见她脸色一沉,便心头一乐,嚷嚷开了:“虽然我没法拒绝他,但是我一去了就喝了好多酒装醉!赵季立刻就带我回来了!”
薛半夏接过木生递过来的醒酒汤,板着脸递给了赵冶:“你自己喝。”
赵冶哪敢再放肆,咕咚咕咚几下喝了个干净,味道是真的难以下咽,但是他倒是精神一凛,啰啰嗦嗦地说着:“半夏,吴玮快藏不住了。”他握着她的手,眼睛晶亮晶亮的,就那么看着她:“他兴许是常年待在台州,享受惯了一人独大的滋味,忘了自己头顶上的是谁,我来了,也不过是表面尊重,心里早就失了那份谨慎,见我喝醉了,竟然直接和那个功曹眉来眼去起来。”
这个李功曹可不简单,他职责繁多,主要辅助政事,掌管人事,在这州府里可是一人之下的体面人。当时他们便怀疑了这人,疑心台州的私兵与他脱不了干系。直到今日,赵月终于真正确认,吴玮将所有人员的管理都交给了李功曹,当然,不止是州府内正常的人事变动、人员考核,还包括那些不合法的事务。
“不过……”赵冶慢吞吞开口:“你听!”他指了指外面。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月亮还是那么亮,院子内外都静的出奇,除了,那些兵刃碰撞的声音。
“他们这不就来了吗?”他看向窗外,几个黑影在屋顶翻滚着。
第50章
薛半夏怀疑眼前这人装醉。
他面颊上顶了两坨红,人也与往常温柔自持的模样全然不同,反而有些孩子气、有些赖人,也有些碎嘴,逮着什么和她说什么,看到她穿了一件嫩绿色的颜色,说觉得嫩绿色穿着气色好了许多,瞟到了他给她买的姜糖,又念着他尝了城里好多家的姜糖,已经记下了哪家好吃。
“我觉得那糖有些太甜了,吃多了肯定会腻。所以我让他们买了藕!我听大夫说藕是养血的,你多吃藕,你多吃藕!”
你才丑。薛半夏瞥了他一眼,还是觉得他醉了。
“半夏,你放心,放心……”他探着身子伸出手,按在薛半夏头顶手掌比平时多用了几分力,憨憨一笑,黑又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让你平平安安回家去。”
薛半夏腿一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长了几两肥肉都要□□练到快废了的惨痛回忆。
就这么啰啰嗦嗦说了一宿,薛半夏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还是决定还是明天等他真正清醒了再将台州城中之事告诉他。只是她没想到,她看着消停了、躺下休息的赵冶竟然又敲响了她的门。
他似乎是真的酒醒了,身上一股冷气,低头看她时有些遮不住的羞赧,抿了抿嘴还是开了口:“半夏,刚才木之将今天的事告诉我了,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薛半夏赶忙让他进来:“你不是已经休息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你走之后是想休息的,只是木之说有事要同我说……”
“怎么不绞干头发再来?”关好门的薛半夏留意到这个人居然是顶着一头湿发过来的,连忙将自己的帕子拿来,自顾自站在赵冶身后低头一下一下地将他的头发揉开、吸水,眼睁睁看着头发下的耳尖越来越红。
突然,握着帕子的手上覆上一只颜色青白、青筋突起的手,冰凉。
“你洗冷水澡了?!”
那只手缩了回去。
薛半夏气哼哼地伸长胳膊去抓赵冶的双手,果然,双手连带胳膊都冰冰凉凉的,探出手去摸他的脖子,也是凉的。她把帕子往桌子上一摔,抱臂坐在赵冶的旁边:“我生气了!”
赵冶就这么被晾在了一旁。虽然说他是洗了冷水澡,可是半夏刚才那么一通乱摸,倒是让他顷刻间忘了自己正耻于刚才对着半夏撒娇耍赖,又成了对她与他已不寻常的肌肤相亲的害羞,身上热得很。
“半夏……”他伸手去扯了扯薛半夏的袖管,轻声解释:“刚才喝了酒,实在做不了正事……但是木之所说的又实属大事,涉及到台州一城百姓的安危,我洗个凉水澡不算什么的……”
见薛半夏还闭着嘴气哼哼地不肯开口,赵冶又轻轻晃了晃她的袖管:“一定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你不能再这样了!”薛半夏包住他的手,像他以前对她做的那样:“你以后想要清醒,同我说啊,我给你扎几针不就可以了么,做什么这样折腾自己?这大冬天,也是能随便洗冷水澡的吗?你知道要是现在落下什么病根,老了以后该有多难受?”
“好,我知错了。”赵冶虚心受教:“现在和我说说你担心的事吧?”
“其实这城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瘟疫一事事关重大,不是一个人一句话两句话就能盖棺定论的,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孙大夫昨日还在回春堂坐诊的原因吧。
实话讲,从昨天他与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就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又不敢深想。古往今来,瘟疫多半是发生在春天、气候还暖的时节,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得伤寒的人确实会多,但是绝不会蔓延成瘟疫,所以我只觉得是我太过小心。
但是今天……我听到我们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说,城东那头已经有两户人家因病去世了,是两户人家,不是两家里面的两个人。这事情里面透着古怪,我想出去看看,再不济,我想去找孙大夫问问。他日夜守着这台州,如果有异变,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静了许久,赵冶张开微暖的五指包住了她渐渐变凉的双手:“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你是大夫,定然会比我们敏感许多。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