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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五界会审
天色初明,星云退散,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天牢内依旧昏暗,静谧得只剩空气中阴魂呜咽的嘶鸣,和青火油灯灯油滴落的声响。
许久,才突然无端响起了一阵尖利的铁链摩擦声。青火映射下,几道身影手握玄铁锁链,面色阴沉,疾疾行来,铁链尾随身后在地上拖行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尖利的声音在死寂的天牢内异常清晰,瘆得心慌,头皮发凉。片刻后声音戛然而止,几道身影穿过牢门停在花月臣和帝荀身前。
“宸王有令,命我等将你二人押赴刑场,等候五界尊主审讯。你们最好乖乖听话,别耍心思,以你们如今的实力连我们都打不过,别白费力气!”
为首的狱卒威吓一通,而后招了招手,命身后狱卒上前将他们从刑架上解下,而后再以锁链将他们捆绑,羁押出了牢门。
……
仙宫外的法场上,五界兵将林立,数千人环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在其中间的位置是一座幻术搭建的巨大刑台,两道白龙玉柱高耸入云,其上缠绕着几道锁链,从云端垂落下来,在风中厉厉作响,稍显骇人。
刑台上各色光芒闪耀,原是五界尊主合力布下的法阵,巨大的结界将刑台整个笼罩,便是一只蚊虫也飞不出去。
兵将将刑台周边围得水泄不通,法阵与结界封锁所有去路,这一回,他们插翅也再难逃。
天边阳光初现,金色光芒已然透过空气撒上刑台,照得那锁链寒光闪烁,威厉逼人。
五界尊主端坐在一旁的高台之上,因沈凛月未曾出席,仙界一方便由沈玹代为主理。
待那狱卒将花月臣与帝荀自天牢里擒来,以锁链层层绑缚在龙柱之上,沈玹才缓缓从座上站起,拂袖掀起一股风力,承载他的身子轻盈飞向刑台之上。
“诸君,今日邀众位前来,正是商议以何刑罚将他杀死。花月臣自出世以来,天下横生多少祸事,就连神族全族也因他覆灭!此子罪恶重重,危及五界社稷,还望诸君协力,一同完成神君遗志,诛杀了这魔头!”
“宸王所言甚是!”高台之上一黑色身影高声应和,此人目光灼灼,眼透威厉,身着玄色长袍,手握两颗明珠正兀自转动,他的目光紧盯着刑架之上的两个人看。
此人正是魔君渡厄,当年篡权夺位将帝荀赶出魔界的罪魁祸首。昔日的死敌相见,已是今日这般景象,怎能不心神畅快?
渡厄满脸笑意望着那个黑影,施了个术法将帝荀的脑袋转了过来,与他视线相合,“我的王子殿下,数年不见,你怎就成了今日这般狼狈的样子?
当初被驱逐出境的时候,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要让我付出代价的,我等你许久,不曾想再见时已是你沦为阶下囚,由我予夺你的性命。世事真是有趣,今日你落我手里,我可要好好补偿补偿你呀。”
他的笑容陡然妖媚起来,语调也突然阴森诡异,语毕的瞬息一股莫测的力量便发散了过去,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好似将帝荀身躯紧紧握着,缓缓收紧。
铁链在身上挤压,缠绕得更紧,好似要穿透皮肤陷进肉里,勒得人喘不上气。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液,淋淋如雨那般滴落,染红脚下一片。五脏六腑承受巨力的倾压,好似也要撕裂开来,剧痛不能喘息。
“有什么都冲我来!你们追杀了我数百年,不就等着今日这一幕么?怎么,我被束缚在这了,你们却不敢杀我了吗?!”花月臣奋力挣扎,怒视着高台之上所谓的正道尊主。
帝荀身上的力量忽的撤离,渡厄悠然看向花月臣,轻声一笑,而后眸子一凛,下一秒那股力量便转向花月臣身上,挤压着他的四肢百骸。
“渡厄!你敢!!”帝荀眼睁睁看着花月臣伤口撕裂,浑身鲜血滴下,拼尽最后的力量在锁链下挣扎,竟快要将其挣断。
沈玹眼看不妙,赶忙开启脚下的法阵,空气中骤然形成一股压制的力量,瞬间将他全身的力量抽离,再也无法挣扎。
沈玹撤了花月臣身上的力量,转身飞回高台之上,笑着道:“听闻公主殿下被花月臣掳走之后,各界便传言她已与花月臣厮混在了一起。
诸君也知道我这侄女身子娇贵,不善武力,断然是打不过他的,花月臣以性命要挟,她也不敢不从,便平白被这流言所累,遭人唾骂。本王身为公主王叔,有意还她清白,今日便让诸君看着公主殿下亲手斩杀了这妖魔,断了这流言罢!”
