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不行。
容宛月又赶紧道:“皇上据臣妾所知,周统领去了江南推行清田策,他虽出身士族,但是只听皇上的话,身后也只有他一个人,算是寒门。这个莫旭春是士族,如果皇上这个时候杀了士族之人,会不会让清田策的推行受阻,周统领皇上还用得顺手,如果他死了,那皇上又如何用其他人对抗周太傅之流呢?”
姬星河听到这里,倒是思考起来。
容宛月趁机瞟一眼,余光中躺在长凳上的已经快要不能称之为人,鲜血铺了一地,血色蔓延刺痛她的眼。
如果她说这个还不能让姬星河动摇,她只好道:“皇上,你就这么打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哦,那依爱妃说,朕该如何?”
“不如,不如剥夺他的功名,让他不能为官。”
姬星河笑了:“这倒是有趣,不过,爱妃愿意?”
容宛月道:“皇上,臣妾嫁给皇上,就是皇上的容妃,心里自认装不下任何人。”
“是吗?”
“是。”容宛月肯定地道。
姬星河瞧她良久,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他拉着容宛月的手,容宛月脚定在原地,沉得就像侍卫手中沾满了血的棍子。
姬星河不顾她的抗拒,强硬地拉着她走到莫旭春的面前,甚至让她低头去看。
容宛月余光瞥到莫旭春的血沾到她的裙角,血色蔓延向上,她几乎要窒息。
姬星河道:“爱妃是舍不得吗?”
容宛月道:“并不是如此,只是臣妾见血头晕,不能看这些。”
“可是你不看,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当然不想看,她怕啊。
心里一急她突然道:“皇上该不会是吃错了吧?”
姬星河原本从容的脸上顿时僵硬,甚至浮现一丝恼怒,他道:“吃错,朕怎么会吃你们的醋?”
容宛月不语,怀疑地看向姬星河。
姬星河不喜,吃醋,那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出现的行为。
他怎么会为了容宛月吃醋,笑话。
容宛月见他脸色渐渐难看,她捂着头,两眼一翻道:“皇上,臣妾见血晕得厉害……”
她突然一软,朝姬星河一面倒了下去。
就在她要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手臂被拉住,紧接着人也站了起来,天地旋转,她被打横抱了起来。
容宛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是姬星河抱住了她。
她赌赢了,原本以为他这么生气可能对她不管不顾,可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接住自己,看来姬星河对自己可能是有一点喜欢。
姬星河看着怀里的人皱眉道:“去请太医。”
他随之要走,身后的王喜问道:“皇上,那这个人……”
“先关起来。”
没有杀了他,容宛月松口气。
她紧闭眼睛,姬星河一直将她抱到床上,太医很快过来,把脉之后说容妃无碍,休息片刻,吃些安神去燥的药便会没事。
容宛月一见太医真的来了,只能继续闭着眼睛,听着姬星河的动静。
太医走后,姬星河一直坐在她身边,她听到王喜在说:“人已经交到廷尉监,皇上不用担心,娘娘她对皇上痴情一片,这是奴才们有目共睹的事。”
姬星河听到这话眉头皱起:“难不成你以为朕在吃醋?放肆。”
他手臂一挥,桌上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喜急忙跪下请罪:“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
“去外面领十杖。”姬星河冷冷地道。
王喜赶紧膝行出去,被打完,他身子抖得不行,可他暗道:皇上最近变得仁慈了,以往如果谁惹怒了他,可是命都没了。
皇上那么生气,一定是刚刚他猜错圣意,皇上没有吃醋,只是因为面子惩罚莫旭春。
姬星河突然发难,容宛月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但是想起莫旭春的下场,她依旧是身上发冷。
她保持警惕,生怕姬星河会对她做什么。
可她等了许久,只听到姬星河微微的呼吸声。
他似乎在看着自己,他想干什么?
