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碱水巷隔了大半座城,高头大马缓缓经过梓州城门。
城内是围拢着看热闹的百姓,身穿甲胄的士兵执着兵器分列道旁,凛凛威势足以让平头百姓自觉保持距离。
储君仪制的马车镶金嵌宝,华丽威严,即使看不到坐在里头的太子殿下,但见到这般漂亮的马车也足够开眼了。
车架缓缓行进,其中一辆马车内,姜负雪正瞧着一封刚送到手上的密信。
斯人如玉,看着信上的内容,神色并不平静,修长指节在车窗上按着,逼出了淡青色的血管。
偏偏在他布置好了一切,到了梓州才收到这份消息:宴音竟然也在这里!
他让人盯着宴家,宴荣安果然联络了自己的女儿,小心循着那封信的去向,到了今日,姜负雪才终于得知了宴音的下落。
可她有前世的记忆,应当是知道梓州将要起兵变的,为何还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姜负雪激动又心焦,只想赶快找到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霜败!”他语调着急,霜败立刻见了马车内。
姜负雪吩咐道:“你秘密在梓州查探夫人的下落,着意找新近一月内在此落户之人。”
他能猜出这一个月的停留,他们必不会住在客栈,房子或买或租都要在衙门落户,即使用的是假名,也能查到蛛丝马迹。
刚刚说完,马车便停了下来,看来是已经到了太子落榻之处,是曾经的亲王别院,如今修整一新,以待贵客。
下了马车就看见定山军、广威军的两位总领大将军迎下了梁意。
再后头是低一级的将领,并梓州知府,都是在梓州城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到了未来储君面前,也要毕恭毕敬。
在一群高大威猛的将军之中,倒显得梁意瘦弱矮小了不少,但其实他身量适中,书生气甚重,也难怪宣武帝总有些不满意,毕竟早年自己也是同这些高大威猛的将军混在一起的。
定山军将军冯知钧率先开口道:“殿下舟车劳顿,臣等已略备了薄酒,为殿下及众位大人接风洗尘。”
他是宣武帝亲统的定山军头领,可见得陛下信重,与广威将军洛纬相比,隐约间要压他一头。
另一旁的洛纬倒是面色如常,带着独子洛扶安低头在一旁静默,只有梁意问询时才会抬头答几句话。
梁意看着这状似顺服的广威将军,心中不免看低了他几分,这便是将要起兵造反之人吗?倒是个能装的。
在到梓州之前,他的手下就查到了这广威将军的一些猫腻,顺藤摸瓜之下,竟查到洛纬有将要谋反的迹象。
倒是着实将梁意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他是在到梓州后才发现,岂不就要被他拿来当人质了。
他当即速速招了幕僚商议对策。
然而梁意能起意去查洛纬,自然是姜负雪授意那幕僚引导的,证据也是他故意叫梁意查到的。
姜负雪如今倒没心思看别院门口演起来的戏,他的全副心思都用来想着宴音现下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姜负雪的前世记忆是个大bug,位极人臣,宫里宫外的大秘密他都能接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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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8章 、暗涌
◎眼底的醉意已然清明。◎
接风宴只有酒菜,并无舞乐。
梁意此行犒军为着是将差事办得好看,是以早早传来消息,将官的一众取乐事宜尽可免了。
大靖朝所谓的犒军,是为士兵送来粮草布匹,并奖励将士共饮御酒三百斤。这些都另有车马提前几日运到了梓州。
同样又有演武比斗,查看军队操练情况等。太子还要视察军备,及银粮开支一路的账目,并不轻松。
是以梁意此行除了幕僚之外,特意带了自己在心腹兵部侍郎石逢春,和户部郎中莫子青,再一个就是姜负雪了。
接风宴上,两个大将军左右列坐在梁意两旁,和方才在别院门口一样,一动一静,冯知钧依旧亲热地与太子说话,洛纬安坐在右。
“洛将军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事?”
洛纬抬头就看见梁意那张文秀的脸,面容和善,正笑着同自己举杯。
他忙拿起杯盏回敬,说道:“确有心事?”
梁意几不可查地挑起了眉毛:“哦,可否与本宫说说?”