沈玹拂袖幻出一片红光,直射向刑台之上,分秒之间一道身影便在光中呈现出来。
沈凛月身着公主华服,骤然出现在花月臣面前,她双手向前伸直,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对准了花月臣的心口。
她身上的丝线已经隐匿了下去,掩盖了她被.操控的事实。她的唇被咒印紧封,不能开口说话。
她一步一步靠近着花月臣,机械地朝他走去。她的目光望着他,瞬息湿润。他身上深红的血迹、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杀了他!杀了他!好侄女,杀了花月臣,向全天下人证明你的清白!这一切是他逼你的,是他强迫你的,杀了他,天下人就会重新相信你,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周遭兵将的呼声如海淹来,整座天庭都被震撼。
沈凛月用力摇着头,眼神坚定地拒绝,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她想挣扎,她想开口告诉所有人她不愿意,努力运作灵力试图突破,可最后也只是让喉头咸腥上涌,五脏剧痛。
“公主殿下还在犹豫什么?”
“殿下身为仙界之首,理应与我们一起诛奸除恶,再三挣扎不肯下手,莫非是舍不得他么?”
“宸王,公主殿下这是何故啊?莫非要扫我们的兴么?”
人君、妖君、鬼君咄咄逼人,数丈之外的各界兵将闻言也愈发躁动,周遭顿时声滔如海,压迫感扑面而来。
沈凛月泪光闪烁,双颊湿润,一边摇着脑袋哭泣着,一边双手握紧匕首将刃尖抵在他的心口,照着上回的痕迹缓缓刺入。
血液沿着利刃滑落,从她的指缝间流下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温度,他是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冰冷的、僵硬的一具尸体,这世上没有人能决定他的生死,谁也不配!
“啊——啊……”沈凛月扯着嗓子沙哑地喊,那些话挂在嘴边却始终无法说出来,最后随着她嘴角的血迹化成了无声的反抗。
不要……不要……
沈凛月多想他能够听见她的声音,她多想操控自己的双手停下这一切。她深深望着他的双眸,无力地流着泪。
“殿下别怕,殿下放松些,殿下看着我的眼睛。”
花月臣微笑着看着沈凛月,语气很是轻柔,仿若周遭喧哗与己无关,这世界只剩他们温柔对话。
“殿下别怕,慢慢走过来,将匕首用力刺进我的心脏。殿下勇敢点,别害怕,这不是罪恶,这是我自愿的解脱。若我今日注定是要死的,我想死在殿下手中,他们都恨我,都鄙弃我,我不想让他们碰我,殿下帮帮我好不好?”
