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大夫将笔放下,看了看放中药的七星斗柜前忙不停的学徒,笑着摇了摇头:“正巧现在我不忙,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把方子给我,我去抓药便是。”
薛半夏忙从怀中拿出药方递给了这位大夫,谁知那大夫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竟双眼放光,顿时精神的不得了:“姑娘!这药方从哪来的?这可当真是好东西呀!可否让老夫抄一份?”
“这……”薛半夏有些为难,这药是嫂子研制出来的,并不是由古至今传承下来的老方子,她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将这方子外传,更不知道这药是否已经做过足够的测试、保证服用之后没有别的不好的副作用,所以实在不敢将药方就这么草率留给他人。更何况,她手里的药方还只是个半成品,各味药材的剂量尚未确定:“大夫,实话说,这药方还未成熟,目前我还在试验,怕是不好就这样给您……”
“的确的确。”那位大夫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这药方中的地榆炭兴许不应该这么多,只是要多少……”他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想不出想不出,姑娘看起来也是杏林中人,老夫也不干扰姑娘,这就去抓药了!”
见人走了,薛半夏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向赵冶:“总算糊弄过去了。”
“你不想将方子给他?”赵冶趁着没人注意,伸手签过薛半夏的手,宽大的袖摆遮掩,倒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自从半夏出事后,他总是不由自主想去碰碰她,感受她的温暖。
“这方子是我嫂子的,我现在为了应急,擅自拿她的药去琢磨她的方子已经够不讲规矩的了,没她的同意,可不能随意将方子给别人。”
“你嫂子?小薛夫人竟也这么厉害?”赵冶歪了歪头,专注地看着对面的薛半夏,他倒是真不怎么知道。
“自古医、毒不分家,嫂子解毒的本事兴许还在父亲之上,你当初中毒,为了解毒,嫂子可是出了不少力呢。”说话间,刚才的那位大夫便拿着几个纸包过来了,脸上带了几分歉意:“实在抱歉,这位姑娘,店里的半夏都用完了,这几日可能都没货,掌柜的已经让人去进货了,您要用的话,只能等几天再来了。”说着,他还指了指其中的几个包裹:“这是我做主送您几位的,最近几日,这城里……”他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这城里不太平,这几包药……记得用,回去记得净手。哦,对了,我姓孙,您到时候来店里找我就是。”
薛半夏心生疑窦、满腹疑团,她迟疑着想接过孙大夫递过来的药材,却发现赵冶已经将药材接过。她想问问孙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却只看到他佝偻远去的背影。
“半夏?”赵冶摇了摇他手中的她的手。
“嗯?”薛半夏回过神。
“是有什么不对么?”赵冶抬头去看她刚才凝神看去的方向,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常。
“哦……没什么。”
“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我一直都在。”赵冶低下头,他自然看出了薛半夏眉目中的迟疑,只是他从来不愿逼问她,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告诉他,他会一直在她的身后。
“好。”薛半夏点了点头:“不过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我刚才是想说,原来半夏是味药材啊!”赵冶想起方才孙大夫所说,仿佛又知道了一个关于薛半夏的小秘密一般心生窃喜,与她十指相扣,徐徐向住处走去。
“是啊。《本草纲目》上写,‘五月半夏生。盖当夏之半也,故名。’我五月的生辰,爹娘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半夏是五月的生辰……那半夏有什么功效呢?”赵冶又问。
“半夏性辛、味温、有毒,具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肿散结的功效,常用于治疗脾不化湿、痰涎壅滞所导致的痰多、咳嗽、痰饮眩悸、风痰眩晕、痰厥头痛、反胃、胸脘痞闷等症状。
这是药经上写的!我背的可熟了!”
二人絮絮而谈,夕阳又低了一些,暖黄色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后,似是形成了一圈光晕一般,毛茸茸的。
第49章
回到房间,薛半夏将赵冶进门前递给她的药材放好,又将自己需要的、用来制作解毒丸的药材的纸包解开,将药分门别类放好。这家回春堂不愧是台州最大的医局,该是新鲜的药材水分充足,需要炮制的药材又加工得当,非常讲究。
只是,缺了味“半夏”。这“半夏”是味常用药材,可以用以医治伤寒等病症,但是也正因如此,一般的医局都会大量储备,更别提今日去的回春堂了。即便现在已经换季,患伤寒的人会比平常多一些,照理来说,半夏也不会用的这般快的……薛半夏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打开孙大夫送给她的药材,果然,是一些常用的预防伤寒的药。
药材紧缺,马上就要宵禁了却还有那么多人在外买药,再加上孙大夫的种种言行,薛半夏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她浑身发冷。
入夜,赵旬悄无声息地翻出了窗,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又回身返回了赵冶的房间,向坐在黑暗中、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行了一礼:“主子,今夜他们又来了,是否需要属下在他们离开后再走?”
“不必。”赵冶背对着他站在窗口,任由庭院中圆盘似的月亮将银白的月光洒在身上,他随意向他挥了挥手:“忙你的去,这里有赵季在。”
“是。”赵旬不敢质疑,转身又从刚才进来的窗户翻了出去,几步就没了踪迹。
想着赵旬刚才来将一日的调查汇总,赵冶细细地理着这其中的种种。吴玮今日白天曾尝试邀他赴宴,被他以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一理由敷衍了过去,定了明日约见,正好可以会会他。赵旬说,城内四散分布的私兵有近一百人,且打扮、举止与寻常百姓别无二致,若不是他们昨夜的行踪漏了马脚、外加拱卫司的探子们不是好糊弄的,怕是谁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的段位显然比先前捕获的一批人要高得多,就算是他擅自让此刻已然埋伏在城外的淮南军进城,怕是也无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那吴玮可能也会因此得到逃脱的机会。那京城的狼……兴许就这么跑了也说不定。若是能有什么罪名可以让他立刻将那吴玮抓起来就好了,拱卫司有的是手段让他开口,只要吴玮还有条命在,那赵冶想知道的自然就都能挖出来。
赵冶从未做过这种给人“强加罪名”的事,一时间竟然还真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