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瞧见那安若雅娇滴滴的与陛下道谢,声音柔美的好似能腻死人一般。
她这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只出言讥讽安若雅道:“安才人当真是个神通广大之人啊,陛下来之前,你步伐稳健的很,陛下来了后,你却又弱不禁风了起来。”
安若雅闻言却立刻扮起了可怜,眼里瞬间氤氲起了泪雾,身旁的绿翘立刻为她抱不平道:“贵人娘娘有所不知,小主身子素来孱弱,方才拜见贵人时已跪的通身体乏,这才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这番话既扮了可怜,又在陛下面前给杜幽兰上了眼药,直让杜幽兰气的头顶生烟。
-完-
第26章
◎以死明志。◎
安若雅扬起一双荡着满池春意的眸子望向裴景诚,可裴景诚却好似没听到绿翘的话一般,双目只望着清音殿的西南角的方向。
安若雅也顺势望了过去,清音殿的西南角乃是太后娘娘居住的寿康宫,若是这儿动静大了些,兴许还能将太后娘娘引出来,以自己的容貌,一飞冲天也未尝不可得。
安若雅便作出一副十分胆怯的样子,红着眼圈对裴景诚道:“陛下,贵人姐姐待臣妾极好,不过是臣妾秉性体弱,这才跌了下来。”
杜幽兰愈发生气,眼见着这妖妖冶冶的小贱人在陛下面前污蔑自己,又装模作样的扮可怜博同情,她心下的怒火已是顶到了喉咙口。
可她如今还未摸清陛下的脾性,断不敢在他面前坐实了刁蛮跋扈的形象。
她正要咽下怒气,也回敬安若雅几句酸话时,却听得一道熟悉且透着尊贵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只见杜婉仪坐于凤撵之上,身后跟着浩浩汤汤的宫女太监,东珠凤冠之下是一双含着讥讽笑意的眸子,待凤撵行至裴景诚跟前,身旁的宫女便把杜婉仪扶了下来。
待杜婉仪对裴景诚行礼完毕后,安若雅与杜幽兰便一齐跪在了地上:“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杜婉仪也不叫起,只望着地上的杜幽兰笑道:“本宫正要去寿康宫瞧瞧母后,陛下是个纯孝之人,知晓太后娘娘喜爱清净,便替她择了这一处僻静幽远的好地方,可你们两个却大白天的在这媚宠喧哗,是何道理?”
杜婉仪上来就给杜幽兰与安若雅定下来媚宠的罪名,她二人面色便有些发白,安若雅知晓皇后善妒,当下也不敢出头,只埋头瞧着地上的蚂蚁数数。
而杜幽兰瞧见一旁默不作声的裴竟诚后,却急切地为自己争辩道:“姐姐,臣妾可没有媚宠,不过是这个姓安的才人污蔑臣妾,臣妾一时意难平,这才与她争论了几句。”
话毕,杜婉仪便冷笑一声,朝着杜幽兰嫩白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只见她厉声斥责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本宫姐姐?本宫是皇后,能够格叫本宫一声姐姐的,也该是贵妃才行,你不过是个贵人罢了,如何有的胆子在这儿跟本宫攀亲戚?”
杜幽兰霎时只觉脸颊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待她反应过来时,眼泪已快要夺眶而出。
裴景诚也被杜婉仪身上森然的气势给吓了一跳,眼前的两个女人都出自杜家,自己偏帮谁都不合适,况且他如今的眼里只有方寸之外的寿康宫,对眼前的争宠事端并不关系,是以他便继续扮演他背景板的角色。
杜婉仪见裴景诚没有出声喝止自己,她便继续骂道:“本宫在闺阁时,的确是你的姐姐没错,按照你从前嚣张跋扈的性子,见人便要打骂,无事都要掀起三分浪,还有人能在陛下面前污蔑了你去?”
说着,她还用余光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的安若雅,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瞧见安若雅的头顶心,以及她纤瘦的身姿。
这样家世不显、又胆小怯弱的女子并不会让杜婉仪心生忌惮,若陛下对这女子无意,她也不会与她过不去。
杜婉仪便无视了跪在一旁默默啜泣的杜幽兰,转而温声对安若雅说道:“可怜见儿的,起来吧,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安若雅便用微若如蝇的声音回道:“谢皇后娘娘垂怜。”站直身子后,她也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扮起了沉默。
眼见着杜幽兰越哭越汹涌,杜婉仪心下一阵痛快,便对那安若雅说道:“抬起头吧,以后都是一同侍奉陛下的姐妹,你不必如此害怕本宫。”
这话直把一旁还跪在地上的杜幽兰气了个够呛,刚才自己不过叫了杜婉仪一声姐姐而已,就又被打又被骂了一通,可杜婉仪却对着这个卑贱的才人称起了姐妹……
安若雅知晓皇后是想瞧瞧自己的容貌对她有没有危险,心中虽焦急得直打鼓,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抬起了头。
一张与苏嘉沐极为肖似的面容便突然映入了杜婉仪的眼眶之内,她当下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愣神了许久的裴景诚也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张与母后极为相似的脸庞,心下又是一阵异样的悸动。
可他知晓,自己并不是为了这安才人而生的悸动。
杜婉仪见了安若雅的容颜后,面色陡然变得冷硬无比,全然没有方才那般的温声细语,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女子与母后生的如此相像,直让她心里万分膈应了起来,一是因这女子卑贱,如何能与母后相提并论,二是每日瞧着一个与母后极为相似的女子与自己一同伺候陛下,实在是怪异的很。
安若雅怯生生地回答道:“臣妾姓安,名若雅。”
杜婉仪盯着安若雅这张与太后极为相似的面庞,心内千回百转之后,仍是不知该如此收场,她便转头对裴景诚说道:“请陛下示下,该如何处置这安才人?”
