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总算弄明白赛水仙跟你爷爷之间的恩怨起源——看来,远比我们认为的要难以拆解。”
孔隽也没想到这两人竟会有这么深的渊源。
情根早就在童年时期就种下了,难怪赛水仙会有那么深的执念。
“对了!”
杨祖琦忽然抬起右手,放到孔隽眼前。
孔隽看见杨祖琦手背上红了一块,紧张道:“刚才烧伤的吗?”
“我不是让你看烧没烧伤的,我是让你看这枚戒指。”
孔隽才注意到,杨祖琦戴的是大胜的骨灰钻戒。
“你把这戒指戴到手上了?!”
孔隽想到这骨灰戒指刚刚就出现在原主面前,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世上还有这种荒唐事!
杨祖琦道:“我戴出来,是希望也许能通过这枚骨灰钻找到大胜。”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自家门口。
孔隽掏出钥匙去开门,一边问道:“起作用了吗?”
“没有,但是我发现它另一个作用。”
开门进了院子,孔隽把门反锁上:“什么作用?”
杨祖琦神神秘秘地说:“码头着火时,大胜不是突然倒在地上很痛苦吗,好像浑身很疼。”
“对,他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病?”
“没有……”杨祖琦一口咬定,“就是因为这枚骨灰钻。”
孔隽突然停下脚步,好像明白了什么。
杨祖琦道:“当时我的手不小心被火烧了一下,也烧到这枚骨灰钻了,所以——”
“所以——在活人面前,烧他的骨灰,他会浑身作疼?”
“对。”
杨祖琦想到昨天晚上还故意把骨灰钻放到蜡烛上烤。
真是作孽啊!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子。
杨祖琦一抬头,顿时噎住了。
昨晚那个白发小脚的老太太又出现了他们家客厅里。
仍然是那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藏蓝色寿衣。
老太太个头矮小,年龄在六七十左右,须发全白,还有些秃顶。
不知是因为死时状态不怎么好,看起来有点像武侠电视剧里的裘千尺。
因为裹着小脚,走路时很小心,摇摇晃晃的。
孔隽似乎担心杨祖琦会有什么反应,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
“累了吧,好好歇歇?”
杨祖琦想让孔隽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弱鸡,当下也配合道:
“是啊,走了一天路,真累。”
说完,直接走到沙发旁坐下,一双脚悠闲自得地跷到茶几上。
谁知,那白发小老太太盯着杨祖琦的一双脚,瘪着嘴咕哝道:
“这双大脚可真丑——嗯,脸也丑,瘦的皮包骨头,尖嘴猴腮,怎么看怎么丑——”
白发小老太太哪里知道她的话全被杨祖琦听到耳朵里。
竟然说她丑?
她这双秀气白皙的希腊脚,不知让多少女同胞羡慕的流口水?
她这副不用减肥就苗条匀称的身材,让多少人嫉妒?
她这张小巧的鹅蛋脸,戴口罩都要选小一号的,竟然说她尖嘴猴腮?
说她演技不好她能接受,说她丑,那简直不能忍!
孔隽生怕杨祖琦当众发飙,暴露自己能看得见生灵的秘密。
连忙上前揽住杨祖琦的肩膀,笑着问道:“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杨祖琦板着脸:“什么都不想吃,我现在又想去刨坟了——”
孔隽干咳几声:“刨什么坟,多累人!”
小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长的丑也罢了,还这么恶毒!”
杨祖琦攥紧双拳,忍无可忍道:“孔哥,我是不是长的很丑?!”
孔隽吓的头顶冒冷汗,道:“不,不丑,你长的明明跟天仙一样美,古往今来,你是史上第一美!”
白发小老太太叹息一声,摇头道:“哎,这男的长的倒一表人才,可惜眼瞎。”
孔隽无语至极:
这小老太太,死了还这么碎嘴!
“奇葩呀……”杨祖琦冷笑道,“这年代的人是奇葩,这年代的鬼也是奇葩。”
眼看再说几句,杨祖琦就能跟那小老太太干起嘴仗。
孔隽连忙去拉杨祖琦:“对了,你这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出去找个大夫涂点药。”
杨祖琦被迫起身,跟孔隽一起向外走。
他们转身关门时,看见小老太太仍然在客厅里徘徊。
杨祖琦抓狂道:“她不会以后就住我们家吧!”
