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叫住小学徒,指着林望晚,说道:“他喝温开水就行,不必费心准备茶水。”
“小迟。”林望晚失笑,故意控诉道:“我这几日每日喝药都快喝吐了,你怎么还让我喝温开水,就不能让我喝点别的。”
“做梦吧你,你总共才喝了几日的药,少在这里给我装可怜。”沈迟给林望晚理了理他身上的斗篷,低声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说完,不待林望晚反应,便转身跑了出去。
“迟哥?”沈遥叫了一声,见沈迟没有回应,才回过头望向对面的林望晚,问道:“世子殿下,迟哥怎么突然跑出去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望晚垂眸望着身上的斗篷,微微勾起嘴角,低笑了一声:“他有些事,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不必担心。”
“哦。”
几人等了片刻,便看到沈迟从外面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包东西。
沈迟跑到几人面前,他将手里的另一个袋子递给沈遥,才回到林望晚身旁坐下,并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林望晚望着桌子上的袋子,会心一笑。
沈遥一脸茫然地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着的是自己喜欢的蜜饯果脯,立刻拿了一枚放入嘴里,鼓着腮帮子问道:“王爷,您要不要也来点?”
赵逸尘含笑道:“好。”说着便凑到沈遥面前。
沈遥不疑有他,果然拿了一枚蜜饯递到他嘴里。
“几位公子,师父他请您们几位进去。”小学徒恭敬道。
“好。”沈遥刚站起身,赵逸尘便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并拿出锦帕给她擦了擦手。
小学徒将四人领到后院的屋子。
“劳烦几位公子稍等片刻,师父很快便过来。”小学徒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几人在屋里没等多久,谭大夫便出现了。
“让各位久等了。”谭大夫拱手道了个歉,便径直走到林望晚身前,“有劳世子殿下。”
林望晚伸出左手,放到桌子上。
谭大夫三指搭在林望晚的手腕上,摸着胡须沉思了片刻,才收回自己的右手,道:“并无大碍,世子多注意休养,当心着凉。”
林望晚收回自己的右手:“有劳谭大夫了。”
“老朽分内之事。”谭大夫道:“殿下若是并无别的事,老朽便先失陪了。”
林望晚颔首:“谭大夫您忙,不必在意我们。”
“老朽失陪。”谭大夫说完,回头望了沈遥一眼,便转身出了屋子。
沈遥快速吞咽了嘴里的蜜饯,便迅速脱了身上的斗篷交给赵逸尘,也跟在谭大夫身后出了屋子。
才出去没多久,沈遥便又跑了回来。
她双手扒着门框,只露出半张小脸,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沈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有多狗腿。
“王爷。”她眨了眨圆圆的杏眼,一脸无辜。
赵逸尘看着沈遥脸上那略带愧疚的笑容,便知她所为何事,心里一软,笑着答应了。
“我马上过去。”
“好。”沈遥甜甜地应了声,这才满意地跑开了。
赵逸尘将沈遥的斗篷叠好放在一旁的榻上,才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也叠好了放在一起。
见两人如此神秘,林望晚那颗爱看热闹的心顿时又隐隐躁动了起来。
“小迟,扶我一下。”
这几日,林望晚使唤沈迟已经使唤习惯了,做什么事都习惯性地使唤他。
沈迟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如他所愿,扶着他起身,并扶着他去看热闹。
*
想看的热闹并没有看到。
林望晚有些失望,但也懒得再挪动身子,便只能抱着汤婆子坐在一旁兀自叹气。
沈遥在此处忙碌了将近半个时辰,便跟着谭大夫去了前面的医馆。
看到沈遥离开后,林望晚顿时便来了兴致。望着赵逸尘身上微不可见的针眼,假装毫不知情,故意询问打趣道:“豫王殿下莫不是遭人算计了吧。不然身上为何这么多伤口。”
赵逸尘并不太想搭理他,懒懒抬眸望了他一眼,便收回自己的视线。
被忽视掉的林望晚似乎并不打算消停,即使是生着病,依然还想着调侃豫王殿下。
“哎呀,是我忘了。”林望晚咳了两声,装作突然恍然大悟的模样,愉悦地调笑道:“是豫王殿下的小王妃特意扎的。豫王殿下为博小王妃一笑,不惜以自己的身子为样,给小王妃试针,真真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林望晚。”赵逸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得已出言制止他。
沈迟看林望晚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便知他又要胡说八道,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耐心地叫了一声。
“林望晚,你看豫王殿下搭理你吗?”
