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皓天长叹一声，俯身搀扶起他。就在此时，沉默良久的夜沧澜平静地说道，“王爷，如果你相信我，我带小世子离开，我本来就是边关的校尉，此时离京自然没人怀疑，边关那里有九皇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小世子的。”
谢皓天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好办法，“沧澜，我……”夜沧澜深深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沈楚汐，“王爷，沧澜就算拼了命，也会把小世子安全送到边关，此时天还未亮，我带着小世子连夜出京。”
谢皓天紧紧握住夜沧澜的手，“沧澜，谢谢你，大恩大德若是我能活下来，必当后报。”夜沧澜摇摇头，“我视你为知己，楚汐是我的妹妹，无论如何，这是我应该做的。”
孙嬷嬷哭着为小世子收拾衣物，打了一个包裹，还放了几个皮囊的羊奶，谢皓天抱住凤鸣，纤长的手指不舍的拂过他红扑扑的脸颊，看他香梦正酣的唆着小嘴，心中一酸，他解下怀中的玉佩，戴在凤鸣的脖子上，硬了硬心肠，将孩子交给夜沧澜。
夜沧澜将凤鸣裹在襁褓中，缚在自己胸前，从府中的角门出府，翻身上了千里追风，对着谢皓天拱了拱手，“保重。”说完之后，一骑绝尘星夜出城。
谢皓天回到紫薇轩，此时孙嬷嬷已经宣布小世子夭折的消息，府中哭声一片，小红和夜墨兰更是抱头痛哭，更是没有人注意夜沧澜究竟去了哪里？
谢皓天严肃的看着苏管家和孙嬷嬷，凤眸微扬，“此事你们必须保密，万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沈妃。”孙嬷嬷怔了怔，“王爷，为何要瞒住沈妃娘娘？”谢皓天叹口气，“母子连心是天性，万一不小心泄露，会带来弥天大祸。”
两人无奈点头，苏管家更是偷偷弄来一具婴孩尸体，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放了一口小小的棺木，更是没人怀疑真假。
李太医刚回到宫中，就被元夕帝宣了觐见，他立刻快步跑到甘露宫，元夕帝正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李太医心中奇怪，皇帝如何会在甘露宫？
原来淑贵妃被下令幽禁在甘露宫，就一直疯疯癫癫，元夕帝便赶去看看她究竟如何？
又听到几个甘露宫回来的接生嬷嬷禀告四皇子的小世子出生便毫无气息，怕是凶多吉少。
元夕帝便命人看到李太医就宣他觐见，李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元夕帝淡淡问道，“小世子如何？”李太医浑身哆嗦，“臣无能，小世子因为早产，夭折了。”元夕帝沉默一会，毕竟是自己的皇孙，他心中有些难过，“沈妃如何？”“禀皇上，沈妃性命无碍。”
第211章
苦肉计
元夕帝点点头，脸上神情淡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在此时，一旁的寝宫中，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元夕帝皱皱眉头，一个太医奔了出来，跪倒在地颤颤巍巍说道，“皇上，贵妃娘娘的疯病又犯了？”
元夕帝转头看了一眼李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判，去看看淑贵妃究竟怎么了？”
李太医应了一声，走进寝宫，顿时吓出一声冷汗，淑贵妃头发散乱，满脸狰狞，定定地看着他，嘴里还发出嗬嗬的嘶吼声，李太医无法，只能示意两名太医按住她，而后他一根金针扎在淑贵妃的后颈，淑贵妃哼也未哼就晕了过去。
李太医叹口气，此时的淑贵妃已经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已然如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
他静静把脉，但觉得脉象平稳，不像是一般的疯病，而后翻开她的眼皮看看瞳孔，未出现异样放大，难道是中了什么毒？
李太医走出寝宫，立刻向元夕帝禀告，“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并不是疯病，微臣怀疑可能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吃食？”
元夕帝抬起下巴示意一下旁边，一个太监小声回禀，“昨日贵妃娘娘用的吃食都在旁边，小的命人看管着。”
李太医走上前，一个个的检查过去，心中一突，奇怪，这些吃食毫无问题，他看了看元夕帝，轻轻摇摇头，“皇上，并无异样。”
元夕帝依旧面无表情，心中确是有了一个想法，沉香亭是明妃最爱去的地方，那水中的青莲当日就是朕陪着她亲手种下，难道真的是明妃泉下死不瞑目？
告诉朕是淑贵妃下手害她？元夕帝暗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李太医，朕命你务必要医好淑贵妃的疯病，让她清醒过来，朕要她清清楚楚的告诉朕一些陈年往事。”
“是……”
淑贵妃的疯病急坏了一个人，却是大学士赵明，他本就对淑贵妃一往情深。