孔隽给房门上了锁,等走远了才说:“她要真住在那,你也没有任何办法,你要暴露自己能看得见生灵。到时候,恐怕满屋子都是生灵。”
杨祖琦头疼万分。
他们回到街上,在路边买了一堆报纸杂志。
路过西饼店里买了点蛋糕面包一类的西点,又去喝了咖啡。
坐在僻静的咖啡厅里,低头翻阅报纸杂志。
杨祖琦忽然留意一条消息,低声道:“明星电影公司。”
孔隽抬头:“什么?”
杨祖琦把报纸放到孔隽面前:“赛水仙所属的电影公司:明星电影公司。”
孔隽看那报纸,是一篇介绍电影的文章。
电影名叫《春花秋月》,要在下个月上映,提前上了报纸宣传造势,跟后世的电影宣传套路如出一辙。
这电影正是由「明星电影公司」所拍,女演员里就有赛水仙。
他们刚到这才两天就找到赛水仙的下落,大胜却在这城市三年多,连赛水仙的影子都没见到。
杨祖琦琢磨道:“要我去这家电影公司当卧底吗?”
“不行!”孔隽当即否决。
“为什么?”
孔隽很严肃地盯着杨祖琦:“赛水仙这个人太疯狂,你忘了她把我爷爷原配毁了容的事了?要是她发现竟然有个人长的跟她一样,还比她漂亮,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可是,我们是来改变她的结局的,不接近她,怎么改变?”
“她那边有我负责,不能让你冒险。”
“你?”
孔隽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靠你的美色勾引她吗?”
孔隽一下呛到,立即放下咖啡杯,捂着嘴咳嗽起来。
杨祖琦道:“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假扮成你爷爷,然后接近赛水仙,你是不是单纯馋她的身子?”
第180章 一点动静都没有
“哼!”孔隽孩子气地哼了一声,“我馋她?她倒追了我十多年我都没松口,我馋她?”
说完,孔隽忽然笑了,掏出手帕擦擦嘴角,凑过来问:
“你这是吃醋的表现吗?”
杨祖琦「嗤」了一声:“幼稚!”
说着,夺过那张报纸接着看。
孔隽笑盈盈地看着杨祖琦,道:“你吃起醋来真是可爱。”
杨祖琦低声自语:“一把岁数了,强行扮嫩真要命。”
杨祖琦不理会孔隽,接着看那篇报导道。
报纸印的都是繁体字,又是竖排版,所以看起来很费劲。
终于连蒙带猜地读完了,杨祖琦忽然抬头道:“这礼拜六下午五点,赛水仙要去一家丽都舞厅去参加什么义卖活动!”
“今天礼拜几?”
杨祖琦看了眼报纸:“礼拜四……”
那就是后天。
“我乔装一下,去探探情况?”杨祖琦问。
孔隽不怎么放心地盯着杨祖琦看了半天:“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能,那是舞厅,人来人往,肯定会有人认识孔肆程。”
“但我不放心你自己行动。”
其实这话孔隽只说了一半。
后半句是:毕竟你是行走的火药桶。走到哪炸到哪。
标准的惹事体质。
后面的他不敢说出来。
杨祖琦叠起报纸:“我已经决定了,后天潜进歌舞厅去摸摸情况。”
两人离开咖啡厅,到百货商场买了去歌舞厅的装扮。
一件黑色小洋裙,黑白格子呢大衣,一双短跟黑皮鞋。
还有一顶垂着黑色面纱的帽子。
当晚,那个白头发的小老太太还逗留在杨祖琦家,毫无遮拦地出出进进。
为了让杨祖琦睡的更踏实,孔隽依然在杨祖琦屋里陪着她睡。
快要睡着时,小老太太由客厅串进卧房,站在床前,盯着床上的两个人看了半天。
杨祖琦和孔隽明知道床头有人,愣是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一动不动地假装熟睡。
小老太太咂着嘴说:“这两口子真有意思,夜里睡觉这么老实,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祖琦差点没反应过来:
睡觉不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吗?
难不成一边睡觉一边打醉拳?
