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杀了他……
系统与沈玹的声音混乱轰鸣在她的脑中,催生剧烈的痛感,犹如撕裂。沈凛月无力地摇着头,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晰:“放过他……求你放过他……”
【玩家别犯傻!!】身躯突然向前一冲,沈凛月被莫名的力量一推,双手便握着匕首向前刺去,终于径直刺入他的皮肤,在他胸膛的位置划开一道痕迹。
匕首遇血光芒盛放,力量便又倾入花月臣体内,横冲直撞……
“别害怕……杀了我……”
花月臣佯装平静,温柔望着她的眼睛,深沉地重复了一遍:“别害怕……杀了我!”
血手握紧她的手腕,用力朝自己胸口刺去,刀刃在他血肉间越陷越深,快要刺中心脏。匕首饮血,光芒耀眼,将他整个吞没了进去。
他阖上双眼,面露微笑,最后安抚着说:“别怕。”而后用力将匕首往心脏送去。
“不!不要!!”
却突然听见沈凛月怒喊一声,声音陡然尖利些许,犹如天音平扩,颇具震荡山川的气势。周身灵力震荡,骤然散射出去,转眼竟将周遭的仙兵仙将凭空击倒,一一体爆而亡。
周身无端掀起一股厉风,击碎头顶玉冠,将她长发翻飞如万蛇灵舞。沈凛月痛哭落泪,几欲哽咽,似乎要将心中的委屈不甘全都发泄出来。情绪来得那般猛烈,如巨澜吞噬她的理智,她的身子也不住轻颤,难以自抑。
沈凛月从他手中夺过匕首,用力攥紧金柄,一瞬捏碎成了光芒,零落消散。
“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沈凛月坚定地看着花月臣,忽然像换了一个人那样,气场骤变,目光灼灼。她的周身忽的杀气四溢,掀起厉风吹得他的衣摆与长发翻飞,犹似走火入魔。
花月臣愕然睁眼,却发现她的瞳孔忽的变成妖异的深紫色,忽然那么陌生,那么骇人。
只一秒钟她又突然口吐鲜血,身子后仰倒在云端,昏厥了过去。
“殿下!!”
花月臣朝她扑了过去,费力将她搂在怀中,枕在膝上。她像是突然间觉醒,获得某种力量,却难以承受,才会支撑不住吐血昏厥。
花月臣猜测,大抵是因为她身为玄天冥镜的镜灵,转世化人仍承载神魂神力,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定是感应到了藏在深处的那股力量,才会骤然释放,捏碎弑神刃将他救下。
忽的他的心中刺痛,感怀于她的决心与善意,忽觉原来她将他看得如此重要,宁肯承受非人的折磨,也不愿亲手结束他的生命,这是如何崇高的信任……
“殿下别睡,殿下醒醒,殿下……”
“你怎的如此傻啊,我哪值得殿下为我这般,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敢还来保护我?明明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花月臣以臂弯圈着她的脖颈,低着头轻拭她嘴角的血迹,眼睛早不争气红肿起来,忍不住让眼泪滴落在她的面颊上,与她的泪痕相融。
喉头不断有血腥的味道翻涌上来,最后从嘴角流了下去。
原来被人在乎,心会这般刺痛……
青色身影讪笑着接近,缓缓在他身前蹲下,忽的伸手扼住他的颈项,将他的脑袋抬起。
“你非要害死我的好侄女才甘心么?也不知中了什么蛊,偏偏被你迷惑,竟宁愿自己反噬昏厥,也不惜代价要救你一命!花月臣,你果真是个祸害!”
赤色瞳孔紧盯花月臣的双眸,杀戮未成,他脸上的神色未免有些扫兴了。他握紧他的脖颈,指尖泛白,青筋浮现。
“我的好侄女怎的那般傻,放着整个仙界不顾,与你躲在这深山雪域!她既狠不下心杀你,我这做王叔的自然要帮帮她,不管用什么办法,定要她亲手杀了你这祸害!”
