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你哭什么?”
言倾:“我......冷......”
裴笙好一阵不说话。
言倾以为是自己的哭泣吵到裴笙了,她默默擦干眼泪,告诉自己要坚持。旁边的裴笙忽地侧过身子,一把将言倾圈在了他的怀里。
并仔仔细细为她掖好后背的被子。
“忍着。”
裴笙难得的温柔暖化了言倾。
两人面对面相拥着。
言倾不再乱动,乖乖地缩在裴笙的臂弯里。裴笙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味,有点像春风拂过竹叶的味道,宁静且悠远。
或许言倾真的太困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梦里,
言倾被一个大雪球疯狂地追赶,她跑到哪它追到哪,她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快要烦透了;
后来雪球渐渐化了,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羊绒娃娃,又温暖又可爱,言倾死活要抱着它,它却一直哼哼唧唧地想要推开她。
醒来后,言倾发现裴笙早就离开了,他睡过的位置,热乎乎的,一点不冰。
清晨,
金色的阳光混着冬雪的气息照进来,在言倾红彤彤的小脸上晕染开,让她看起来就像树上挂着水滴的青果,鲜嫩极了。
一个婢女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世子妃,奴婢伺候您起床洗漱。”
言倾见婢女面生,昨日应该没见过;对方举止稳重、做事麻利,年纪又比她稍长几岁,看着还挺顺眼。
言倾懒洋洋地将手臂伸到被子外面,婢女立即上前为她穿衣。
言倾:“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从侯府带过来的绿衣去哪呢?”
绿衣是言倾的陪嫁丫鬟,贴身照顾了言倾许多年。
上一世,
言倾嫁入世子府以后,绿衣就不见了。
当时,裴笙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言倾,说是绿衣不习惯世子府的生活,回老家了。
现在想想,她也是够单纯。
绿衣是她的人,即便要走,至少也会同她打声招呼,怎的说走就走了呢?
婢女:“回世子妃的话,我叫琴画。绿衣刚来,对世子府不熟悉,等过几日她熟悉环境了便来伺候世子妃。”
琴画吐字清晰,不卑不亢,全然没有寻常婢女的懦弱胆怯,倒让人生出许多的亲切感。
言倾笑笑:“那我等着她。”
更衣的时候,言倾瞧了瞧自己的右手臂。
右手臂上,
一颗淡红色的小圆点在薄纱的映衬下,泛着一种朦胧的美。
那是言倾的守宫砂。
裴笙昨晚没有碰她,这让言倾很欣慰,毕竟以后裴笙走了,她可是要再嫁人的。
刚才琴画告诉她,说是等会她要和世子爷进宫拜见帝后。
帝后是言倾的姨父姨母,十分喜爱她,经常唤她进宫玩耍。
出嫁前夕,皇后拉着言倾的手哭了许久,说是委屈了言倾,还说裴笙是个可怜的孩子,让言倾尽心尽责地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可怜什么呀?大魔头活得正潇洒呢,该可怜可怜她吧!
言倾不满地微翘红唇,铜镜中照出一个娇中带嗔的美人儿来,那诱人的眼尾斜了斜,一朵粉色的花蕾迎着阳光绚烂地绽放。
琴画正在为言倾画眉的手一顿。言倾不解地抬眸,琴画适才回过神,笑着解释:“世子妃好看。”
“是么?阿爹阿娘也说我好看。”
言倾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听到别人夸赞她,她欣喜地对着铜镜甜甜地笑。当她发现眼睛下面浓浓的黑眼圈时,她嘟了嘟嘴:“都怪裴笙,昨夜折腾了大半宿,害我没睡好。”
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琴画的脸莫明的红了:“世子爷怜爱您呢!”
琴画自小养在世子府,跟在裴笙身边十几年。别人或许不清楚,她是明白的:世子爷从不好女色。
这些年,有不少达官贵人往世子府送过美人,都被裴笙以各种理由婉拒了,以至于坊间关于裴笙的流言越来越离谱。
有说裴笙好龙阳的,还有说裴笙不举的,总之各种难听的话上不得台面。不过,世子府的人都知道,世子爷只是没遇见对的人而已。
世子爷此次大婚,虽说是帝后的刻意安排,可世子爷醒来后没有半分要赶世子妃走的意思,还特地交待不能委屈了世子妃,全然不似平日里凌厉的样子。
下人们都在说,世子妃是福星,她一来世子爷就醒了,说不定世子爷的病很快就能好呢!
琴画不由再次看向言倾,难道说,世子妃才是世子爷的天赐良缘?
