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身子就要被长刀串起,他发了狠,决心以一命换一命,猛地往前冲,自己死,敌人也不能活!够本了!
他面前的鞑靼汉子似乎也意识到他的想法,眉头一皱,身子迅速向后退去。
血勇者正孤注一掷上前扑时,“砰”地一声,不知从何处划来的一刀,直接把鞑靼汉子的脖子斩断,那把长刀应声掉在地上。
尸首缺了头颅,动脉的血液哗地喷溅出来,溅了血勇者满身。他大口喘息着,呆滞地转移目光,看见尸首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挺拔,身着红衣,他右手按着的长刀又递出,宛如书生落笔般优雅精准,瞬间,刀尖抵在另一名鞑靼人的脖颈上。
“唰”又是一颗人头落地,滚烫的鲜血似泉眼般涌出,兜了人一头一脸。
瞬息间,连斩两颗头颅,鲜血飞溅。在狭窄的过道中,想要冲进来的鞑靼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震惊悚然地看着一人如鬼魅般,浑身浴/血,手上窄而长的刀似阎王的生死簿,一出手一人毙。
那人身上发上,满是浓稠的鲜血,刀身上也流淌着血液。只是她的面容不喜不怒,无欲无情,活脱脱像是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她一人持刀,站在缺口处,围在外的鞑靼士卒咽了口唾沫,无一人敢往前迈一步。
那是出于本能的战栗与害怕,谁遇到天地之威不会恐惧畏缩,而天下间有几个人,知道必死,还敢上前的?
这样快的刀法,那样狠辣的心性,更可怕的是,这人好像不会累,不会痛。非人般的存在彻底击垮了这圈的外敌,有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往别处移,找寻其他可以翻越的地方。
“阵前退一步,斩!”鞑靼的监军官手起刀落,把退缩者的人头砍下。
常年训练的秩序,和左右必死的绝路,终究是逼着他们向前冲去。沈砚手腕一动,沛然力量注入刀上,自十五岁随着她生生死死的长刀嗡然一声,包含着必死的决心冲入沙场!
被血染成一片红艳的刀身在敌人中纵横,“哐”地一声猛烈撞击,好几把刀一同撞上了那把刀,沈砚肩膀一抖,锵然数声,在密集到看不见的刀光中,她连出三次,把齐聚来的刀身一一撞开。她一人堵住缺口,不能退缩一步,先前在城墙上的腾挪转移均不可用。只能用她血肉之躯和手中的长刀,阻住后面的巍然大军!
快到似同一瞬间发出的悲鸣声,五把刀的主人被她刀身撞开,倒在地上。沈砚足尖一点,迅速向前,前面缺口处的鞑靼还未冲进来,沈砚已经站在缺口处定住,锁住了缺口!
她一人站在那处,鞑靼所有看见的人发出一声惊呼,不好!而她身后的觉华百姓则大喜,这最危险的地方终于安全了!
沈砚微微垂眼,睫毛上的血珠就势滚落,她浅浅一笑。围着的鞑靼士卒人人心头发寒。
“退后!射/箭!”有人道。
“不行!你和他抢速度抢不过!”立刻有人否决。
射箭之际,此人大可以从容退开,待到箭簇消失,此人又能站在缺口处以一当百。
想到这里,鞑靼的小队长恨恨道:“给我车轮战,是人总有累的时候,我不信耗不死他!”
车轮战。
任是谁也想不到,在万人战场之上,居然需要用车轮战耗死一个人。
明明是荒谬到令人发笑的场景,可看着那持着长刀,巍然不动的人,谁也笑不出来。
这是把人放在磨盘中碾,一个又一个人,只会成为他磨盘中的养料。
“停。”一道沉沉声音传入,明水越众而出,看着这位辨不清长相的将士,“这位勇士,你叫什么?”
沈砚看向他,她的神色平静,口中却吸了口气,似乎是要回答。
大家都等待着她的回答,突然看见她纵身一跃,从缺口处扑向了鞑靼众人处,竟是直接向明水袭去。
她要在千军万马中杀掉鞑靼的首领!
这个认知令所有人都胆寒,这怎么能做到!
可沈砚就是做了。
她孤身而来,手中长刀似毒蛇吐信,从下向上朝明水扑去,可明水坐在马上,一身坚实盔甲,他行动不如沈砚灵敏迅速,可一抬臂,那锐利至极的刀刃抵在坚硬的盔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明水的身子逼不得已的向后仰,第二刀猝然又至!
