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和赵明两人已经想到是谢皓睿所为，淑贵妃眼圈一红，脸上涌起一抹忧伤，“他真的这么恶毒，我养了他十四年啊，自认没有亏待过他，为何他的心肠就这般狠？”
她忽然想到在谢皓睿八岁那年，高烧整整三天三夜没退，太医们束手无策，她搂着他，用冰水为他擦拭着额头和手心，三天没有合过眼，后来他终于好了，搂住她，清澈的眼眸看着她，软糯的喊着她母妃，如今他怎么狠得下心置她于死地？十四年的母子情，他怎么忍心？
赵明在一旁见她眼圈微红，眼泪滚滚落下，心疼极了，连忙安慰道，“这个人就是狼子野心，他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娘娘不要哭了，且看王爷如今有何对策？”
谢皓天不言不语站在一边，秀眉微蹙，凤眸沉沉，良久缓缓说道，“母妃，为今之计，只能委屈你暂时装疯，父皇和八皇子见你依旧疯傻，必然会放松警惕，为我和赵大人争取时间。”
淑贵妃点点头，“好的，母妃知道了。”
谢皓天叮嘱道，“母妃，不能告知任何人你已经清醒过来，包括李太医，您放心，我会尽快救你出来。”
第213章
我的凤鸣呢
谢皓天和赵明走出甘露宫，四顾无人，谢皓天转身静静看着赵明，一双凤眸不怒自威，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赵大人，本王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企图？你对母妃究竟有什么企图？”
赵明苦笑一声，“王爷，这话说得诛心了，微臣能有什么企图？”
谢皓天乌黑的眸子淡淡看着他，直看到赵明后背冒出冷汗，方才收回目光，微微一笑，“赵大人不要惊慌，本王和你开个玩笑。”说完之后，顿了顿，一语双关的说道，“母妃的事情还要仰仗赵大人的帮忙。”
赵明立刻起誓，“王爷，您放心，微臣对王爷和贵妃娘娘忠诚耿耿，只要能救出贵妃娘娘，臣愿意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心中激动，今晚看到淑贵妃如此他痛彻心扉，此时就算让他一命换一命，他恐怕也甘之如饴。
谢皓天抿唇一笑，唇角翘起一个弧度，“赵大人，张嬷嬷不但是谢皓睿的重要帮凶，本王猜她也会是指证母妃的重要证人之一。
如今张嬷嬷必定被谢皓睿派人严加看管，想要暗中杀了她是不可能了，本王要你帮我做三件事情，一是探访张嬷嬷的重要亲人，全部掌控起来，我要她作证的时候投鼠忌器。
第二，查探明妃宫中的全部旧人，不管是谁，一律格杀勿论，绝不留活口，第三去找太子，让他帮忙说情，这几天我会做出伤心凤鸣和母妃的样子病倒在府中，一切就靠你了。”
赵明心思急转，觉得四皇子吩咐的这几件事情环环相套，心中一阵敬佩，如此凶险环境下，他居然还能这么快速想出对策，这种机智和算计当真无出其右者，他屏息静气的回道，“是，微臣这就去办。”
两人分离后，谢皓天赶回紫薇轩，他缓缓走到内室，看到孙嬷嬷以及小红、墨兰守在那里，沈楚汐依旧躺在床榻上，毫无知觉，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饶是他的心已经痛到麻木，此时依旧一阵抽痛。
孙嬷嬷双目红肿，声音有些沙哑，“王爷，李太医刚才来看过沈妃娘娘，他说娘娘身体依旧虚弱，开了一些益气补血的药，我已经命人去煎药了。”
谢皓天点点头，“药来了就放在桌上吧，你们都下去，本王会守着楚汐。”
孙嬷嬷担心的说道，“王爷，你已经一天一夜没闭眼，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不如奴婢在这里守着，您去休息一会。”谢皓天语气依旧温和却是不容置疑，“你们下去吧。”孙嬷嬷无可奈何的带着小红和墨兰离去。
谢皓天缓缓坐在沈楚汐的床榻旁，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目，长长的眼睫，干躁发白的唇，忽然想到那一年，荼蘼花下，他的楚汐因为误会他心碎下服了毒药，她的口中吐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也伤透了他的心。
他的手指不由紧了紧，想到楚汐昏迷的那句话，“小四，我要你保住凤鸣，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心中不由一震，楚汐，凤鸣保住了，我们的孩子保住了，可是却要瞒着你，他已经无法想象楚汐会如何伤心绝望，也许她再也不会原谅他。
可是他不能告诉她，为了凤鸣为了楚汐，他只能让这个误会延续下去，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中痛的呼吸似乎已经停滞。
摇头苦笑一声，他将沈楚汐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楚汐，无论你会怎么怪我，请你快点醒来。”
然后他端起桌上的药，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喂到沈楚汐的嘴里，药汁沿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谢皓天连忙用衣角擦去药汁，又喂了一勺，依旧如此。