如今听宫中传来消息，说贵妃突发疯病，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前往甘露宫，只能借着去找李太医看病的明目，去太医院打探消息，到了太医院早已一个人负手立在那里，和李太医说着话，正是四皇子谢皓天。
原来谢皓天送走夜沧澜，一早便赶去甘露宫探望淑贵妃，却被侍卫不卑不亢的拦在门外，嘴里恭敬地说道，“王爷，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探望。”
谢皓天无法，只能先去早朝，整个早朝他都犹如芒刺在身，元夕帝压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以往的恩宠早就不翼而飞，甚至没有问过他一句话，谢皓天心中惴惴不安，便去了太医院，借口开药找李太医打探消息去了。
三人假借问些问题，站在庭院中，四周无人，还未等谢皓天开口发问，赵明已经急急的问道，“李太医，贵妃娘娘现在如何？可要紧，我听说她得了急病？”谢皓天有些讶异的看了赵明一眼，他对母妃这么关心？
李太医看了周围一眼，小声说道，“娘娘突然发疯，我怀疑是有人下毒，而且可能是一种能够让人出现幻觉和神经错乱的毒。”赵明满脸焦急，一拍李太医的肩膀，把他拍了一个趔趄，“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李太医，你快点想想办法。”
谢皓天拍了拍赵明的背，沉吟一会，“赵大人，不要乱了方寸，我们好好合计下，李太医，你务必要将母妃治好，赵大人，当年之事你可清楚，牵涉到哪些人，你调查清楚，列个名单给本王，这些人不能留了。
还有，沉香亭的事情一定是八皇子所为，让我们的内线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一切要快，八皇子接下去一定会有更大的阴谋。”
赵明点点头，心中还在念着淑贵妃，“贵妃娘娘那边……”谢皓天点点头，“赵大人放心，我会让展双想办法悄悄带你我进去看望母妃究竟如何，母妃这边，本王的担心不比你少。”赵明突然觉得自己情感有些外露，连忙正色道，“臣只是有些担心，还望王爷见谅。”谢皓天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毫不介意。
从太医院出来，赵明有些担心的看着谢皓天，难过的问道，“四皇子，听说小世子他……他因为早产夭折了。”谢皓天点点头，思索一会，“我要去父皇那边，趁热打铁，先演一出苦肉计，博得父皇同情，以后可能会手下留情一点。”
赵明心抖了一下，四皇子果真心硬如铁，孩子夭折了，还能用此打感情牌。
谢皓天赶到御书房，已经将双目揉的红肿，元夕帝原本不想见他，听到展双说四皇子双目红肿。
想了想，终究不忍心，虽说淑贵妃可能是害死他最爱的人凶手，但是这个儿子他以前十分疼爱的，“宣他进来。”
四皇子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坐在御座上冷漠看着自己的元夕帝，装作没看到他的脸色，跪在地上便哭了起来，元夕帝倒是一怔，这个儿子向来永远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喜怒不形于色，心思缜密聪慧，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忍不住走下去搀扶起他。
谢皓天向来最会察言观色，立刻抱住元夕帝的腿，这是他从六岁开始就未做过的事情，元夕帝又是一怔，心中却有些柔软，居然不忍心推开，就任由他抱住，“父皇，儿臣觉得天都塌了，儿臣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儿臣，儿臣的母妃突然发疯，儿臣盼了许久的孩子夭折了，儿臣做错了什么，父皇，你告诉儿臣啊。”
元夕帝摸了摸谢皓天的头，看他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抱住自己，心中一软，“这么大的人，还哭，快些起来吧，父皇知道你伤心，只是有些事情上天注定，强求不得，朕会命人厚葬世子，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晚上时候去看看你的母妃吧，父皇知道你担心她。”
谢皓天心中舒口气，能够见到母妃就好，面上却是依旧悲伤，像孩子般拉住元夕帝的袖子，“父皇，儿臣难过，儿臣心好痛。”元夕帝拍拍他的后背，“天儿，父皇知道，从小你就倔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哭出来就好了，你是朕的皇儿，哭完就不许再这样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谈谢皓天如何博得元夕帝的同情心，夜沧澜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离开京城范围，就在此时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夜沧澜立刻找了一个安静地方停下马，将皮囊里的羊奶喂给他，凤鸣吃饱了就不再哭泣，咿咿呀呀的又睡着了。
夜沧澜抱着怀里的孩子，忽然想到那一年，他带着楚汐回清风寨，她也是这般安安静静倚在自己怀里睡得香香甜甜，一时情丝眷眷，忍不住在婴孩额上轻轻一吻，凤鸣，我一定会把你抚养长大，然后平平安安的交给你的爹娘。
第212章
真相
