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证据确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有甚被传扬了出去,
梁意想着,石逢春这个大牢是下定了,他当着宣武帝的面亲自点的人,这般不堪用,让他在父皇面前如何还有颜面。
若此次犒军就至此结束了,梁意无功有过,落得个识人不明的评价,又在百姓中失了威望,当真是吃了大大的闷亏。
石逢春是断断要大义灭亲的,却还不够,必得有更大的功绩压着这项罪过,他将来的路才会好走。
梁意打定了主意,往堂下扫视了一眼,石逢春已被洛扶安亲自押了下去,屋内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纷纷看向了他,连同洛纬也是。
洛家这个反,不造也得造了。
他暗自凝眸,开口说道:“闹了这一遭,又有许多事务耽搁下来了,账册一事,也请负雪多与莫子青分担,严加查看缺漏错处,务求今日之事不再重演。其他将军若有疑虑,也可来别院查看。”
众人纷纷应是之后,梁意就将人遣散了。
姜负雪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迹,他动作有些缓慢地起身,自然落在了众人的后面。
落在梁意眼中,让他更不好受,他带来的三个人,一个倒了一个伤了,留个莫子青只会看账罢了,难堪大用。
此番能器重的,头一号还是定山军的将领冯知钧。
听到冯知钧又被梁意召去的消息,姜负雪靠在迎枕上,哂然一笑。
若是梁意知道拆他台的就是自己仰赖的大将军,不知该是怎样的有趣。
另一边,宴音在白潜和青鸦的护送下,顺利走出了梓州城。马车行了半日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才在一个叫望西镇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留宿。
要了三间房,宴音居中,白潜和青鸦各占了两边,连窗外屋顶的监视也没有放过。
他们得了主子的命令,绝不能让宴小姐有任何闪失。
宴音在房内在屋内坐立难安,太多的事情萦绕在她的心头,最大的便是霍南疏的安危。
即使说服了洛纬回信说不会再造反,但就怕生了变化,有了万一。
知道他本事大,可她的担心在意并不会因此消弭半分。
在与霍南疏分别之时,她能感觉得到这人在憋着一股劲要做点什么,她越想越觉得是,当即就想冲出门去,告诉白潜青鸦,她不走了,她要回霍南疏身边去。
可宴音又那样地清楚,现在的她就是什么作用都没有,不过是个拖油瓶罢了。
“别给他添麻烦了……”宴音不停地告诫自己,才能压下要去找他的念头。
独自枯坐着只是自寻烦恼罢了,宴音在房内找出了纸笔,想要提前给她爹写信,等到了云北也能尽快地送出去。
盛京那地方,谁待着都不开心,阿娘的心愿左右就当是圆了,她想尽心劝阿爹辞官,以后一家人天大地大想去哪便去哪。
一支红烛不断溶落下蜡油来,宴音拈着狼毫在书案上埋首写信。
这家客栈是望西镇最好的,她住的也是天字间,房内分开了饭桌和书案,一扇屏风隔开了内外室。
即使是走廊也彻夜地点着一盏蜡烛,此时已近夜半,来了宴音一行留宿,连厨房的火都没熄,还能做饭。
他们走了半日不免疲累,热水和饭食都叫了,厨房的动作很快,马上将东西都筹备了起来。
端着饭食的是掌柜的女儿,娇娇小小一个,她走上了楼梯,脚步沉沉地站定在了宴音的房门前。
两旁的白潜青鸦自然也出来了,注意着小姑娘的动静,小姑娘缩了一下脖子,托盘中的饭菜有些不稳。
青鸦上前扶住,查看了一遍,又瞧出这不是个会武功的,才摆摆手让她进去。
房门被轻轻叩响,宴音信才写到一半,说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打开,饭菜的香气飘了进来,宴音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但还是坚持要将剩下的写完。
屏风上印着送饭菜的人的影子,是个小姑娘的模样,她将饭菜放在了桌上,慢慢走了进来,宴音仍专注写信,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嘭——”的一声,外面传来巨响,几乎要将房子震塌,宴音想抬头看看外面的情况,没料到眼前一黑,将要磕在书案上的头被人轻轻扶住。
这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门外的二人,这声音实在蹊跷,青鸦也不管是否冒犯了,对白潜说道:“你进去守着,我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又是神隐在背后搅风搅雨的姜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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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2章 、抓回
◎我绝对舍不得做伤害你的事◎
霜败听从了姜负雪的吩咐,没有去追霍南疏,而是往城外去,算着宴音一行人的脚程,在望西镇的客栈中提前蹲守了起来。
宴音被劈晕之后,那送来饭菜的女子,将手反复挡在烛光之上,窗外的人瞧见了窗上明暗变化的暗号,立时弄出了响动,以求声东击西。
接着女子就将宴音扛在肩上,见到她写了大半的书信,那女子抓起塞入袖中才转身往外走。
还未走几步,白潜很快就进来了,二人正好撞见,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白潜上前几步,惊得她谨慎后撤。
“将宴小姐放下。”他不嬉笑时的眼神足以让人胆颤。
却另有说话声自背后传来:“马上带着夫人离开!”
