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宴音最近在看梁山聚义之类的话本子,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是我的跟班,我是老大,知道吗?”
“知道。”
碍因也抓紧宴音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从此宴音不准,他就再也没有跟谁玩过。
云北一待就是两年,宴荣安不时回来,也认识了宴音的这个朋友,替宴音带礼物的时候,也会记得给碍因带一份。
“阿爹,阿爹!这次有给我带礼物吗?”宴音欢快地迎了出来。
宴荣安看见女儿,只觉得一身疲惫都尽消了,笑道:“有啊,这次背靠着武陵候的军队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哦,你看。”
他打开了一个行囊,里面躺着两个滚圆的蹴鞠,一只绣花缀珠子,另一只是皮子做的,绣的是张牙舞爪的老虎。
宴音抱起那只皮的蹴鞠,这一看就是给碍因带的,“我去送了他!”说完就往隔壁跑了。
宴荣安的喊声打背后传来:“阿爹回来都不陪一下吗?”声音被她远远抛在了身后。
隆安寺今日却不大一样,主殿被军队围着,透着一股子威严肃穆,来寺里的香客都往偏殿上香去了,听沙弥说是武陵侯回来上香祈福了。
宴音也见过一回,便小心地避开他们,往碍因的住处寻去,走到他的禅房,还未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小侯爷,老奴来接您回府了。”是个老婆子的声音,却与黄嬷嬷的温和絮叨的声音不同。
碍因不知在没在房里,没听见说话。
“您到底是侯爷亲子,纵使前头有些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从前不是老奴有意苛待你,实在也是侯爷授意,您就别和老奴计较这许多了吧……”
她说话间好像使了劲,是在抓着人吗?
宴音忙使劲拍了拍禅房的门:“碍因,你在吗碍因?”
里头的声音听了,接着门被打开,果然是个老婆子,她瞪眼打量着这个小姑娘,眼神极是不善。
宴音从缝隙里看到了在屋里的碍因,撞开她走了进去:“碍因,我爹给你带了蹴鞠,你喜欢吗?”
这莫名其妙的小丫头……老婆子不屑瞪了一眼,随即说道:“侯爷很快就走,小侯爷可与方丈道别一番,也不用带什么东西,侯府里尽都是有的。”
说完就甩着袖子走了。
碍因不说话,就在方才的地方站着。
宴音拿蹴鞠轻轻撞了他一下:“碍因,她是谁啊,为什么叫你小侯爷啊?”
可碍因一言不发,周身的氛围浑然不对,他又变成了那个沉默的小和尚。
宴音陪他静坐了半刻,又问了一句:“你要走了?”他也是不说话。
她受不了了,丢下了蹴鞠,随它滴溜溜滚落桌底,拉着碍因一路跑进一处无人的佛殿了。
她指着那顶天的大悲菩萨问“佛大还是我大?”
“佛……”碍因下意识答,接收到了她凶巴巴的眼神,才轻轻说道:“你,你大!”
宴音人不够高,也尽力搭住他的双肩:“那你听不听我的?”
碍因的眸子动了动,迟疑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地又被她踢了一脚,才说道:“听。”
“刚刚那个老太婆是不是欺负你了?”
见他又要吞吞吐吐,宴音用眼神恫吓他。
他慌忙托出:“她从前在侯府,悄悄打我,不给我饭吃,别人也学她……”
宴音可看着他说话,眼睛里晃动的水意,心疼坏起来:“这么坏的人欺负你,你爹不生气的吗?”
这话好像戳到了他的心脏,碍因身子抖了抖,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才终于说道:“侯爷说我不是他的儿子……说要拿菩萨压住我邪性。”
这也是大师父给他讲经的缘由,他从前不说,是怕宴音听了就不和他玩了,可宴音却没有在意他说的邪性是什么东西。
她只问:“那他们现在怎么又要寻你回去了?”
