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欺负我娘!”
“不喜欢阿姨了!”
孩子眼中充满了敌意。
校嘉华制止他们:“行了,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快回去睡觉。”
孩子的感受是最直观的,林静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只好收回信封。
林静敏:“防疫站还要给附近的学校打疫苗,两天后我再过来。这些钱……请你再考虑一下。
校嘉华却劝她:“有机会,你还是去见见白教授吧,哪怕远远看一眼。”
林静敏愣住了。
想起父亲,她的眼圈慢慢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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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校嘉华再次哄睡孩子,自己却失眠了。
林静敏……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这辈子,或者上辈子,一定在哪里听过。
深夜,迷迷糊糊地,校嘉华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上辈子的新时代。
特护病房里,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床头的心电仪,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病房外,两个成年的侄子在互相殴打,脸上都挂着彩。身边一众律师、高管,无人敢上前劝架。
直到医生走出来,对他们摇了摇头。两个侄子才冲进病房,跪在姑姑身边,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此情此景,校嘉华只想冲上去,一人再补两脚。
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单手拄拐的年轻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男人似乎是隔壁的病人,长腿挺直,气宇非凡。执杖像执剑,普普通通的条纹病号服,竟然穿出了顶级西装的感觉。
可惜,校嘉华还没看清男人的脸,就被一股大力,吸进了混沌空间。
像是时光倒流,无数现实的场景,在她面前一一掠过。
她看见,接手校氏初期,为了换掉个别股东的人脉,校嘉华曾亲自过问公司的招聘工作。
面试总助的最后一关,她询问其中一名候选人,“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刚毕业的小姑娘没有经验,不知道校嘉华的身份,看她年轻漂亮、穿着休闲,还以为是HR助理,便热情地安利起来。
“我昨天看了本小说——《六十年代小护士》。书中女主角名叫林静敏,是个护士,男主是军医,两人特别甜。不过,全书我最喜欢女主的哥哥白恪言,他也是个军人,智商超级高,又帅又温柔。可惜命不好,他的老婆抛夫弃子,和男知青私奔去边疆了。最后,白哥哥出任务时受伤,落得双腿残疾……唉,大写的美强惨!”
“很好,故事新颖,阅读广泛。”
校嘉华表面微笑,转头却对HR说:“校氏不需要傻白甜,这人划掉……”
回忆到这里,校嘉华从梦中惊醒。枕头上一片水渍,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她完全忘记那个面试女生的长相,却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林静敏,白恪言,男知青……望着贫瘠的土坯墙,以及外间熟睡的侄子,校嘉华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她并不是穿到过去,而是穿进什么《六十年代小护士》,这种滥俗的口水小说里了?
站在自我立场,每个人都是故事的主角。无论主角配角,校嘉华都能活得比任何人精彩。但问题是,她不想要一个坐轮椅的老公啊!
白恪言远比旁人描述的美好一万倍,原作者是有多反人类,才会让他双腿残疾,校嘉华只想寄刀片。
无论如何,她要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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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校嘉华没有等到林静敏,反而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梁高峰。
若是平时,校嘉华肯定闭门不见。但是之前的梦境太真实,她必须验证一些东西。
校嘉华敞开了大门。
“梁知青,恭喜你新婚。有什么话,就站在外面说吧。”
大白天的,孩子去学校了,邻里乡亲都在农场,她不怕有人听闲话。有什么状况,她也可以第一时间跑开叫人。
“新婚”两个字,刺激到梁高峰的神经。他激动地说:“笑笑,钱玉珠骗我,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一切都是装的!”
校嘉华确实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赏,这年代敢爱敢恨的女生真不多。
就算怀孕是假的,但他们搞在一起、结婚领证是真的。所以,面对梁高峰的义愤填膺,校嘉华只回了一个字,“哦。”
平静,淡漠,还带着一点鄙夷。
梁高峰突然有些生气:“笑笑,钱玉珠是你推给我的吧?你鼓励她追求我,还建议她离职,专门诱惑我。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难堪,让我远离你!”