“是,是近日忽然有了臣妹的消息,不知她如今境况,便有些担忧。”洛纬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
冯知钧伸长了脖子,小声充了解说:“洛老弟的妹子叫洛清,二十年前嫁人的时候被安南人掳走了。”
竟是……这样吗?
梁意心中嗤笑,这洛纬倒也是个能装的,想挟持他造反,如今却这个德性,还拿自己妹妹失踪的事来遮掩,心性却实在不够稳。
但他嘴上仍要安慰一番:“既失踪二十年有余,便不在乎这早晚的两三日的忧愁了,眼前这享乐宴也该与客同庆才是。”
这便是暗地里指责他的意思了,谁能信他能为个妹妹伤心二十年。
太子远道而来,带头迎接的将军却在为自己失踪二十年的妹妹走神摆脸,旁人看着可不是他挂心妹妹,而是要给太子下马威呢。
闻言洛纬才发觉自己确实是怠慢了太子殿下。
他连忙起身,躬身举杯:“是臣失礼了,不分轻重,请太子殿下恕罪。”
梁意举手按下他的手臂,笑道:“将军言重了,兄妹情深,二十年一朝得消息,激动了些,本宫自然理解,这便先祝愿你早日寻得妹妹。”
他让了个台阶,洛纬道:“谢殿□□恤。”
二人揭过了此事,洛纬能做到执掌一军的位置,也不是个不会来事的,回过味来便自罚了三杯。
后与梁意更是有说有笑的,论起了带兵打仗之事来,不再是冯知钧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席上觥筹交错,文臣擅言武将擅饮,热闹和睦成一片。
姜负雪的座次毗邻洛扶安,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少将军,洛扶安二十三四的年岁,高大轩朗,和其父肖似。
此人在兵变之后会被霍冲所救,宣武帝在位之时,数度上书自陈冤情,到大多到不了皇帝的御案上,而是存在了文安阁中。
姜负雪前世追溯常山军起势之时就曾展开翻阅过那些书信,是以对梓州兵变,他比宴音这个道听途说的人更加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
只是洛家父子是否冤屈他并不关心,重要的是,霍冲救下洛扶安之后,常山军也会交到霍南疏手里……
羽翼未丰的霍南疏,要过几年才能彻底带着常山军崛起,而他不会给霍南疏这个机会。
姜负雪将那凶煞的念头狠狠压在心底,面上是恬淡之色。
他今日饮宴穿的是一身茂竹青衣,清寂秀雅的公子饮着烈酒,神色不改。
而邻座的广威将军之子洛扶安,比之其父先前心事重重的模样,更多的是郁闷,坐下后一言不发,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
“听闻洛公子在虎落山一役扬名,此战可算开启大靖与哈密和平数年的转折之战。”姜负雪凤目婉转,已是微醺。
听闻旁侧有人搭话,洛扶安转头望去,是位年轻公子,立如芝兰坐如钟磬,在众官中很是打眼。
洛扶安仰脖又饮一杯,才问:“阁下是?”
公子同陪,亦倾尽了杯中酒,道:“翰林院编撰姜负雪。”
听到翰林院编撰这词,洛扶安便明白了,原来是文臣里的魁首,熟读孔孟,却又通晓军事不成?
“虎落坡之役后有家父支持,我才能一往无前,成就这半分功业啊。”洛扶安醉眼有些迷蒙。
姜负雪听罢,似颇有所感,说道:“洛将军与少将军皆是大靖的忠臣良将也。”
哼!忠臣良将,图谋挟持太子谋逆的忠臣良将吗?