可是,杨祖琦发觉孔隽似乎在被窝里偷笑,连空气都荡漾着一股浓浓的笑意。
杨祖琦突然像被人点醒了一样,明白这「动静」指的是什么。
妈卖批,这小老太太还有这癖好?!
小老太太继续说道:“也难怪,这女的长的这么丑,还生着一双大脚板,哪个男人见了不嫌弃?”
杨祖琦伸手,在孔隽大腿上用力一掐。
孔隽忍着没叫,转动身子,一把将杨祖琦整个搂进怀里。
——
话说大胜拿了「四少爷」给他的一百块钱巨款,就像拿着块烙铁一样烫手。
他在码头扛大包,每天只能挣三四毛,刚好够吃饱饭。
要是到了冬天,想添双棉鞋什么都,都要攒好些日子。
现下有了这许多大额钞票,他悄悄找到没人的地方,数了好几遍,才勉强数清楚是一百块钱。
他掰了半天手指,掰不出这些钱够他扛多少天大包,够他买多少馒头。
他只知道,这是很多钱。
他牢记「四少爷」的话,不能被人看到这个钱,也不能掉了。
他跑回街上,用自己仅有的一个铜板,跟一个老太太买了只钱袋。
他把钱放进钱袋里,再拴到腰带上,藏进裤子里。
以前他也是这么干的,但是以前最多藏几毛钱,现在可是一大把钱!
他忐忑不安地回到码头,或许能找点活干,挣上一毛几分的,这样就不用花「四少爷」给的钱了。
回到码头时,火势刚灭。
仍有零星火苗在扑腾。
码头工人正从河里提水来灭火。
码头上停着一辆锃亮的铁皮汽车。
看到这辆车,大胜就知道,是老杆儿来了。
对大胜来说,这种叫「汽车」的东西简直跟怪物一样。
没有牛马拉车,竟然还能跑的飞快。
所以大胜对这个怪物心存忌惮,总是躲的远远的。
绕过汽车,就看见老杆儿站在湿漉漉的岸上,昂首挺胸,手上提着一柄斧头。
暴躁的脸上肌肉都在抖动。
在老杆儿身后,侍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精壮小伙子。
这小伙子,是老杆儿的干儿子兼弟子。
他有个中西结合的洋气名字:胡查理。
在老杆儿与胡查理面前,跪着两个五花大绑的汉子。
这两个汉子脸肿的像猪头,显然经过了一番暴打。
他们就是刚才提着斧头冲进码头纵火的混混之中的两个。
运气不好,其他人都逃走了,就他俩被抓个现行。
老杆儿拎着斧头在这两人面前晃悠,把他俩吓的瑟瑟发抖。
“他妈的!敢在我秋风堂的地盘上胡作非为,瞎了他娘的狗眼!是不是惦记老子的斧头刚刚磨好?说!谁指使的!”
那两人抖地说不出话来。
“快说!”
老杆儿把斧头架在一人脖子上,威胁道。
这人牙齿上下打颤,哭求道:“饶——饶——饶命,杆爷——”
“不说是吧?”
老杆儿扬起斧头,狠狠甩了过去。
只听一声脆响,顿时脑浆四溅。
灰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崩的很远。
旁边那人更是溅了一脸秽物,顿时尿了裤子。
那人看见同伴倒在地上,鲜血还在汩汩往外冒,崩溃大喊:
“杆爷,我说,我说,是,是,是前程纺织公司的老板叫我们这么干的,跟我们没关系,求杆爷饶命!求杆爷饶命!”
说着,那人砰砰磕头。
额头磕在石子路上,没几下就出了血。
“前程纺织公司?他妈的,这是哪个鸟!”
站在老杆儿身后的干儿子胡查理凑上来,谄媚地说:
“干爹,您忘了,前程纺织公司,就是姓孔的那家人开办的。”
“哦——”老杆儿想起来了,“姓孔的那帮杂碎,他们跟咱们有什么过节?”
“干爹,您又忘了,上个月,他们联合其他工厂使劲压价,坏了行业规矩。咱们几家码头也联合起来,不给他们运货,估计就是这茬事,所以他们才找人来报复。”
“他妈的!”老杆儿暴躁地啐了一口唾沫,“苍蝇放屁,吓唬谁呢!他敢找人放火烧老子的码头,老子拔了他的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