校嘉华笑了:“难道,是我逼着你和她睡觉,和她结婚领证的?”
梁高峰哑口无言。
“笑笑,我知道自己不该冲动,不该结婚。也许当初在学校,我就应该接受你的示好。”
梁高峰换了一副语气,“其实现在也不晚,我结过婚,你也嫁过人,我们不用嫌弃彼此。不如我们都离婚,然后重新开始?”
这男的是有多普且信!他们从来没有开始,又何谈“重新”?
校嘉华气得说不出话。
梁高峰继续道:“笑笑,如果你担心风言风语,我们可以私奔,假借支援边疆的油田建设,立功之后,再风风光光地回来!”
听到“私奔”,校嘉华心中一跳。请问边疆做错了什么,要回收这种人形垃圾!
但想起书里的剧情,能让渣男彻底下线,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天真”地问:“怎么个私奔法?”
梁高峰一喜:“我实在受不了钱玉珠的纠缠,已经买了三天后的火车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边疆,笑笑,只要你愿意……”
校嘉华打断他,“可是我的情况特殊。我丈夫是军人,单方面不好离,必须和他当面讲清楚。还有,两个孩子也麻烦,不如这样,你先去边疆,以后有机会……”
校嘉华故作娇羞,她没有答应什么,却给了梁高峰无限的遐想。
梁高峰欣喜若狂:“好,笑笑,我在边疆等你!”
校嘉华冷笑着转身。
关门的刹那,她已经开始期待,钱玉珠知道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梁高峰站在门外,痴痴地望了许久。
他不知道,这一幕,被树后的林静敏看得清清楚楚。
林静敏刚从劳动棚出来,手里的信封攥出了裂痕。
她的父亲白忠实,还有叔叔伯伯们,给她讲述了一个仁义、孝顺的校嘉华。
林静敏无法接受,这位人人称赞的嫂子,竟然两面三刀,还要和别的男人……红杏出墙。
私奔必然导致哥嫂离婚,或许正遂母亲的意。但是现在,她更多的是为哥哥感到不平。
明明,哥哥对嫂子那么好,那么珍惜他们的小家庭。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通知白恪言。
第36章 误会
基地的信息从不对外公开,所以,白恪言接到林静敏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时,感到非常意外。
兄妹俩简单问候完,只剩下沉默。
林静敏忍不住道:“哥,你不问问妈妈的近况吗?”
白恪言声音清冷:“林主任既然有心查到我单位的电话,想必她老人家身体无恙?”
“……对不起,我们不该以公谋私,可她也是为了你好。”
“小敏,如果没其它事,先这样吧。”话务员全程看着,白恪言不想过多谈及家事。
“哥,前两天我去过青河村……”林静敏抢着说。
白恪言一愣,随即感到愤怒,“你们调查我和我的妻子?”
“她算你哪门子妻子?我知道,你是为了当兵,为了找人照顾爸爸,才被迫和她结婚的!”
“讨论这些没有意义,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请尊称笑笑一句大嫂。”
“校嘉华不配当我大嫂!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村里,她……”林静敏羞于启齿。
“她怎么了?”
“她和一个姓梁的男知青关系暧昧,她还说要和你离婚!”林静敏一口气喊出来。
空气平静得令人窒息。
许久,白恪言一字一顿:“小敏,够了。”
他的语气很严肃,对面的话务员大姐也好奇地看过来。
“你不相信我?”
母亲调查过,大哥和校嘉华结婚当天,他们就分居两地了。大哥一直在部队,恪守着丈夫的本分,津贴奖金悉数上交。除此之外,他们夫妻再无交流,感情应该不深。
白恪言:“我见过你说的那位梁知青,笑笑与那人绝无可能。有些话不要乱说,以免影响你大嫂的清誉。”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长期在部队,有人花前月下,对她嘘寒问暖,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变心?”