花月臣强忍着眼睛的酸涩,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伤感的情绪,他佯装轻松地笑着,像往常那样调皮地笑着。那是他最喜欢的时光啊,那是个美丽的梦境。
花月臣轻轻吹了吹她悬挂在眼角的泪滴,他多希望那是一片沙漠,永远不会泛滥。永远不要因他泛滥。
“殿下听我的话好不好?他们那样逼你,那样咄咄逼人,他们只当你是诛杀我的工具,而不是仙界的至尊,殿下争不过他们的。
殿下今日若是不杀我,从今以后你便是天下的罪人,他们会将殿下与我放在一起,他们永远不会再原谅你。我不希望殿下众叛亲离,哪怕维持虚伪的体面,总好过他们真的与你反目,再生危机。”
花月臣不舍将视线从她眸中转移,脸上淡淡地笑着,放下不甘,放下不愿,最后的心愿只剩希望她好,希望她活着。
鼻头一阵发酸,沉默瞬息之后,花月臣哑着嗓音深深道:“殿下不要犯傻了,只有我死,方能护你。殿下杀了我吧。”
花月臣缓缓阖上双眼,挺起胸膛对上那匕首。他能感觉到刃尖在血肉中缓缓地前进着,他知道快要刺入他的心脏了。
心满意足地释然。
“不……不要……”
耳边忽的再次响起沈凛月的声音,好似含着一口血说不清晰字音,花月臣的心却突然重重一跳。
果然下一秒钟匕首抽离了出去,再睁眼看向她时,已是犹如走火入魔那样偏执、决绝的眼神。
深紫的瞳孔妖异,如深夜的诡异花朵,绽放在这深邃的双眼间。他忽的不认识她了。
“不许死!我说过不许你死的!!”
沈凛月突然向后退开一步,周身忽的杀气缠绕,犹如厉神出世,那般威慑逼人,似乎迎上她的目光,也会瞬间粉身碎骨。
“我不让你死,谁敢让你死?我要你活着,我说过要你好好地活着,谁敢擅自让你死去,谁竟敢如此?!”
她狠狠握紧匕首,意图捏碎,却在最后关头,她手腕上的红色丝线显现了出来,沈玹以灵力将她手臂一扯,匕首忽的从她手中掉落。
“王叔的话你也不听了吗?王叔岂会害你啊?你好好看看他,不折不扣的魔鬼,怎可妄动恻隐之心!
偌大仙界还在等你的答案,天下也在等你的答案,你已是错过一回,怎可一错再错!花月臣如何蛊惑了你,竟让你口出如此狂言,你竟敢违逆这天下么?!!”
沈玹霎时红了脸,不待各界尊主发声质问,先一步操控她身上的丝线,逼她将匕首拾起,再度对准他的心口。
沈凛月站在原地,眼中怒火闪动,生生阻下自己朝他迈去的步子。
沈玹见她不为所动,催动咒术加强操控的力度,却也同时遇上一股莫名的阻力。
两股势力短暂在她体内交锋一瞬,而后随着她振臂一挣的动作,同时在她体内爆射开来,凌厉气波平扩而去,瞬息将整座天庭震荡,如万雷横空劈响,炸裂欲坠。
短暂的紫芒过后,她的身子挺立于刑台之上,眼见着一根根丝线从她身上挣断开来,彻底脱离他的禁制。
“我欲救人,谁敢违逆?!”
沈凛月怒喝一声,声音之气魄将那满天军士心头一震,再不敢出声。她回眸凝望着高台之上的一张张脸,微风拂动的青丝下,那双眸子的颜色如花色般鲜艳。
勾唇一笑,震荡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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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为你背叛众生
周遭风云突变,原本撒满天庭的金色阳光,转而变换成低垂厚重的黑色云团,铺满长空,暗如深夜。
阴风骤吹,空气瞬息间阴寒些许,风声呼啸犹如万鬼嘶嚎,紫芒闪耀犹如天神临世,威厉壮阔。
沈凛月站在花月臣一步之外,猛然展开双臂,凛凛杀气、怒气变换成强势的气浪,犹如平地掀起的涟漪,迅疾波荡、侵袭周遭一切事物。
厉风环绕刑台猛烈吹袭,锁链便在龙柱上猛烈抽打,发出尖利骇人的铁器摩擦声,搔刮耳膜,几乎是要刺裂耳膜那般的锐利声音。万千兵将捂耳嘶喊,各界君主也屏息护持,皆被这阵势镇在了原地。
沈凛月抬眸看着花月臣的双眼,紫色瞳孔越发妖异诡谲,不再温柔悲悯,转而坚定陌生,像个黑洞深邃不可捉摸,花月臣也看不透。
“我说过不许你死的,今日我要你活着,以后也要你活着!凭什么你就要为了那些莫须有的污蔑赎罪,凭什么任何一个不知名的喽啰都可以定你的罪?