言倾才不知道琴画想什么呢!
她小声嘀咕了几句:他才不懂得什么叫怜爱呢,他不拉她陪葬就谢天谢地了!
收拾妥当,言倾虚搭着琴画的手,走出房门。
院子里,一抹忻长高挑的身影静静地立在腊梅树下。
他双手负在身后,
发冠上的玉带在风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一朵腊梅花在空中打了个转,悄悄落在他沾满白雪的双肩上。
显然,他已等待良久。
言倾揉了揉眉心,懊恼自己出来得太早,她就该再磨蹭磨蹭,让裴笙多等等。
心里这般想着,她面上却是急切的。她小碎步迎上前,在裴笙身后甜甜地唤:“夫君呀!”
裴笙回过头,勾了勾唇。他接过下人递来的白色狐裘披风,轻柔地替言倾系上。
男人冰凉的手指无意间划过言倾娇嫩的肌肤,言倾长长的眼睫毛抖了抖,小手不安地拽紧他的衣摆。
她才发现,裴笙穿着白底暗纹的锦袍,和她的披风甚是般配。
一切虽是美好,言倾却不由得脊背发凉。
平白无故的,裴笙怎的这般温柔?还当着下人们的面献殷情?不正常哇!
果然,裴笙有事瞒着她。
“夫君没用,没有多余的羊绒毯子给倾倾做最想要的披风,”裴笙指向地上铺着的羊绒毯子,故意叹了口气,“委屈倾倾了,以后出门就踩它吧!”
不远处,一条由无数羊绒毯子铺成的路,从青竹苑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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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宫砂是在右手吗?我还以为是在左手】
-完-
第5章
◎“亲我。”◎
盛满白雪的院子里,一条由无数精致毛毯铺成的小路,绵延不绝。
这些价格不菲的羊绒毯子,被随意地拼接在一起,铺在泥泞的大理石上;毯子的四周因为与地面接触沾满泥渍,生生破坏了上好的质感,在腊梅飘香的庭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言倾的心“咯噔”一下,裴笙爱极的羊绒毯子,恐怕除了给她“垫脚”再无用处了。
裴笙,原来在等着兴师问罪呢!
金色的阳光下,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言倾瞧。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明明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上位者的威严和气息却低得吓人。
他极有耐心地等待言倾的回应,好似面前的少女是一只调皮的小野猫,急需主人的管教。
言倾自知责罚是逃不掉了。
她索性也不装了,乖乖巧巧地低下头,鼻尖对着脚尖,两只小手不安地拽紧裴笙的衣摆:“夫君,我错了。”
裴笙:“哦?错在哪呢?”
言倾:“错在......错在......我不该穿着鞋踩羊绒毯子?我应该光着脚!”
裴笙眸底的笑意渐渐凝固,幻化成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肆意地将言倾拉往潭底。言倾却像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地分析。
“错在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还是我不该用那么多羊绒毯子?夫君......夫君?!”
言倾的话还没说完,裴笙已经侧过身子不再看她。他拂开言倾拽着他衣摆的手,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大踏步走向院外。
压根没有要与她同行的意思。
言倾赶紧拦住裴笙,一头扑进裴笙的怀里,用娇软的身子锁住他。
言倾:“夫君,我已经踩了,你再生气也没用。难道倾倾还没有那些毯子重要么?”
在言倾的心里,羊绒毯子可比她重要多了。
不过,
谁让裴笙就吃她撒娇这一套呢!
言倾紧紧环住裴笙精瘦的腰身,一张粉嫩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前。
裴笙长的高大,比言倾高了整整一个头,言倾若想与他对视,非得惦着脚不可。
少女惦起脚跟,扬起绝美的脸,用冻得红红的鼻尖轻触他冰冷的下巴,男人僵硬的身子一瞬间软了下来。
言倾用鼻尖一遍又一遍摩挲男人的下巴,在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后,她才将小脑袋缩进他的肩窝,软软糯糯地说:“夫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在不远处候着的琴画呆呆地愣在原地,她可是头一次看见世子爷心甘情愿被一女子缠住;一旁的张麽麽见怪不怪,世子妃哄人疼的手段,高着呢!
角落里,高远一边看热闹一边磕着瓜子。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秦真,笑道:“我赌一两银子,世子爷会一脚把世子妃踹开。”
秦真冷哼一声“无聊!”,隔了一会,秦真又道,“十两银子。”
高远横眉一挑:“秦哥,玩得太大了吧!”