“皇后是何意思?”裴景诚便问道。
杜婉仪得体地回答道:“安才人与母后生的十分相似,若是母后瞧了,心里兴许会极不舒服呢,况且宫里宫外也会有些流言蜚语在。”
要她说,不拘赐下多少银子,把这安才人打发了就是,省得让她顶着一张与母后极相似的面容招摇过市,总是极不妥的事。
裴景诚听了一愣,随后便认真考虑了一下该如何处置这安才人。
的确,她有幸与母后生的有些相似,可到底身份卑贱,没得冲撞了母后。
御花园一番偶遇对裴景诚来说也如烟雾一般随风而散,他便走至安若雅身旁,问道:“你可愿出宫?”
安若雅仿佛被当头棒喝了一般,一双灵透的眸子里满是震惊:“陛下…臣妾…臣妾不愿。”
姨娘赔上了一条命才换来的入宫机会,她如何肯轻易地放弃?况且她已被封为才人,便是陛下的女人,又如何能再嫁给旁的男子?
安若雅此时也顾不上再扮柔弱装可怜,只膝行上前,任凭泪水在她的双靥处流淌而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若摆在从前,裴景诚还未明了自己的心意时,他尚且还会误以为自己对这安若雅有几分异样的心动在,可眼见着自己待母后的感情并不纯粹,这安若雅对他而言便是可有可无的人。
杜婉仪的一番话提醒了裴景诚,同时也揭露了他心里隐秘的遐思,若是可以,他也想和母后脱离这宗法关系。
这安若雅与母后生的十分相像,却又是自己后宫中的一位妃子,这不仅暗合了他心内卑劣的想法,又给母后增添了不少的烦恼。
是以,这个安若雅必须离开他的后宫。
“朕可以替你赐婚,满京城的王孙公子,任你挑选,朕还会让内务府给你备好丰厚的嫁妆,便是不能以正妻之礼进府,朕也会保你百岁无忧。”面对安若雅的泪水,裴景诚不为所动,只冷冰冰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杜婉仪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这已是最好的处理方法,陛下还算优待这安才女,要她说,给点银子打发出宫也就罢了。
安若雅面上仍是在泪流不止,可心里却在仔细盘算着陛下开出来的条件。
嫁给王孙公子的确不错,可自己虽是两广总督的女儿,姨娘从前却只是个官奴,便是由陛下赐婚,自己也做不到正妻的位置。
姨娘吃尽了做妾的苦头,她不想做妾,若是万不得已要做妾,她也要做陛下的妾室,以她的美貌,终有一天能爬到更高的位置。
可在那些王孙公子府里,最好也不过是个侧妃罢了,终其一生也无法再进一步。
况且那些王孙公子大多都是纨绔之徒,哪儿有裴景诚气宇轩昂、兰矜玉贵?
安若雅知晓自己侥幸生的与太后有几分相似,便继续哭求道:“陛下明鉴,臣妾虽不才,却也知晓一女不事二夫的道理,臣妾已是陛下的才人,断不可能再许给旁人,陛下若是嫌弃臣妾驽钝,臣妾便以死明志,只求陛下给臣妾一个清白。”
这一招以退为进的法子果真让裴景诚沉默了下来,跪在一旁的杜幽兰也不顾着流泪了,只默默地看好戏,杜婉仪则略带厌恶地瞧了安若雅一眼,可霎时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裴景诚也有些犯了难,他是想让这个安若雅心服口服地离开自己的后宫,可又不愿白白逼死一个女孩儿。
“都是大好年华的女孩儿,说什么死不死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裴景诚的耳边。
隔壁清音殿的动静太大,百无聊赖的苏嘉沐便由婉儿搀扶着从寿康宫内走了出来,认真听了一会儿墙角之后,便听见了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声。
好好的女孩儿怎么就要以死明志了?这裴景诚也真是的,在古代这名节大于天的社会风气下,还要自己的妃子改嫁,这是何道理?