你是玄天冥镜元灵的化身,命运让你来到这个世上,自然有你的缘法。你是神,是苍天孕育的灵魂,能灭你的只有苍天,天下生灵谁敢有这资格?有这胆子?!”
沈凛月怒意陡升,周身气浪将她衣摆翻飞如绽放妖莲,将她长发吹乱如地狱厉鬼,阴鸷的双眸紧锁他失神的双眼,忽而又伸手一探,一指挑起他的下颌,凑近他耳畔略有威严道:“花月臣,你给我听好,在苍天将你的命夺回去之前都给我好好活着,我不许你死,你哪敢死啊?身为玄天冥镜的镜灵,你我是这世上最后的神魂,你是世上最后与我关联的人,若胆敢留我孤身一人,便是去了地狱也要将你捉回来!你听到没有?!”
花月臣错愕看着面前人的异状,心中忽的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或许眼前之人已不是沈凛月,而是苏醒的玄天冥镜的另一半神魂,此刻占据这具躯体,主导她的意识,想必是出于对镜灵的本能守护,才誓死护他到底。
混沌孕育玄天冥镜,冥镜孕育善恶两方神魂,说到底,花月臣与沈凛月本是一体的。即使后来一分为二化为两个人,灵魂深处必然还深深记着这份缘分,在彼此生死关头神魂苏醒归来,护尔周全……
耳边传来一阵铁链断裂的声响,缠绕在花月臣身上的锁链正迅速从他身上解下,化成细碎的铁屑散落在他脚下。
花月臣身子一轻,忽的扑在沈凛月的怀中,感觉身上一股轻灵的力量缓缓传来,流经百骸修复他的伤口。
他近近看着她的眼睛,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化成眼中朦胧的水雾。被眷顾、被需要、被守护,这是他这一世第一回有这样的体会,心间暖热,顿觉心安。
他的生命注定是要在世俗的丑恶里、误解里挣扎的,注定是那样死寂痛苦的一生。可偏偏总是会有那样独特温暖的一束光,破开无限黑暗,照射在他弱小无助的心灵上,抚平伤痛,予他希望。
她是天神,是他生命的光,是无限依恋,无限惦念。
花月臣眨了眨眼睛,稍稍清晰一些视线,想要开口说话,却忽听长空之上传下声声劈裂的声响,闪过道道亮白的电光。原是各位君主飞上高空,手持法器无端在乌云间幻出闪电,一道道劈了下来。
“殿下小心!”花月臣本能地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双手结印准备与之一战,却被一只手拽到身后。
沈凛月甩手挥去一道红光,击碎帝荀身上的锁链,嘱咐他照顾好花月臣,而后便转身飞身向上迎上那些闪电。
瞬息她的身影便闪至电流之间,目光环视一圈,迅速捕捉到电流劈下的方向,而后摇手一幻,平白在半空间建起一道屏障,将整个刑台笼罩其间。
电流一道道落在屏障之上,相遇的瞬间,幻化成无数细碎的电网,顷刻布满整道屏障。巨大力量一瞬放射,忽的一炸,亮白的光芒甚至将昏暗的天地照亮,周遭灵力波荡,似乎要撕裂天幕,扯碎整座山川大地……
“沈凛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玹的声音威严传下,不需去看,已然知道他此刻是何脸色。
“公主殿下执意要与花月臣之流为伍,置我五界何地?你既决意与我正道为敌,天下便不再奉你为仙界之主!今日决裂,他日人人得而诛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