姬星河就坐在床边,眼睛一一扫过容宛月的柳眉、杏眼、琼鼻,最后落在她娇嫩的檀口上。
她的红唇唇形很好看,中间还有一点唇珠,睡着的时候嘴角也往上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唇色如木槿花瓣,娇柔红嫩,让人忍不住想要低头尝一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这么一想,手指却已经先于想法动了起来。
他食指轻轻抚过她的双唇,跟他想的一样软,带着暖暖的温度,就连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丝甜。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慢慢靠近她,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接近于无,容宛月温热的呼吸扑到他的面上,他突然反应过来。
猛然坐起,背对着容宛月: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今天不应该是捉奸,狠狠惩罚这个女人以及她的情夫。
可是为什么他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容宛月湿掉的鬓发,想到的是她病刚好,不知道这下会不会又着凉。
他更是听不得莫旭春的话,他当时只想打死这个人。
他这是吃醋吗?
门外传来王喜的脚步声,他应该已经挨完打了。
他又开始疑惑,连这个奴才都说自己是吃醋,难道他的表现很奇怪,就那么像是在意容宛月吗?
不,不对,他在意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一个罗宣而已,什么容宛月,他根本都不关心。
床上传来清浅的呼吸,他不由地偏头,容宛月就连睡着也是好看的。
等等,他为什么要回头看她?
姬星河站起来,迅速远离床,好像容宛月是洪水猛兽。
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会情不自禁地注视容宛月,他不敢置信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眉头紧皱成川字,他懊恼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似乎这样也不能解恨,他竟然抽出头上的金簪直接刺进自己的手心。
手心立刻涌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洇湿地板,金冠掉落在血泊中,沾染了血色。
他看向床上的容宛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
他一走,容宛月立刻坐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十分疑惑姬星河刚刚的举动。
她目光无意扫过地面,看到刺目的鲜血,得知是姬星河的,她更纳闷。
她赶紧查查好感度,没想到好感度已经有百分之二十了。
她这阵子攻略都没什么进展,没想到就在刚刚,好感度增加了。
容宛月不解,难不成他是真的吃醋?
那可是个好消息。
容宛月总算能轻松点,她问了问红袖,莫旭春被拖走,具体情况未可知,齐山说有医士去看过,估计已经保住命了。
容宛月也不敢过多打听他的事,她休息好,第二日去找姬星河,可这次她没有见到踏入羲和宫,据说是姬星河吓的旨意。
她十分惊讶,姬星河的气性这次似乎很大。
她只好送了点心就走,送了三次,次次姬星河都不见,要知道,就在前段时间,羲和宫的门槛都快被她踏平了。
她只能先回去,隔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没想到在宁安宫遇见了他。
他与太皇太后平坐,面前放了些珍珠糕,太皇太后正在跟他说话,他手指捻了珍珠糕在手上,没有吃,只是摩挲着。
容宛月同其他的后宫妃嫔一道向太皇太后请安,落座之后,她悄悄朝姬星河看两眼。
他的视线仍旧在太皇太后身上,偶尔落在面前的点心上。
容宛月纳闷:怎么珍珠糕那么好吃吗?
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拿着那块珍珠糕,却一口也没舍得吃。
珍珠糕都快化了。
“容妃你觉得呢?”太皇太后突然点名。
容宛月的视线还在姬星河的手指上,太皇太后说什么,她根本没听到。
她下意识道:“太皇太后说的极是。”
她刚说完,室内突然一静,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而后又四散开。
容宛月暗忖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只听太皇太后道:“皇上,你也听到了,后宫妃嫔都赞同,皇上以后可要雨露均沾,你们也要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一众妃嫔异口同声答道。
容宛月反应过来,自己绝对是被太皇太后给坑了。
她朝姬星河看过去,姬星河只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笑容嘲讽,似乎在说她蠢笨。
他懒懒地道:“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低头一句话也不说,自然没有看到姬星河在看到她沉默之后,手里的珍珠糕被他捏得粉碎。
太皇太后年纪大,说几句就让他们回去。
皇上在前,容宛月走在后面,祺妃与她并行,嘴角故意露出一抹讥诮笑意,然后她抚了下云鬓,甩着帕子袅袅娜娜地走到姬星河的身边。
她又夹着嗓子道:“皇上,马上就到臣妾的栖梧宫了,臣妾这里还有去年的红梅茶,皇上要不要来品一品?”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都在等皇帝的反应。
这是一个信号,如果皇帝愿意踏足祺妃的寝宫,那么她们自然也有机会。
容宛月原本无所谓的,可是众人拧着帕子紧张的模样也带动了她,她也想听听姬星河怎么说。
“原来你这里还有红梅茶,好,朕去看看。”
姬星河淡淡的声音传来,容宛月不用看,都知道祺妃已经兴奋到语无伦次。
“好,好,皇上,皇上,这边请,不,不对,是那边,那边。”
她的语气中满含喜悦和期待,她匆匆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再得意地看容宛月一眼。
容宛月:大姐你真忙。
等姬星河与祺妃共同离开之后,其他人也兴奋地议论纷纷,盼着自己也有机会。
有人注意到容宛月还在身后,她们知道容宛月的脾气,生怕容宛月会迁怒她们,赶紧离开。
不一会儿,容宛月身边就只剩下了贵妃姜云心。
两人四目相对,莞尔一笑,姜云心道:“要不要来我宫里坐坐?”