是霜败!
外边的声响就是他让人弄的,顺利将青鸦引走,霜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留住白潜,让女子能给尽快带宴音离开。
伴随着说话声的,是那几乎要刺入头皮的锐利剑锋。
白潜骤然矮下身子,手中弯刀割下腿部,霜败长臂抓在门框借势跃起,将他踢翻在地,银白长剑直追他心口而去。
门上已经没有人挡路了,扛着宴音的女子顺利穿过,快步往楼下去。
白潜暗道不妙,就要吹响哨子将青鸦召唤回来,霜败却不会给他机会,招招紧逼,教他空不出手来。
然而青鸦还是到了,他追出去几息之后忽觉不妥,赶紧要回去守住宴音才是。回来果然就发觉了变故。
青鸦要越过两人去拦住她们下楼,霜败却将去路挡住:“想追,先过我。”
二人相视一眼,两把弯刀朝霜败而去。
他们之间配合无间,霜败再厉害,也只能争取到半炷香的时间。
“她速度很快的,你们追不上,”霜败迎战吃力,嘴上却很得意。
白潜的性子经不起激怒,原本十分的力气激出了十二分,弯刀刀势逐渐凌厉,然而霜败却只防不攻,务求不伤及死穴即可,白让他花费了这许多力气。
霜败长剑舞出屏障,凉凉说道:“哎呀,白潜白潜,改叫白痴吧!”
这边打边骂的习性将白潜恶心坏了,他真想吐口唾沫回去,最后还是青鸦冷静些,寻到了空隙弯刀几乎要削断了霜败的脖子。
霜败险险躲过,喉咙先是出现了一根红线,紧接着大量的鲜血落下,染红了他的衣襟,刀若再深半寸,他命就没了。
“青鸦,比那白痴好上一些,我记住你了。”被割伤的喉咙让霜败的声音如风吹破了纸窗一般,嘶哑难听。
他说完这句,转身破窗离去。
白潜不肯受这鸟气:“妈的,回来!”欲追出去。
青鸦横起一臂拦住他:“宴小姐要紧。”
等二人赶忙追出望西镇,前后早不见了她们的身影。
“青鸦,如今要怎么办?”白潜一想到主子要是知道他们将人护丢了,就算是见惯了沙场的血腥厮杀,登时也要怕得头皮发麻。
青鸦果断道:“追回去!你走大路,我走小路,等回到梓州城,不管能不能找到,都要禀告主子。”
说罢打了个唿哨,和霜败带来的人缠斗在一处的手下也撤了手,回到二人身边,即刻分了两路,往梓州回奔。
宴音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却还是晚上。
她摸着有些疼痛的后颈掀开了被子起身,才发觉这是一处陌生的房间,屋内没有灯光,只有月光帮她勉强看清了陈设。
转头往窗外看去,院中是层层叠叠如灯笼垂落的玉蕊花,看来是处富贵的所在,可她明明在望西镇的客栈中写信,怎么会在这里呢?
当时是送饭的小姑娘来了之后,过了一会,她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宴音正回忆着,忽然听见了开门声,是外间有人进来了。
她心里一慌,左看右看,想寻个地方躲起来,可屋内饰简单,根本无可藏身之处。
来人端着灯盏,从屏风可见身形俊逸。
只影影绰绰一个影子,宴音立时慌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兜兜转转,她还是被姜负雪抓到了。
姜负雪转过屏风,那仙姿佚貌在灯盏的映照下,柔和得似一块暖玉,那双凤目灼灼地望着她,一步步走来。
这是盛京人人想觅为夫婿的状元郎,可此时在宴音心里,洪水猛兽比之尚且不及。
灯被轻轻放在了她腿边的桌案上,只照亮了床边这一方的小天地。
姜负雪半蹲在床边,衣摆碰到了她的腿,两只手放在她的身侧,变相地将人圈禁了起来。
宴音浑身僵硬,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她想退,却如何都不敢动弹,因为真的害怕会出事……
姜负雪将她的紧张收入眼底,还未说话先叹了一口气,洁白修长的指在她紧攥的手背上打圈,才说道:“在外面疯玩了一个月,可满足了?”