林望晚见好就收,临时转移了话题。
“再过些日子,便是一年一度的冬日围猎,不知此次豫王殿下是否会一同前往?”
见林望晚终于收敛起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难得正经了些,赵逸尘这才愿意搭理他:“本王自然是要一同过去。回京这么久,难得遇上如此盛况,自然要去凑一凑热闹,倒是你,”赵逸尘说着便望了林望晚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自然也要去凑热闹。”林望晚丝毫不在意赵逸尘打量的目光,懒懒地倚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难得遇上豫王殿下留在京城参加冬猎,我自然要去参加,并同豫王殿下比试一番。”
林望晚从以前就想同赵逸尘比试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从前的他还未生病时,有的是比试的机会。但因为林望晚心里一直介意自己虚长豫王殿下两岁,比试的事便一直拖着。
彼时的他思忖着,两人的年龄差了几岁,那自己同豫王殿下的比试,即使是自己赢了,也赢得不光彩,胜之不武,但他也担心,若是自己输了,着实是有些丢人。
因此,林望晚便计划着,等豫王殿下再长大些,两人再比试也不迟,然而谁也没料到,豫王殿下并不按常理出牌。
彼时的豫王殿下,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便请命同沈远道一道去了边关,而这一去,便是七八年。
两人几年难得一见,自然没有比试的机会。
而这几年里,林望晚因为生病,身子也越来越差,大不如前,别说是同天之骄子、资质甚佳的豫王殿下比试,就连同沈迟比试,他都不一定有胜算。
赵逸尘轻笑一声:“那本王便祝你早日养好身子,我们冬猎围场上见。”
“自然,”林望晚应得爽快:“冬猎围场上见。”
*
十月十七日,围猎的前两日。
“小姐,不能带上奴婢一起过去吗?”冬儿一边替沈遥收拾行李,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个不停。
“这个我也不能做主啊。”沈遥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王爷说,宫里带了伺候的人过去,让大臣们不必再带着人,不然我也想带你过去啊,我的好冬儿。”
冬儿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想通了,叮嘱道:“那小姐您要注意身体,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冬儿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连忙呸了几声:“小姐有王爷保护,才不会出什么意外。”
“嗯。”沈遥躺在贵妃椅上看话本,偶尔也会抬头扫一眼忙碌不已的冬儿。
等她看完话本的最后一页,从话本里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冬儿给她收拾准备的行李着实是有点多了。
“冬儿。”沈遥看着冬儿收拾好的那几大袋行李,很是头疼地扶了扶额,无奈道:“冬儿,我和王爷是去参加围猎,不是去逃难,也不是搬家。而且,我们不过去个五六日而已,你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
冬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诚恳道:“奴婢也是担心小姐您,怕这几日,没有冬儿在您身边,万事都不习惯,才多给您准备了些。”
沈遥也不好责怪她,只能柔声让她把多余的东西拿了出来。
“好。”
沈遥看着冬儿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更是震惊不已。
小到手帕木梳,蜜饯果脯,大到斗篷衣衫,冬儿是一样不落地准备了。
*
十月十八日,围猎的前一日。
一早,沈遥便被赵逸尘叫醒了。
赵逸尘将困倦不已的沈遥抱在怀里,柔声道:“今日围猎,需要早些去宫里同皇上他们会合,才能出发。”
虽说十九日才是皇家正式围猎的日子,但十八日一早,围猎的队伍便需在皇宫内会合。
沈遥并未真切地听到赵逸尘说了些什么,仍然还是困得睁不开双眼。
赵逸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如此抱着沈遥,直到她醒来为止。
沈遥浑浑噩噩地眯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要进宫。
她霎时清醒了许多,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赵逸尘抱在怀里。
“王爷,对不起,我又睡过头了。”
“无碍,时辰尚早。你若是还觉得困,便可再休息一会儿。”赵逸尘道。
沈遥使劲地摇了摇头。
“那便洗漱。”赵逸尘叫来门外侯着的婢女伺候沈遥洗漱。
等到婢女给沈遥梳好头发后,沈遥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几个婢女忙碌了半天,只给沈遥简单地梳了个高马尾,且毫无技术可言。
但沈遥很快便想通了,打猎嘛,肯定是要越简单越好。
婢女找来衣服给沈遥换上,又找了斗篷给她披上,这才安静地立在一旁。
沈遥还有些不习惯,这是她第一次穿得这么简单,比上次的女扮男装还简单。
恰巧赵逸尘也洗漱更衣好了,便来叫她去用早膳。
用过早膳,才出府,上了早已在府外等候多时的马车。
豫王府的马车到达皇宫时,许多大臣已经在那等候了。
沈遥跳下马车,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沈荣飞及白氏的身影。
她见到沈遇,便立刻跑上前,问道:“二哥,父亲和母亲他们怎么没来?”