容宛月一直忙于攻略姬星河,这宫里除了羲和宫和太和宫,她去的地方并不多。
如今姜云心相邀,她恰好无事,去也无妨。
“恭敬不如从命。”
姜云心没料她如此豁达,倒是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容宛月进去姜云心的云舒宫,这宫内布置得雅致,处处可见茶花。
五颜六色,甚是讨人喜欢。
姜云心见容宛月多看几眼道:“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让人带过去几盆。”
“不用了,这是娘娘的花。”
“大家都是姐妹,几盆花而已,不算什么。”
姜云心进来之后让人奉上清茶,容宛月尝出来这是姬星河惯常喝的茶。
姜云心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茶汤,容宛月又尝了下点心,她道:“我以为你会很失落。”
容宛月咬掉一口点心道:“啊,贵妃娘娘是说皇上去了栖梧宫的事吗?套用一句娘娘刚刚的话,‘大家进宫都是姐妹’,皇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会失落,我们进宫前不都学会要与后宫姐妹相亲相爱嘛。”
姜云心听她说话,眉眼弯弯:“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如此胸襟,而且也不知道你脾气这样随和,之前你在宫里,其他人都怕你。”
似乎想到什么,姜云心忍不住笑了。
容宛月知道原主的性格,她也随意笑笑,让她吃惊得是,姜云心看起来疏离,想不到也会这样笑,相处起来也是很舒服。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姜云心似乎很好奇:“皇上宠幸你多时,现在去宠幸别人,你真的不难过?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个人都喜欢听八卦,就连贵妃也不例外。
容宛月想起莫旭春,她故意哀叹一声道:“可能是时间长了,皇上失去新鲜感腻烦了。这就是色衰爱弛吧?”
姜云心看着她一张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半晌没说出话,最后道:“你也别这么说,我猜皇上之后肯定还是会宠幸你的。”
“但愿吧。”容宛月随意道,“很少见娘娘出去。”
姜云心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我的身子不太好,所以才经常在宫内养着,宫里除了侍女,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话。”
她看着容宛月道,咳嗽了两声道:“今日倒与你很投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经常聚一聚。”
容宛月凝眉,姜云心轻叹一声:“是我唐突,如果不行就算了。”
她又咳嗽两声,容宛月想着,偶尔来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便答应了下来。
姜云心很高兴,还要留她用膳,被容宛月拒绝了。
临走时,姜云心送她三盆开得正好的茶花,这个容宛月倒是收下了。
等容宛月离开,姜云心脸上的笑淡下来。
她问一旁的宫女道:“记下来了吗?”
“奴婢都记下来,刚刚容妃说话委婉幽默,声音悦耳,她喜欢喝茶,桂花酥吃了两块,茯苓糕吃了一块,她喜欢吃不太甜的点心。”
姜云心面无表情,看着容宛月离开的地方,她道:“以后容妃来,这些都要记下来,还有,打听一下几天前皇上跟容妃发生了何事。”
“是。”宫人应声。
姜云心抬手再擦擦嘴,手腕上一串红色的玛瑙耀眼夺目,颜色与姬星河的珠链十分相似。
容宛月看见花心情就高兴,她抱着茶花爱不释手,回去邀月宫,那花被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她亲手剪了几支,让红袖插在汝窑瓶中,顺口说道:“去羲和宫,给皇上送去。”
红袖跟绿蜡面面相觑,容宛月突然想起来,姬星河现在在临雪宫,宠幸祺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