盔甲的鳞片之间,是有细碎不可察觉的空隙,瞬间之间,沈砚盯住一处空隙,刀尖一挑,“唰”地一声,严丝合缝的盔甲居然裂开了长长一条!
然而周边无数刀剑要砍在沈砚身上,明水的反击骤然向下,长而重的马刀挥下,携带重力之势,沈砚的发丝都被这股力道震得飞扬,在十几柄刀剑的中心,她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落个碎尸万段的下场!
明水心中有微微的遗憾,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分,沈砚以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出的动作,一闪身藏于明水的马腹间,那些刀剑劈在一起,落了个空。
沈砚从马腹间一闪即逝,那柄长刀在她手中轻轻一挥,擦上了明水手臂上破开的铁甲,哗地一声,仿佛刀破新雪,刀身上又沾染了一抹新鲜的血迹。
可也到此为止了,无数的精兵强将拿弓箭对准她,朝她涌来。沈砚足间一点,袖袍飞扬,落身于缺口处。这一来一回,不过两个呼吸间,除了她扬起的袖袍有变动,她好似一直在此处提刀抵挡,并无于千军万马中明杀主将的行为。
明水捂住了自己的右臂,臂膀之间,有一条长长深深的刀伤,流出的鲜血润湿了自己的指腹,从指间流露出来。
明水震惊之余,忍不住将灼灼目光投向缺口处那人,这种速度,这种反应,他是人吗?
那须臾的动作,刚猛的出刀,唯有白虹贯日,彗星袭月可比较。
若是他人能做到这种极限,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有可能?
明水眼神火热起来,一声令下,车轮战开启。
鞑靼最大力的壮士被派上前,长/枪似巨山倾倒,可那不知名的将领不闪不避,应声撞去,“轰”地令人耳膜一震,鞑靼的壮士身子真如崩倒的山,飞泻而下了。
沈砚出刀的招式变了。
她不再讲究技巧与步伐,每一刀都是大开大合,不死不休,力道狠狠地撞上去,连席卷的风都刮得人脸生疼,令目侧者悚然。
速度、敏捷、持久、力量,这四样通通顶尖,前无古人的程度,怎么会在一人身上齐聚?
明水却笑了。
他能看出,人终究是人,不是神。这人已经累了,所以才无法使出精妙至极的招式,举重若轻,只有在力气充沛,能完全控制身体的时候做到。
而当人筋疲力尽时,只能任由身体本能,发挥出最大的力气抵御。
此时这人的力气多用一分,散的快一分。
他就像是一只饶有耐心的黄雀,静静地等着这人烧尽生命。
*
誉山关中,天色逐渐暗沉,鞑靼偃旗息鼓,回到帐中。李凌州俯瞰下方,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鞑靼带了六七万人围锦州,多一万少一万他也看不出来,可刚才,他却看到守在南城门的骑兵换了人。
以往都是他的老敌人明水盯守南门,明水每逢夜晚都会带着他的精锐部下在城门附近转一圈,可这次,李凌州却没见明水。
李凌州将此事报告给冀王,冀王微垂着眼睛,道:“以不变应万变。鞑靼再诡计多端,誉山关和锦州不失,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其他将领纷纷赞同,连李凌州也觉得有道理,这说不准是鞑靼故意引诱他们出城的计策。可——他想了想,搞不懂这么隐晦的计策,鞑靼是指望谁看出来?
又过了几个时辰,李凌州看到了贺兰拓。
“万骑奔觉华,觉华有失。”
在李凌州眼中,贺兰拓从来没什么心绪起伏,仿佛是经历过太多事事,养成了一副天塌下来他也无动于衷的样子,那副俊美的面孔只是他在人世间行走时的盔甲,可此刻李凌州发现,贺兰极力想掩盖自己的惊慌和忧心。
贺兰拓道:“李小将军,我家指挥使一到誉山关,听说鞑靼南下,就赶往觉华,固守觉华抵御鞑靼。”
觉华?李凌州骤然惊醒,他不可思议道:“现在,觉华的冰还没化?”
贺兰拓摇了摇头。
李凌州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死死攥住,他道:“沈砚带了多少人?”
贺兰拓抿了抿唇:“一百骑。”
“他真是——疯了!”李凌州简直像是看到沈砚送死现场,他拎起陌刀,“你家指挥使留了什么话?”
