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诩有很好的意志和毅力,凡俗不能乱他之心,而今,心乱了,虚假的弱点成了真实的弱点,他非但不恼,还甘之若饴。
想要,就要得到,用尽一切手段都在所不惜,他不喜欢忍耐,即使忍耐,也是为了更好的得到。
为了心心念念的人,宴烽敲开了宴涯的书房,儿女亲事需要长辈出面,他来,就是为了要他的父亲去黎家提亲,不是定亲,是提亲,黄道吉日他都选好了,就在下个月,仓促是仓促了些,但以他的本事,会让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宴烽说明了来意,宴涯听完,眉头越皱越紧,这个他当年选中的小孩,越来越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
宴涯不谈婚事,而是问起宴烽另一件事来:“安南侯被大理寺的缉拿了,以御史台的手段,远做不到这种程度,是你出手了?”
“是我做的,安南侯不仅贪墨了赈灾款项,也贪了皇上建造陵寝的款项,此等不忠不仁之人,我自该给皇上铲奸,为百姓除恶。”
宴烽义正言辞,面不改色,不知情的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夸他一句忠善。
可宴涯是相当清楚宴烽的本性的,他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恭顺下藏着反叛,温柔下藏着狠辣,仁善下藏着奸伪,一开始,宴涯是看上了他表象之下的那些特质,而当宴烽成长速度远远超出他的预估时,宴涯偶尔也会后悔,他培养了一个恶鬼,却没有造出镇压他的桃木剑。
不能任他为所欲为,宴涯厉声道:“你只做这一件事,当得起忠义仁善,可你只用此事作为筹码,来让黎彦谦松口,答应你和黎文漪的亲事,其心不纯,其意可诛,我不能违心害了一个姑娘家。”
宴涯的一番话,听得宴烽不仅不生气,反而想笑,如果当年不是宴涯看上了他,他要到达今日之地位,需要多花十来年甚至二十来年的时间,宴涯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局面,有何颜面来指责他不仁不义。
不过,那些话,宴烽一句都没有说出口,他既然有求于宴涯,需要他一同去黎家提亲,就没有必要拆台,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宴烽淡然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对黎家小姐的情意绝不作假,父亲你是了解我的,这么多年来,我只对黎小姐一个姑娘耍了这么多的花招,我急着娶她,更不是什么见色起意,而是能护她周全的,只有我们宴家。”
苏溪亭知道了,他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他也早已说过,这些人没有选择,他宴烽是阿漪最好的归宿,也是唯一的归宿。
宴烽的言下之意,宴涯何尝不知,以黎文漪的身世,出现在沣京城就是一种危险,可黎文漪要是进了宴府,在他和宴烽的庇护在,是很难被人察觉她的身世的,就算万一有人知道了,也多多少少会看在他宴涯的面子上,不予追究,这么多年毫不动摇的京兆尹的位置,他不是白待的。
韩家就剩黎文漪一个了,宴涯想要她好好活下去,宴烽说的没错,宴家是黎文漪最好的去处,比待在黎家安全太多了。
宴涯不由叹气,黎彦谦会同意,说明黎文漪对宴烽是有情意的,或许她在晏家会幸福的,宴涯警告宴烽:“你若让她难过,我定不饶你。”
得逞了的宴烽会心一笑:“父亲多虑了,她嫁给我,就是我夫人,我爱她护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越是珍贵的越要小心呵护,如此才能长长久久的拥有下去,宴烽深知此理。
“何时去黎家提亲?”
“五日后。”
宴烽定在五日后是有原因的,他得在提亲前见她一面,事前没有解释,直接上门提亲了,阿漪可能会不知所措,他要给她一颗定心丸,让她心无烦忧地嫁给他。
*
握瑜茶楼之内,黎文漪来到的时候,宴烽已经等候多时了。
宴烽一如既往地准备了很多黎文漪喜欢的小点心,黎文漪的心思却丝毫不在这些东西身上,她一进雅间,就很急切地问宴烽她在兄长那里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有问出来的问题。
“为什么兄长几番改了说辞,你要来提亲是怎么回事,兄长之前不是要多留我在家里待些时日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文漪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果然是被惊到了,他确实是该提前来见她一面的。
宴烽领着黎文漪坐在椅子上,宽慰道:“小姐别急,我会都跟你说清楚的,来,先喝杯茶,静静心。”
宴烽亲手给黎文漪端茶倒水,先把人安抚住了,接下来也好商量了。
“是这样的,安南侯贪墨一案,大理寺已经着手在办理了,但是跟安南侯暗中有过来往的御林军谢涛将军因皇上庇佑,未能将他治罪,亲事如此仓促,我和黎兄是考虑不够周到,但黎兄他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危,我们宴府戒备森严,又遇金吾卫来往密切,谢涛不敢轻举妄动,小姐安危有了保障。”
黎彦谦不愿意说出实情,宴烽知道黎文漪心思细腻,不是合理的理由,恐怕她是不会信的,至于原本的真相,有关黎文漪的身世,黎彦谦不会提及,他自然也不会,他的人,他是舍不得她难过的。
“那兄长呢,他的安危怎么办?”她不安全了,她的兄长能安全到哪里去,黎文漪可没有忘记上次兄长身受重伤的模样。
宴烽心中一酸,又是黎彦谦,分明成亲一事更重要,她最先想到的却是黎彦谦,她那个名义上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哼,没关系的,不过十来年的兄妹之情,他跟阿漪可是有一辈子的,黎彦谦算什么,迟早有一天,黎文漪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他宴烽。
心中再不爽黎彦谦,宴烽也丝毫不会表现出来,“你放心,我已经和金吾卫的徐长史商量过了,他会派人护着黎兄的,再者黎兄怎么也是朝廷命官,那些人也是有多顾忌的。”
黎文漪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想起兄长所说的成亲一事,犹豫道:“那亲事……”
“小姐支吾未曾明言,是觉得亲事太过仓促了,还是此事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小姐可以直言,我绝对不会勉强小姐,就算小姐瞧不上我,我也会尽力护小姐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