“她说,是误会……”
是误会,原来他不是侯爷的儿子这件事,是个误会。
这事好复杂,宴音已经有些听不懂了,但她只知道,那个老太婆欺负他。
宴音豪情万丈拍了拍他的肩:“待会我就替你出一口恶气。”说罢冲了出去,碍因忙在后头追着。
老婆子并没有走远,侯爷还在上香,她在院子里坐着等。
宴音从斜里扑了出来,狠狠一口咬在老婆子的手腕上,手里还不停地挠着她。
老婆子痛呼一声,伸手来掰她,干粗活的人力气也大,直接把她头扳开推倒,没料到宴音的头竟直接撞到了院中的一块石头上,后脑登时麻痹了一阵,慢慢湿润起来。
只一个来回,宴音就倒地不起了,老婆子怒骂一声,赶紧跑开。
碍因才追上宴音,看见的就是她倒在地上的样他慌得腿脚腿脚凌乱,跪倒在她身侧。
“碍因,你看见了吗,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像我现在这样,打回去!”宴音手上举着,抱着剧痛的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但是她觉得自己厉害极了,说出的话也很有大哥的气魄。
碍因没看见她是怎么打的,现下他眼里全是着急,还雾蒙蒙地含着水汽,赶忙背起宴音往外头跑。
宴音趴在他单薄的背上,头疼欲裂,还是咬牙捶了他一拳:“我刚刚说的你记住了?”
碍因点了点头:“嗯。”
“记住了什么?”
“打回去!”
宴音听罢,心满意足地磕下头,被他背出了隆安寺,往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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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好可爱啊童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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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男女主初见怎么那么可爱啊!!!不倒翁·霍南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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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小时候也一样,不喜欢自己的小伙伴和别人玩得更好】
【青梅竹马一定要赢过天降啊】
【不喜欢男主不识字,让他来女主家学吧!“尤老师’教一个是教,多一个也没区别。
女主是个学渣,刚好两个人一起,顺带培养感情,日后三人还能成为朋友】
【漂亮,我喜欢小侯爷】
【女主不当海王可惜了哈哈哈哈】
【撒花】
-完-
第12章 、离别
◎他低头,唇轻轻蹭了一下纱布◎
看见碍因背着宴音跑回来,背上的女儿不仅晕了过去,还血迹斑斑的,宴荣安登时吓了一大跳。
女儿前头才高高兴兴地带着蹴鞠去找朋友,怎么回来就弄成这幅样子了呢。
一时间院子里兵荒马乱,宴荣安赶不及问缘由,心急火燎跑出门去找大夫,黄嬷嬷和青芝小心地把宴音放到床上,拿水湿了帕子轻轻帮她擦拭着后脑的伤口。
碍因默默站在一旁,只是看着宴音,一言不发。
大夫很快来了,看到伤口不深,只说无性命之忧,先止血包扎了一番,又开了止疼的汤药,余下的只等醒过来再说。
宴荣安压下焦急,问还在站着的碍因:“碍因,你说说,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碍因老老实实将自己被一个老太婆欺负,宴音替他出头的经过一一道来。
宴荣安听罢摇了摇头:“唉,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你别怕,此事与你无关,且先回去吧。”
他摇了摇头,执拗地站着:“我等她醒过来。”
说着又挪步上前,去看宴音包扎了个严实的脑袋,和失血苍白的脸,想碰碰她又不太敢。
“这……也不知多久才醒过来呢。”宴荣安苦闷地说。
睡多久他就等多久……但碍因想到武陵候打算今日就带他离开,赶紧走到门口说道:“请容我先出去一遭,很快回来。”
说罢就跑了出去,宴荣安也不去理会他出去做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碍因才回来。他换了一身衣服,瘦削的手指苍白湿润,还捧回了一个盒子。
“这个,给她吃。”碍因将盒子举过来,手还在微微发着颤,寒气让手指的形状印在了盒子上。
宴荣安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根品相极好的人参,他惊讶地问:“孩子,你这是哪来的?”
碍因说道:“我去见了侯爷,这是侯爷给的,那个打了她的老婆子,也,也处理了。”
碍因不是隆安寺的一个小和尚而已吗,怎么能跟侯爷扯上关系?
宴荣安虽不解,但他商人的直觉也算敏锐,不该多问的一句不问。
既然这人参来历没问题,他心疼女儿,也就厚着脸收下了。
人参熬煮成汤药给宴音灌了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宴音终于醒了。
碍因一直就站在那,第一个瞧见了她的手动了动,快步跑去叫大夫。
大夫又来看了一遍,只说看着没什么问题,嘱咐宴荣安之后多问问她记不记得事之类的,又写了些补药的方子。
“阿爹,大夫为什么这么说,我看话本里的人,磕到头要么失忆要么傻了……”宴音虚弱地抓着被子,带着哭腔问道,“我是要傻了还是要忘了?”