他想了想，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贴上沈楚汐的唇，将苦苦的药汁缓缓喂了进去，楚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接下来两天，谢皓天一直对外声称重病，元夕帝知道他伤心，也派人来安慰他，淑贵妃也依旧疯疯傻傻，元夕帝无可奈何，整个宫里居然出现一种诡异的平静，犹如暴风雨来之前的湛蓝天空，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电闪雷鸣。
这天中午，谢皓天正在床前守着沈楚汐，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倦极便趴在沈楚汐的枕前，握着她的手沉沉睡去。
沈楚汐此时只觉得自己在一片广阔的冰雪之地上行走，四周白茫茫一片，漫天鹅毛大雪越下越紧，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裹住自己单薄的衣衫，环顾周围，没有一个人，似乎整个天地间只余自己，那种孤独和绝望瞬间将她包围其中，蓦地远处出现一个身影，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孩子，那个孩子眉目俊秀无比，正在向她扑过来，“娘亲，娘亲，你不要我了吗？”
沈楚汐蹲下身子，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你叫我娘亲，你是谁？”孩子抬着可爱的脸庞，大眼睛清澈通透，“娘亲，我是凤鸣啊，你不要我了吗？”沈楚汐立刻将他搂的更紧，“娘的乖凤鸣，娘怎么会不要你，娘就算是死了也要你活着啊。”
孩子歪着头，“可是爹爹不要凤鸣，娘也不要凤鸣，凤鸣只能走了。”沈楚汐惊骇极了，“不，谁不要你，凤鸣，娘亲要你啊。”她扑了一个空，怀里的孩子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凤鸣，我的凤鸣……啊……”沈楚汐一声凄惨的叫声，瞬间清醒过来，她浑身冷汗，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熟悉的紫色布置，熟悉的雕梁画栋，一缕明媚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这里不是那个冰天雪地，这里是紫薇轩。
沈楚汐定定的望着眼前熟悉的那个人，清瘦但是依旧清雅的眉目，潋滟若水的凤眸望着自己，微凉的手指拉住自己的手，“楚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楚汐呆呆的望着谢皓天，“小四，我这是在哪里？”
谢皓天惊喜的说道，“楚汐，你没事了，这里是紫薇轩，我们回家了。”
沈楚汐依旧呆呆怔怔，慢慢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她想起自己被淑贵妃推下沉香亭，想起李太医说无法全部保住，想起谢皓天冷酷的声音，“本王命你打掉孩子，抱住凤鸣。”
沈楚汐忽然觉得整个人犹如浸在冰水中，凉彻心扉痛彻心脾，自己还活着，那凤鸣呢？
难道刚才那个梦就是凤鸣来告别，她的凤鸣呢？她怀胎八个月已经能够感受到他和自己息息相连，在自己肚子里动来动去、和自己说着悄悄话的凤鸣，他究竟去哪里了？是谁把他弄丢了？
她蓦地抬起头，乌黑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谢皓天，一字一句的问道，“谢皓天，告诉我，凤鸣呢？我的凤鸣呢？”
第214章
楚汐，我累了
谢皓天看着沈楚汐乌黑空洞的眼神，心中一痛，他从来没有见过楚汐这般神情，似乎天地间的一切她都不在乎了，就算下一刻离开这个世间她也毫不在乎，他抿了抿唇，想了想措词，小心翼翼的说道，“楚汐，当时你昏迷不醒，李太医说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选择……”
沈楚汐抬眸冷冷望着他，声音缥缈如同九天云霄外传来，“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你告诉我，我的凤鸣呢？”
谢皓天心里一冷，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握住沈楚汐的手，温声软语说道，“楚汐，我……”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心里一阵疼痛，良久缓缓说道，“是我们没有福气，上天注定我们和凤鸣没有缘分，楚汐，我心里痛的发苦，可是我别无选择，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没有办法，我只想你活下去。”
沈楚汐抽回自己的手，淡淡说道，“所以你为了你自己，就舍了凤鸣？”谢皓天不知再说什么好，他叹了一口气，俯身抱住沈楚汐，“楚汐，对不起。”
沈楚汐面无表情，眼中的泪水倾泻而出，“谢皓天，你可知道我多恨你，为何你不要凤鸣？为何你不听我的话保住他，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凤鸣为了我，来不及看这世间一眼就离去了。”
谢皓天心中难受至极，“楚汐，都怪我，是我不好，我舍不得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凤鸣的，可是我不舍得你。”
沈楚汐仰头苦苦一笑，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下，“所以你就舍弃他？谢皓天，你好狠的心。”