“她不会。”白恪言笃定,“无论如何,我相信我的妻子。”
林静敏声音苦涩,“哥,你们结婚才一年,你相信她却不相信我?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过谎。这些话,都是我亲耳听到的,她不仅要和你离婚,还要平分你的家产。”
白恪言怔住,他了解妹妹的性格,也知道校嘉华的脾气。
“如果是真的……”握着听筒的手微微颤抖,“你大嫂的要求,很合理。”
“??”重点不是这个啊,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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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脚步,变得千斤重。
宿舍门口,白恪言被两位室友拦住。
房间隐隐传出抽泣,白恪言问:“怎么了,谁在里面哭?”
其中一人解释:“还不是韩栋?他来基地前,老家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见过几次面,确定了恋爱关系。没成想,老韩今天收到女方来信,那姑娘说俩人不合适,单方面宣布分手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距离太远,缺乏感情交流呗!”
另一位室友道:“干我们这行,不该看的不能看,不该问的不能问,私人的电话、笔记和通信,都不能乱说乱写。家人亲友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时间久了,对象难免产生怀疑和嫌隙,万一遇到更好的,姑娘可不就跟别人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恪言的心又悬了起来。
韩同志自从接到家书,精神就蔫了,一整天不吃不喝。这会瘫在床上,怪可怜的。
白恪言看不下去,取出珍藏的牛肉罐头,推推战友的肩膀。
“起来,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就找教授请假。去凤凰镇,那里的供销社有电话。你给对方打个电话,把误会解释清楚。”
“没有用的。”韩栋呜呜咽咽,“电话打通了,小莉还是会问我,人在哪里、做什么工作、什么时候回家?我什么都不能说,只会惹她更生气!”
“……”
这一刻,白恪言突然觉得庆幸。他的笑笑是如此聪明,如此善解人意。三言两语,她就猜到他的工作性质,她是如此体谅他,懂他。
可是,异地恋情无法朝夕相伴,真的能抵过时间和距离吗?
“恪言,还是你媳妇儿最好!”
韩栋咬着牛肉干,羡慕道,“你媳妇儿疼你,每个月给你寄这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你们已经结婚了,有合法手续。就算闹离婚,她也得当面找你办手续。”
白恪言凉凉地收回罐头:“谢谢,我们很好,永远不会离婚。”
“嘿,怎么说话呢!”室友敲韩栋的脑袋,“咱们恪言人长得俊,工作也突出,基地不少姑娘都在偷偷打听他的家世。嫂子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闹离婚?”
白恪言莫名扎心。
“就是,杞人忧天。”另一位看看时间,急忙道:“咱们快去打饭吧,再晚食堂就关门了。”
白恪言终于理解,韩栋为什么会因为一封信,就茶不思、饭不想了。
“你们先去吧……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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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同志被对象单方面分手的消息,像插了翅膀,在测算科传开了。
不少母胎单身的楞头青跑过来,以安慰师兄之名,行打听八卦之实。
只有基地的老教授心疼学生。
老教授向组织申请,安排已婚有对象的同志,每人每月一次打电话的机会,每次三分钟。
就算什么都不能说,报个平安表个白、证明人还活着,还是有必要的。
这也算因祸得福?
白恪言最思念的人,只有他的笑笑。
可惜他不知道,校嘉华已经回家休假,他以为媳妇还在镇上当社长。考虑到白天是工作时间,他把电话打进了镇供销社。
接电话的人是梁高峰。
仅听到一声“喂”,白恪言就绷紧了神经。
“梁知青,我找我爱人校嘉华,请让她接电话。”
“你爱人?”梁高峰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校嘉华的丈夫。
他嗤之以鼻:“白同志,如果你真的爱笑笑,怎么会不知道,她已经不在供销社上班了?”
“她现在在哪里?”
“无可奉告。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快,她就会去找你离婚,然后和我在一起。因为我比你更关心她,我会时刻陪伴着她!”
白恪言并没有被激怒,他克制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梁高峰,我奉劝你收起对我妻子的觊觎。否则,就算在部队,我也有一百种方法教训你。”
哪怕,他要为此,回头去找最不想见的人。
白恪言知道,梁高峰的父母是县城粮食局的普通职工。他不想借势压人,但前提是,他们不会伤害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