秦真瞪了瞪高远,那眼神仿佛在说,玩不起就别玩。高远最受不了被谁鄙视了,他拍了拍手:“行啊!”
裴笙的右手高高扬起,顿在言倾的背后。
他无数次握紧拳头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拳头,最后他望着羊绒毯子叹了口气。他轻柔地抚摸言倾的黑发,像在抚摸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
裴笙:“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将功赎罪。”
言倾从裴笙的怀里探出头:“好呢!”
言倾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眉眼,甜甜的小酒窝,像是一道和煦的春风,吹走裴笙心底仅有的一丝不快。
裴笙:“我们要进宫拜见帝后。在帝后面前,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言倾当然知道,她既已嫁给他,就是他的娘子,无论人前人后,她都该给足他面子。就算她再任性,她也不敢在娘家人面前让裴笙难堪。
言倾主动攀上裴笙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她歪着头,如星辉般的眸子里全是裴笙的身影。
言倾调皮地动了动手指:“是这样么,夫君?”
裴笙冰冷的气息仿佛打在一团棉花上,就这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视线扫过言倾无辜的大眼,停在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上。
掌心传来少女温热的体温,那是不属于他的温度,却实实在在被他掌控着。
他勾了勾唇,反手握紧她的手,言语却是清冷无波的:“不够。”
言倾秀眉紧蹙,
她都主动成这样了,还不够么?
言倾干脆嘟着小嘴,踮起脚快速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她也不管有多少人正看着,故意“啵”的大大声,好让裴笙知道虽然她动作快,但她是实打实地亲了他。
对,她亲了他。
余光中,言倾看见琴画捂住了双眼,其他丫鬟们更是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
言倾也是头一次如此大胆。
她把头埋进裴笙的颈项,又羞又窘:“夫君,我们再不进宫就晚了。”
言倾不知道,裴笙的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他眼底尽是傲娇的神色,唇边荡着藏不住的笑意,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金光里,灿烂又夺目。
他不自主拢了拢言倾身上的披风,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
裴笙:“以后的每一日都得这般亲我,少一次便罚一次。明白了么?”
“嗯,”
少女乖乖地点头,裴笙适才满足地牵着她走向马车。
身后,高远使劲踢向雪堆,差点踉跄着摔跤:“真是见鬼了!”
世子爷不仅没罚世子妃,反倒变着方子向世子妃讨要亲吻。额滴个乖乖,世子爷怕不是中邪了吧!
秦真摊出手:“十两银子。”
高远哭丧着脸:“秦哥,我一个月俸禄才十两银子。您行行好,我一没娶妻二没子嗣,您就可怜可怜我这穷苦的孤家寡人吧......”
*
承乾殿内,裴笙和言倾跪在蒲团上给帝后敬茶。
皇帝已过六旬,虽有帝王威仪却也慈祥仁和。
他端着裴笙送上的茶盏,絮絮叨叨交待了许久,从治国之方到夫妻情深,总归逃不开一句话,就是希望裴笙好好对待言倾。
裴笙:“皇上请放心,臣一定疼爱倾倾。”
得到裴笙的承诺,老皇帝适才轻抿茶水,挥挥手让伺候在一旁的太监递给裴笙一封厚厚的红包。
等到言倾敬茶的时候,他就叹了一声“好孩子,小心烫”,接着快速接过茶盏,将言倾扶了起来。
皇帝一边往言倾手中塞红包,一边柔声叮嘱:“地上凉,快去你姨母跟前陪着,暖和暖和。”
言倾不由红了眼眶,姨父姨母是真疼她。
帝后膝下无女,言倾长得好看嘴又甜,帝后一直拿她当半个女儿看待,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总差人给她送到府上,连言倾的阿爹阿娘都会说,言倾真是有福气的孩子。
皇后亲热地拉过言倾的手,让言倾坐到她跟前,并把热乎乎的烤手炉递给言倾。
寒冷的冬日,有一湾火炉烤着,言倾冰冷的身子渐渐缓和起来,心情也好多了。
言倾往手心里哈了口气,调皮地把头枕在皇后的腿上:“谢谢姨母!”
谁知皇后听着言倾的话,硬是听出了一丝惆怅。她捏着帕子,略显皱纹的眼角弥漫着泪水:“傻孩子,谢什么呢?皇宫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言倾知道姨母是担心她过得不好。
谁家女儿嫁了一个将死之人,当父母的大抵是难过的。
言倾:“嗯呢!夫君对我可好了,说我想去哪他都会陪着。”
皇后:“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