她的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睛充满恨意的看着谢皓天，眼里有绝望有愤恨也有哀伤，谢皓天心里一阵酸楚，他低头在沈楚汐额上轻轻一吻，“楚汐，不要这样对我，你可知我……我已经心力交瘁，凤鸣夭折，你昏迷不醒，母妃又疯疯癫癫被……楚汐，我好累，真的好累。”
他本想说出淑贵妃被下药然后被父皇囚禁的事情，可是唯恐沈楚汐担心，如今她刚醒不能再受刺激，想了想又吞了回去。
沈楚汐轻轻闭上眼睛，良久她缓缓张开眼睛，眼中满是冷酷，“她推我下去，亲手害了我的凤鸣，如今这个情况是活该，是咎由自取。”
谢皓天神色一冷，想到母妃如今的可怜处境，心中又是一痛，秀眉蹙起，“楚汐，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这般说母妃。”沈楚汐恨恨的咬唇，大声说道，“我说错了吗？她恨明妃已经恨出了心魔，怪我太相信她，我忘记她以前就是心如蛇蝎，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下此毒手，是我蠢是我错信了她。”
“沈楚汐，本王不许你再说下去，你再这般说母妃，别怪本王不客气。”
谢皓天气愤的扬起右手，他定定看着眼前沈楚汐苍白憔悴的容颜，这一巴掌无论如何打不下去，缓缓收回右手，谢皓天叹了口气，“楚汐，我们都冷静下，你刚刚醒来，好好休息，我让李太医来为你诊断一下。”说完转身离去。
沈楚汐忽然感到整个人如此疲倦和萧索，她淡淡的说道，“谢皓天，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谢皓天的背影一顿，“楚汐，我累了。”他的声音无比疲惫，带着哀伤和黯然，然后不再说话，决绝离去。
沈楚汐闭上眼睛，斜倚在靠枕上，想到那个可怕的梦境，想到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凤鸣，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被子上，濡湿一片，小红和夜墨兰进来就看到这个场景，心中皆是一酸，两人陪着沈楚汐便哭了起来。
小红一边哭一边劝着沈楚汐，“小姐，你不要再责备王爷了，他真的已经很可怜了，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你昏迷不醒，李太医说强行催产会一尸两命，王爷他没有办法啊，你和小世子之间只能选择一个，王爷他对你一往情深，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小姐你殒命啊。
虽然后来有夜寨主拼死护住你的心脉，可是因为早产，小世子没有活下来，这一切都是天命啊。”
夜墨兰抹着眼泪，“沈家姐姐，王爷当时因为你的一句话，冒险让李太医催产，他说无论如何，你和凤鸣总是有他陪着，他真的对你痴情一片。”
沈楚汐瞪大了眼睛，小四说要陪他们，那就是说若是自己和凤鸣都不在了，他也会随他们去的，她心里一阵抽痛，想起刚才谢皓天说得话，楚汐，我好累，她忽然觉得自己那句话说得太残忍，她张了张口，蓦地又想到淑贵妃的所做作为，心肠又硬了起来，“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小红和夜墨兰见她如此，也不便再说什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最忙的人是可怜的李太医，白日里去甘露宫为淑贵妃诊断，然后又颠颠的去紫薇轩为沈楚汐调理，而后还要去悦心堂为四皇子把脉，脚不沾地来去如一阵风。
只是他越忙越没有成就感，淑贵妃的疯病毫不见起色，且有越来越疯的迹象，沈妃无论怎么调理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越来越消瘦，而四皇子又犯了心悸之症，每日坐在悦心堂脸色沉沉，这一个个究竟是怎么了？李太医叹息一声，继续忙碌着。
谢皓天坐在悦心堂静静的看着书，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如今生死关头，他每走一步都要算计清楚，否则一步踏错恐怕永不翻身。
而且还会带着母妃和楚汐以及整个四皇子府一起陪葬，现在恐怕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和母妃身上。
所以他要避开锋芒，蛰伏不出，这样才能让赵明和展双完成自己所有计划。
“王爷，孙嬷嬷求见。”“进来吧。”谢皓天语气淡淡，孙嬷嬷恭恭敬敬的走进来。“什么事情要见本王。”他抬眸望着孙嬷嬷。
孙嬷嬷迟疑了一会，低头说道，“王爷，你一直没去紫薇轩看望沈妃娘娘，她最近不吃不喝，憔悴消瘦。”
谢皓天清清一笑，笑容缥缈倏忽即逝，“本王知道，本王每晚都会站在紫薇轩外面，听着她的叹息声，等到她睡着默默看着她，陪着她到天亮，她心中的苦本王都知道，可是本王的苦，又有谁能知道？”
第215章
本王死了，她也不会太悲伤
孙嬷嬷有些难过，“王爷，你何必这般做，你这般付出为何不让沈妃知道。”谢皓天摇头轻笑，笑容悲凉又带着一丝自我解嘲，“孙嬷嬷，如今生死关头，若是真的到了最后一步，我会将母妃还有楚汐都送到边关交由九弟保护。所以，如果她怨恨我，岂不更好，这样本王死了她也不会太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