洛扶安一想到洛纬糊涂到敢谋反,为了一个妹妹,将整个洛家的身家性命搭进去,就恨得咬牙切齿。
可他要怎么办,向太子,或是向陛下检举吗?那下场未必就比谋逆更好,洛纬厉害,将他也绑在了船上。
此事只能一往无前,没有回头路,再言这造反未必不能成功。
冯知钧本事不大,却是个能遮掩的,今年战事多在西北,他靠着一路蹭功,溜须结党爬到了这个位置上。
也有因定山军实权掌握在宣武帝手中的缘故,定山军将领本就不是悍将。且此次太子带来的都是文臣,实在是羊入虎口。
只一句“忠臣良将”,又震荡起洛扶安的无数念头。
“姜大人言重了。”他喝得多了,想起身去解手,手扶在桌案上,身子不稳又歪了下来。肩膀还未摔到垫子上,就被人扶住了。
正是坐在近旁的姜负雪,“洛少将军勇武,朝廷自将诸事看在眼里。”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洛扶安听得这句,心内悚然一惊,抬头向他看去,眼底的醉意已然清明。
姜负雪说完这话后便将人扶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静静饮酒,独留洛扶安一人惊疑不定。
所以前些日子来找他的果然是朝廷的人吗?那朝廷已知洛家有谋反的念头,太子还敢亲至,只怕是早有准备,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这翰林院编撰这一句,只怕是提点他们早早受降,想将此事平静无波地平定,不添伤亡,罪名也可小些。
今晚,他只怕得寻洛纬再好好商议一番了。
天色昏沉夜已办,厅内烛火燃到短处,酒宴方歇。
太子不胜酒力,已辞席休息去了,余下的人也陆续告辞回府。
看到洛纬与洛扶安相携出了门去,姜负雪才起身回了厢房。
却没有立即洗漱歇下,屋内昏暗不点蜡烛,外头虫鸣蛙噪,姜负雪自在矮榻上坐着,指尖缓缓在方桌上起落。
未几,霜败终于出现,他迫不及待问道:“查得如何?”
天知道,席间姜负雪早已等得不耐,自知道宴音在梓州,只恨不能亲自去捉了她回来,但此刻脱不得身,只能按捺住自己,等了这许多时候。
霜败知主子表面平静,内里已是急如星火,艰难答道:“还未有下落。”
他们刚至梓州,霍南疏的藏匿法子更是也不差,尚不得头绪也在情理之中。
姜负雪闻言,身子又坐正了回去,略闭了眼眸,眉间急切方才消了些去,他又问:“那可有蛛丝马迹?”
“客栈具已探过了,又去梓州衙门查看近一个月落户之人,知道霍小侯爷谨慎,为防打草惊蛇,只让人扮了走街串巷的商贩,一户户问过去,要费一两日功夫。”
“那找到她也是迟早的事了。”他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响动,是冯知钧与太子议事结束的信号。
原来本就早早告辞的冯知钧并未离开,而是被太子召到了书房之中。
两人密议何事,想也能知道。
冯知钧手上既无真正的定山军兵权,又在宣武帝治下,一举一动逃不过帝王的眼睛,梁意早知这不会是洛纬的盟友,此番听闻洛纬有反意,若两人联手将洛纬拿下,
第一个高兴的是太子,平等内乱,彰显勇武之气,自然圣心大悦,让宣武帝改观;
第二高兴的自然就是冯知钧,他与洛纬在梓州分庭抗礼已久,此番平乱,不仅是实在的功绩,更能挤下洛纬。
就算不能荣膺定山、广威二军,陛下再派新将来梓州,也是根基尚浅,被他压制的份。
姜负雪起身理了理衣摆,吩咐道:“找到夫人后先不要动手,告知于我。”说罢便走出去了。
出门之时正好见到冯知钧迎面走来,二人客气一笑,错身离去。
今日姜负雪既是自身有意,也是奉太子命坐在洛扶安身旁,想也知道梁意会问询自己。
太子单刀直入问道:“负雪今夜在席间也见到了,你觉得洛扶安此人如何?”
姜负雪道:“确实是位悍勇的将军,只是心事重重的,臣又斗胆瞧了洛将军一眼,也是如此,莫非已他们有察觉?”
若洛家父子起了疑心,就此作罢,不开心的只怕就是筹谋布置多日的梁意了。
梁意道:“不论如何,他们想要造反已是证据确凿。”只是功差一筹罢了。
梁意手划过那封洛纬召集旧部的密信,面色晦暗:“不反也是要下大狱的,但现在且稳住他们,必要让她们父子二人觉得,此时造反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才好。”
知道洛纬有挟持自己的意图,还敢眼睁睁看着洛家造反,梁意文弱的外表之下,显出了几分胆色来。
接着他又另提了别的事:“此番犒军,账目粮草之事有石逢春、莫子青看着我很放心,演武操练一事就交由你来办了,可好?”
“谨遵殿下之命。”
从书房走出来后,姜负雪回到厢房之中,当即写下了一封书信,说道:“丢到冯知钧的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