第27章
◎苏姐姐。(除夕快乐,还有一更)◎
苏嘉沐话毕,裴景诚黯淡的眸子便瞬间亮了一亮,他将苏嘉沐的神色纳入心间,内里竟生出了一股惘然的甜蜜。
只见苏嘉沐身着石青色万福万寿绣衣,领后缀着几颗明珠,鬓发梳的齐整,映衬着那张如玉的脸蛋愈发精致,她虽已近三十,面上却无一丝皱纹,双眸灵透更甚从前。
裴景诚不免看呆了眼,待回过神后,杜婉仪已带着身边的宫女盈盈下跪。
裴景诚这才对着苏嘉沐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苏嘉沐神色淡淡,只略瞥过他一眼后,便亲自上前将跪于下首的杜婉仪扶了起来,只道:“昨日不是受了风寒?既身子不适,还跑出来做什么?”
杜婉仪面有戚戚,只忍住眼眶内的温热,柔声对苏嘉沐说道:“儿臣谢母后关心,儿臣的妹妹初来乍到,怕她不习惯,儿臣便来瞧一瞧她。”
一旁的杜幽兰愤然地抬起头,可对上杜婉仪冰冷的目光后,也只得将喉咙口的嗤笑咽了下去。
苏嘉沐点了点头,这时才舍得将目光落于裴景诚之上:“哀家听得陛下要将安才人请出宫去?这是为何?”
裴景诚被此一问,当下不仅反应慢了半拍,连双颊处都染上了些酡红,他便答道:“母后,这安才人不宜待在后宫中。”
众目睽睽之下,苏嘉沐不好当众给裴景诚没脸,她便委婉道:“哀家没记错的话,这安才人乃是陛下在貌选上亲封的才人。”
裴景诚哑口无言,总不能将自己在御花园里因这安才人与母后极像的容貌而生了些心动这事诉之于口。
他便道:“母后,您瞧瞧安才人的容貌便能知晓了。”
苏嘉沐也被裴景诚的话吊起了胃口,难道这安才人是犯了什么忌讳不成?她便对地上正在哭泣的安才人说道:“好孩子,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瞧一瞧。”
安若雅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张与苏嘉沐极为相似的容貌缓缓呈现在她眼前。
苏嘉沐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杜婉仪与裴景诚的用意,这安才人与自己生的太过相像,作为妃子待在这深宫里实在有些不合适。
苏嘉沐自己是并不在乎什么名声相冲之类的说辞,只是怕“与太后相像”这个光环会给安才人带来许多麻烦。
她便命婉儿上前替安若雅擦了擦眼泪,又温声问道:“好孩子,别哭了,你只管回答哀家,你可愿出宫去?”
安若雅这才停止了颤抖,对上苏嘉沐慈祥温和的双目,她愈发坚定了要扎根在这深宫内的想法,自己有幸生的与太后如此相像,殊不知会不会凭借这一点获得往上爬的助力?
她便诚挚答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妾不愿。”
此刻的安若雅双眼红肿如粉桃,素面朝天也难掩清丽之姿,更兼她说话的音调温婉细软,倒让苏嘉沐心生了些怜惜。
她便对裴景诚道:“既她不愿,那便算了吧,没得因为她和哀家有几分相像,就白白断送了这孩子的前程。”
虽然她认为在皇帝的后宫中做妃子并不算什么好前程,那架不住古代女子名节比命还重要这一条规矩,若是强逼着安才人出宫,只怕她真会以死明志。
这便是苏嘉沐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见苏嘉沐为安才人求情,裴景诚便松口答应了下来,只命杜婉仪替安才人再择一个更合适的宫殿居住。
杜婉仪听了心下略微一松,她宫里的心腹早已为她分析过每一位入宫的新妃子,只有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妹妹有几分威胁,其他人不足为惧。
既然陛下欲将安才人挪去别的宫殿,只怕是他已信了杜幽兰嚣张跋扈、欺凌弱小的事。
陛下生母早亡,在宫中受了不少冷眼,是以他最讨厌那些仗着权势无法无天之人,这杜幽兰已是犯了他的忌讳。
杜婉仪莞尔一笑,一扫方才的阴霾,只道:“是,臣妾定会为安妹妹择一个好去处。”
清音殿前的这场闹剧,便已安若雅搬去了别的宫殿为结尾。
苏嘉沐本打算回寿康宫休憩一会儿,谁知裴景诚却如跟屁虫一般追了上来,她便只能生硬地赶人道:“陛下,哀家乏了。”
裴景诚却厚着脸皮说道:“母后,儿臣也有些乏了,着实是走不回乾清殿了,正欲往母后的寿康宫歇歇脚。”
苏嘉沐瞥了一眼裴景诚出落的愈发挺拔的体魄,以及他走起路来矫健的身姿,也懒得戳破他这蹩脚的谎言,便道:“陛下既不嫌弃哀家的宫殿破旧,便进来歇歇脚吧。”
前几日里她虽冷了心,可到底与裴景诚有过相依为命的革命情谊,面对他委婉的示好,也只得寻个台阶下了。
谁让他是皇帝呢?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丢面子,可皇帝不行,即使她是太后,也得顾念皇帝的面子才是,况且这江山未稳,如今宫里又传出了自己与皇帝不睦的传言,若传到那些大臣耳朵里,只怕会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