没有哪个夫婿如他这般宽松,任由自己的新婚妻子这般胡闹,还要帮着遮掩。
她看着姜负雪不似发怒的面容,吞了吞口水,说道:“我不是疯玩,在成鹰道的时候已经……”
他抬眸淡淡一句:“我不接受。”
神情如白纸般,看不出是发怒、伤心,还是不耐。
“我只当你是乱了神志才说的那话。”
姜负雪此时无喜无怒,却能让人窥出危险来。
宴音马上住了口,现在她面前没有霍南疏挡着,只能当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见她闭了嘴,姜负雪站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从背后搂着她的腰。
埋首在颈窝处深深嗅了一口,他呢喃道:“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你可知得知你离开时,我有多难过?”
他彻底贴近了她,两人严丝密合,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甜蜜。
听得这一句,宴音忍不住轻轻颤着身子。
伤了今生还没有做错的姜负雪,她是有愧的,这人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还没做,就被她独自抛弃在婚宴上,确实无辜。
试想若是那人换做是她,昨日还缱绻甜蜜、海誓山盟的两人,今日却在佳偶将成的喜宴上毫无缘由地跑了,她能不恨不怨吗?
所以姜负雪生气也罢,怨恨也罢,宴音都能理解,可她已经知情,绝不该耽于这艳丽的毒果之中了。
“阿雪,成亲当日之事是我不对,你可以恨我,可我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得不走。”
她说罢这句,想拉开他的手,可背后的人纹丝不动,甚至手掌上移,轻轻滑过她的锁骨,惊起了宴音的疙瘩。
她看不见背后的人,不知他的眼神变得有多危险。
在她颈窝处吹拂的呼吸一变,姜负雪声音里带了笑意:“你的心意?你说过的,你的心意在我,莫非阿音也学了那陈世美,抑或是西门庆了吗?”
宴音哑然,她确实是……移情别恋了,对姜负雪,她能明白他的难过,但却无能为力。
见怀中的人不说话,放在她腰间的手便越收越紧,他难过,就想让她同自己一样难过。
姜负雪坚实的胸膛压着她,宴音不自觉地弯腰想远离,这动作刺痛了他的眼。
背后的人身子一歪,两人齐齐朝床榻倒去。
宴音彻底慌了神,她要起身,却被姜负雪又拉了下去,熟悉的苏合香溢满鼻腔,他覆在她身上了,遮天蔽日一般。
“夫人,告诉为夫,他碰你了吗?”他低头去吻她的唇,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的。
可宴音根本不听,也更不会回答,她偏头躲开他的吻,此时所有的注意全在推拒他在身上滑动的手。
见她不答,姜负雪只当是有,他的凤目骤然泛红,既委屈又愤怒,这本该是他的妻子,不,这已经是他的妻子,却弃他于不顾,也别人有了首尾,那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手下胴体柔软细腻,姜负雪的目光如豺狼一般,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那日洞房花烛夜夫人缺席了,今日为夫与你补上可好?”说罢,他直接撕破了手下的衣料。
刺啦的声音刺痛了宴音的耳膜,夜晚的冷意让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吓软了手,终于控住不住哭了起来,口中愤愤喊道:“够了!够了!姜负雪,你已经杀了我一回了,你还要杀我第二回 吗?”
这话让他心口一窒,像一枚针扎破了他的愤怒和伪装,姜负雪只觉得鼻尖酸涩。
他的手不再动了,苦涩地问道:“我杀了你?我什么时候杀的你?”
宴音已经被他吓得语无伦次,捂着冰冷的肩膀,哆哆嗦嗦说不成一句话。
姜负雪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早已不忍再动,只好拿被子替她盖好。
又去拭她落下来的泪,眼泪如断了线珠子一般,打湿了他的手。
她不说话,只能他说:“我不动了好不好,我什么都不做了,阿音,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回来吧。”
等了半晌,宴音才缓下了气,又鼓起了勇气,哽咽说道:“前世你杀了我,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