以沈砚谋虑甚多,一步算百步的心机,李凌州才不信他会亲自赶去赴死!可是,骑兵要是真能登上觉华,这一百人够做什么?一人砍一刀,半盏差都砍完了。给鞑靼扫荡带来点乐趣吗?李凌州越想越急,迅速奔赴向将军府。
“大人说……”贺兰拓犹豫片刻,“他说你一定会救援觉华。”
原话更难听,贺兰拓也曾发问过,而彼时沈砚看着海边凝固的冰水,浅浅一笑:“就算被堵死在锦州里,李凌州也会不顾一切来救援,谁让他傻呢?”
李凌州讶然回首,盯着贺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沈砚的后手。
他自然是要救援觉华,可沈砚?他与沈砚仇怨多于恩情,那点年少时的交情早就被割袍断义,又隔着家仇与政见,沈砚如何能确信,自己会去施救。
沈砚将他与属下的性命,尽数托付在自己身上?
这样直白的信赖,让李凌州心头沉重,他不敢多想,转头就走,一边通知下属,一边大步朝将军府走去。
冀王听说后,淡淡道:“这是鞑靼的计策。”
“不能出城!”有人道,“李小将军,就算为真。鞑靼骑兵之能,我们如何能抵得上?这一万骑骑兵不可抵挡啊!到时候在城外被全歼,如何面对朝廷?”
李凌州怒道:“谁说我们比不上鞑靼骑兵?当初誉山关下,我带着三千溃逃的步兵都能把蛮子骑兵杀退,如今城内两万骑兵,如何抵不上?”
“此一时彼一时,是觉华重,还是锦州重?你去觉华,若是被趁虚而入占了锦州,这个责任你担的起吗?”冀王身后将领肃然道。
李凌州只觉得他们的反对问题千奇百怪,自己无法理解,“觉华三万百姓,连城墙都没有,到时全部被鞑子屠杀,粮食劫走,这个责任难道就担得起吗?”
他说完,一抬头,看见众人表情,突然明白了。
这个责任,无论如何也怪不到锦州将领身上。
锦州将领只要把城守住,不丢锦州,那么觉华的粮草是被抢走了,还是人全被杀光了,均和锦州没关系。到时他们这群人是朝廷表彰的功臣。
而如果李凌州出城,救下来觉华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中间死了一个自己的士兵,那也是损失。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凌州环视一圈,冷笑道:“好啊!你们无人去救,那我自己去!”
“没有将军口令,你有什么资格出去?”
李凌州看了一眼贺兰拓,握住刀柄:“谁又敢阻拦我出去?怎么,大敌当前,你们还想和我打起来?让鞑靼趁虚而入?”
李凌州手刃誉山关总兵与副总兵的战绩太过突出,众将都知道他是个不时发狂的疯子。见他这般怒气冲冲,一时无人想要上去触霉头,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露出不赞同却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人也太蠢了,出去要是遭到埋伏死了伤了,他很快就要和他爹团聚了。
李凌州说完,看见其余将领们有些瑟缩的神色。突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怪不得沈砚那么爱威胁恐吓,还真是好用。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若我说不准呢?”
冀王出声了。
作者有话说:
写不动了写不动了,明天再写。呜呜呜明天要起个大早去奶奶家吃饭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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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好看】
【啊啊啊啊好帅好帅沈砚帅炸了啊啊啊啊啊啊】
【沈砚太帅了!!】
【沈砚太帅了!!】
【摩多摩多】
-完-
第28章 、残阳映红衣
◎李凌州遥望那道身影,不知为何,他确定那是沈砚。◎
冀王发话,谁敢违抗。
不论是从官职、爵位、威信和声望,冀王都非李凌州这等后起之秀可比拟。众人本以为李凌州会偃旗息鼓,未才曾想这个愣头青看了冀王一眼,不置一词,竟然猛地转身朝外走。
这是认定了事情就要去做,不管有没有违抗上司之令!
众人惊骇,不需要冀王一道折子参上来,只要在锦州城内给他个穿个小鞋,让他部下的兵身先士卒,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锵”“锵”两声,锦州将军府守卫的士卒抽出长刀来,意阻李凌州之路。
李凌州毫不相让,他亦抽出长刀,争锋相对,竟打准了杀出一条血路的想法!
眼见兵戎相对,锦州城内自己人相杀。在座众将领心思闪念般,已然纷纷暗中站好队,想着怎么在这场灾祸中把自己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