宴荣安慈爱地说道:“没事,大不了爹养你一辈子,咱不怕。”
“哇——”宴音绷不住哭了出来,“可我不想当嫁不出去的傻姑娘啊!”
她见过城里的一个傻姑娘,整日邋里邋遢的,被她夫家打骂还嘿嘿嘿地笑,她不要这样子!
她这一哭,一屋子的人又是手忙脚乱的,碍因更加自责,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嘴里又说不出安慰的话,显得笨拙。
宴音又哭着说道:“碍因,你的手好凉啊,为什么这么凉啊?”
她觉得已经有点傻了,问起了不着调的事。
碍因有些慌忙地解释:“我先,先前用井水,洗了几次手。”说罢想撤回手,不再碰到她。
可是手却被她主动抓住了:“碍因啊,我是为你出的头的,我眼看着不是傻就是要失忆了,你得看着我,别让我被随便嫁出去了,被夫家打骂,好不好……哇——!”
“好,好,我看着你,我一步不离地看着你。”碍因话从没说得这样快过。
她又接着絮叨:“我原是想娶十个八个夫婿的,现在若真是病了,只怕一个也找不到,你是我小弟,急大哥所急,真找不着的时候,你就得凑个数,知道没有?”
碍因害怕地缩了脖子:“这……”
宴荣安一看到女儿哭得这么厉害,脑子都抛到一边去了:“碍因,你先答应她啊,不然她得哭到什么时候去啊。”
碍因心思凌乱,手又被宴音紧紧揪着,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场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宴荣安一个劲地劝他先哄宴音一下:“你就先答应她,放心,不会让你真娶的,我们不日就要会江南去了。”
宴荣安本是在犹豫,如今见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才下定决心离开云北。
说到底是他看护不周,害她在陪自己吹这关外的风沙,如今姑娘慢慢长大了,该带回江南好好养大才是。
话来得突然,碍因转头呆呆地看着宴荣安,他要走,要带宴音走?那他怎么办……
碍因有些失神,他该说点什么,该叫他们留下,可宴音头上的白色纱布真的很刺眼,是因他伤的,他说不出口。
宴音还拉着他在嘟囔:“我让你负责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下意识回答。
!
宴音听他竟然应了,这才破涕为笑,断断续续地说:“那说好了,你就勉强算我的童养夫了,我没找到人之前,你先别娶妻啊。”
“好。”这次碍因还点了点头。
任是自己女儿,宴荣安也觉得她这要求实在是过分,但此番也不过是哄她的话罢了,就没再说什么。
见天色不早,他就走到屋外让黄嬷嬷准备晚饭去了。
碍因还在屋内看着宴音,只是他整个人都被宴荣安说要带宴音回江南的话夺去了心神,怔怔地在发在发着呆。
宴音头疼,说了一会话又累了,重新睡了过去。
碍因还握着她的手,青芝去帮黄嬷嬷的忙了,屋内无人。
他低头,唇轻轻蹭了一下纱布。
水滴不小心打在了宴音的眼皮上,她的眼皮颤了颤,没有醒过来。
清晨,宴荣安和房主结清了银钱,将宴音放上了马车,一家人踏上会苏州的官道。
碍因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了路的劲头,才独自往武陵侯府走去。走之前,大师父将一串佛珠绕在了他的手上,只说这是他娘曾经供奉在这儿的。
回江南的路很远,宴音在路上伤口复发,发起了高烧,宴荣安带着她一路求医问药,花了许多的心血,才将人好好地带回了苏州去,只是再问她许多事,都是不记得了。
宴荣安心疼叹气,也没什么办法。
在苏州,宴音安静了许多,也没有在云北时那么爱到处乱跑了,苏州的小姐们大都娴静,性子活泼些的爱的也是扑蝶放风筝。
一开始宴音身在其中,显出了几分糙,她只好慢慢地改正自己的行止坐卧,显出一副闺秀模样,云北的记忆渐渐变得遥远又陌生。
杨柳巷的鸡鸣过了三遍,宴音还在床上赖着,今日不用去书院,她一遍遍回想着梦中发生的事。
真的像梦一般模糊陌生,可仔细想来,又确实发生过,她和霍南疏确实是年少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