沈遇:“母亲前几日感染了风寒,大夫叮嘱不能出门,父亲担心母亲,便向皇上告了假,留在府上陪伴母亲。”
沈遥担忧道:“那母亲这几日好些了吗?”
沈遇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别担心,母亲已经快痊愈了。”
“那就好。”
待所有的大臣全都赶到皇宫会合后,皇上便宣布可以出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直奔皇家围猎场而去。
路程并不算远,行车只需要半日的时间。
但因为此次一同前往的人较多,路上又发生了许多难以预料的突发状况,需要及时处理,加上冬日的天暗得比较早,待围猎队伍行至皇家围猎场时,便已经黄昏了。
“各位爱卿辛苦了。今夜,务必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待明日,在围猎场上一决高下。”
“臣,遵旨。”
在偌大的营帐里用过晚膳,管事的公公便吩咐婢女,领着在场的皇室子弟及王公大臣去了早已分配好的房间。
每间房,都配有两名宫女伺候洗漱更衣。
坐了半天的马车,沈遥身心俱疲,由两名宫女伺候沐浴更衣,便快速上了榻。
虽是皇家的围猎场,却并不比得豫王府那般。
沈遥刚上榻,便被冷得蜷缩起身子。
赵逸尘回来,看到如此一副画面,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他快速上了榻,便将蜷缩着身子的沈遥拥入怀里。
沈遥睡得并不安稳,直到赵逸尘出现,这才安静了些,一个劲地往热源处钻。
*
十月十九日,一早用过早膳,围猎便正式开始。
皇上坐在龙椅上,一旁的刘培则高声宣读围猎的规则。
今年的围猎,和前几年相比,并无什么不同。
依旧是两人一组,自由组队。
而两人所打的猎物加在一起,待到围猎结束时,再计算数量,进行比较,依然是量多者胜。
胜者的奖励依然是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至少,对于在场的各位大臣是这样的。
沈遥并没有兴趣知道什么狩猎规则,因而坐在椅子上并不安分,时不时便会偷瞄几眼场上的人。
待刘培宣读完规则,皇上便宣布狩猎开始。
方才还坐着的大臣们纷纷起身,寻找有默契的伙伴,想要一展身手。
大齐习武的女子并不多,更遑论,今日在场的还都是些已成婚的女子,因而,场上很少能看到女子的身影,基本上,清一色的都是男子的身影。
“豫王妃。”
突然出现的皇上吓了沈遥一跳,她来不及多想,皇帝为何出现在这里,便赶紧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皇上说道:“豫王妃身为沈将军的爱女,想必马上功夫也很了得,可为何却独坐在此处?不若下场同众卿家一起,这样也热闹些。”
沈遥不知道这皇帝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求助地望向一旁的赵逸尘。
她又不是真的“沈遥”,连骑马都不会,更别说什么“马上功夫了得”这种话。
然而不待赵逸尘说些什么,当今圣上便擅自做主给两人分了组:“你既已同十七弟成了婚,那你二人便一组吧。”
听到皇上这么分组,沈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敢抗旨,只能违心地答道:“臣妇遵旨。”
皇帝朗声一笑:“既如此,你二人也早些出发。”
“微臣遵旨。”
沈遥跟着赵逸尘去了马厩旁,选择合适的马匹。
沈遥望着那些马匹,很是惆怅。
——她不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