谢皓天有了元夕帝的应允，天黑时分便拿着与元夕帝的手谕去了甘露宫，一改平常的态度，赵明有些强硬的要求跟随他共同前往，谢皓天本来不想带赵明前往，毕竟是元夕帝开恩。
若带着外人前往一旦被发现无可辩解，但是赵明却态度坚决，他的心中有些明了赵明的心思。
谢皓天以往就觉得以赵明今日地位，无需对自己母妃死心塌地，尤其是他当年作为太子的近臣，深受太子的宠信，令自己有些时候不敢亲信他。
可是母妃却告诉他，赵大人绝对值得信任，而后他更是帮助自己一举扳倒太子，此时想来，原来如此。
若在以往，谢皓天知道赵明的这个心思一定会勃然大怒，只是如今他一来感慨赵明用情至深。
二来对于元夕帝对母妃的薄情寡恩也失望透顶，因此他想了想，将赵明扮作自己的随从，带着他一起混入甘露宫，有了展双事先的吩咐，这几个侍卫都是他的心腹，对于四皇子的到来，除了恭恭敬敬就是眼开眼闭。
两人见到淑贵妃当场怔住，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淑贵妃已经不是当日那个高贵美丽叱咤六宫的妩媚女子，眼前的这人形容憔悴容颜枯槁，头发花白蓬乱披散在胸前，昔日一双魅惑天成的眸子黯淡无光，茫然的看着两人。
谢皓天只觉得心像是被劈成了两半，痛得他几乎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赵明更是痛苦地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将淑贵妃紧紧揽在怀里，悲伤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谁害了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谢皓天怔忡一下，然后擦拭去眼角的泪水，拍了拍赵明的后背，赵明愣愣的看着谢皓天，良久才缓缓放开手，站到一边抹去眼泪，谢皓天搂住淑贵妃，为她将胸前的乱发用手梳理好，而后柔声问道，“母妃，我是天儿，你的天儿来看你了，你快点醒醒啊。”
淑贵妃听到天儿两个字，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她定定的看着谢皓天，嘴里喃喃自语，“天儿，是我的天儿来了，那我的凤鸣呢，凤鸣呢？”
谢皓天心中一酸，连忙说话安慰她，“母妃，楚汐没有动胎气，你放心，凤鸣还好好的待在肚子里，等他出世我就带他来看你。”
淑贵妃一双眸子中的光彩越来越盛，渐渐看清楚面前的两人，原来她那日虽然中了药性，神经混乱出现幻觉，把眼前的沈楚汐当成昔日的明妃，酿成大祸。
如今过了许久，药性渐渐散去，李太医有为她开了几服凝神的药服下。
如今见到她最疼爱的儿子，又听到她心心念念的楚汐和凤鸣没事，便慢慢恢复了神识。
她眨眨眼睛，伸出手拉住谢皓天的手，哆嗦着说道，“天儿，果然是天儿。”而后看了一眼赵明，眼泪便倾泻而出，带着哭音喊道，“赵明，你也来了。”
赵明心疼的不能自抑，只是碍于谢皓天在场，无法用衣袖拭去她的眼泪，只能点点头，表示无论如何自己一直会在她的身边。
淑贵妃哭着说道，“楚汐和凤鸣没事就好，我一直在担心，我仿佛看到楚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是我没推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皓天看了一眼赵明，柔声问道，“母妃，没事了，你还记得当日的情形吗？告诉天儿，父皇对此盛怒，我恐怕我们无法全身而退，我要好好想想对策。”
淑贵妃陷入沉思中，“那日，我和楚汐去了沉香亭，后来我屏退众人，亭里只有我和楚汐，还有孙嬷嬷和张嬷嬷，我们一起用些吃食，而后天气太热，张嬷嬷便上来为我扇扇，再后来我就看到了明妃，看到她站在我的面前，对着我百般挑衅，她说要抢走皇上，还要抢走天儿，她说她有了孩子，还说孩子是天儿的，我受不了，便上前打骂她，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皓天和赵明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一个念头，看来是有人给淑贵妃下药，然后引起她的神经暂时错乱，出现幻觉，沈楚汐本就和明妃十分相像，淑贵妃恍惚中将她错认为明妃，脑中出现幻象，难以控制自己将沈楚汐推下沉香亭。
谢皓天脸色阴沉的可怕，眼中怒火深深，凤眸如火般明亮，这个人不但了解当年的事情。
而且对自己母妃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一定是宫中的老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宫中的老人。
他想了想，心中一惊，李太医告知自己吃食中并无任何药性，可见药并不是下在吃食中，而是下在别处。
谢皓天敛眉沉思，忽的秀眉一挑，原来如此，“母妃，赵大人，本王终于知道了，当日在沉香亭，有人下药，而且那个药并不是下在吃食里，可还记得有人给你扇扇，药想必就是涂在团扇上，在扇动的同时，药的气味被母妃闻到，因此才会神经错乱出现错觉。”
赵明大吃一惊，“原来如此，难怪李太医未检查出吃食中有药性？这个人心机如此之深，张嬷嬷是被他收买了？”
谢皓天冷冷一笑，“这个人心机之深我们以前早已经了解过，张嬷嬷也是被他收买了，谁人会想到药是下在团扇上？果真好计谋，谢皓睿真的是好手段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