沈玹勾唇嗤笑,深邃的眼眸暗藏汹涌杀机,令人一望而心悸。他的周身邪煞缠绕,莫名诡异,再不似仙神那般卓然出尘,反像堕入地狱至恶的凶魔,贪婪可怖。
传闻中的宸王是个不爱权势、不喜杀戮的上仙,为王数百年,曾随老仙帝平定八方之乱,定仙界万年之策,惠及天下苍生,因而世人爱戴,美名远扬。
更有信徒以观庙奉之,香火不绝……
可如今面前的宸王哪还有半点当年的王者仁心,俨然是个只知杀戮、饮血为乐的鬼物!
“放过……殿下!”
花月臣无心挣扎,在他的掌控下甚至有了赎罪的释然感。他在嗡嗡作响的脑海中找回一点理智,乞求沈玹放过沈凛月。他早已无心关心自己的生死,这一世的祈愿,也只剩下望她长安,只有他还放心不下……
“哈哈哈哈!”尖利的笑声如厉鬼那般阴森骇人,沈玹的神情忽的阴郁下来,微阖双眼,凑近面前近距离欣赏着他的狼狈疲态,似乎心满意足,嘴角弯出一线弧度。
他低哑着嗓音,笑着说:“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思关心他的生死,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死法吧!本王有得是办法叫你生不如死!
不过……本王倒更愿意看场好戏,你若真的那般看重我的好侄女,本王操控她亲手杀了你,该会是很有趣的画面吧?”
沈玹顿默瞬息,语调妖媚:“花月臣,杀人诛心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览
第21章 牢狱
阴暗的天牢终年不见阳光,密闭的石墙内只点着几盏青火油灯,沿着廊道排列,照亮些许空间。
空气冰寒,几乎刺骨,此处不乏怨气,阴风一拂,也叫人头顶阵阵发凉。深牢积怨,千万阴魂不散,阴森诡秘的空间里不时传来几声细细的鬼魂嘶叫声,闻之心寒,无疑加深恐惧。
玄铁与巨石构成这座天牢,满地深红的血迹是唯一点缀。血腥与邪煞的气息充斥天牢的每个角落,浓重而刺鼻,逼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罪恶、杀戮、不公,这里只有无尽的绝望死寂,永无半点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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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臣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犹如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洞,湮没意识,挣脱不出。他的身子那般疲软,几乎失去知觉,以至于大脑混沌得分不清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月月……月月……”
周遭隐约有声音传来,那般熟悉那般温柔。许久,他才终于感知到了声音的来源,从混沌中找回了一丝意识,转过头面朝那个方向,拼尽全力揭开厚重的眼帘。
黑暗的世界里有一道深色轮廓慢慢清晰起来,那个黑衣男子满脸惊喜看着他的眼眸,不自觉湿润眼球,在他脸上印刻下两道痕迹。
“月月!月月!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帝荀声音几乎哽咽,带着哭腔激动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喜不自胜的同时又心觉愧疚,泪如雨下。
“二哥没用,是二哥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不好,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可惜我没办法帮你报仇,二哥好没用……”
花月臣盯着那人看了几秒才看清了他的面容,却也在那一刻被他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吓得呆愣住了。
他的黑衣被刀剑和铁链划破道道痕迹,残破地挂在身上。他的长发沾染黏腻的血液,胡乱粘在额头和脸上。他的躯体被锁链束缚在刑架之上,禁锢成固定的姿势,好似正在阴干的腌肉那样。
他明明是那样好看的一个人,那样气质卓然的一个人,现在却好像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死尸一样,丑陋、瘦削。
十指红肿,是银针扎入指甲留下的痕迹;胸前溃烂,是烙铁生生烫熟皮肉留下的痕迹;四肢破烂,是长鞭和野兽抽打、啃咬留下的痕迹……
他的身上俨然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只是故意留着一条性命,没有直击要害、赶尽杀绝。
花月臣眼睛不敢转动,直觉得窒息感扑面而来,他身上的种种当年也曾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的惨状,也一如当年他在天牢受尽折磨的样子……
心脏剧烈抽痛,好似被剜割丢弃践踏成肉泥。往事一幕幕重演,只有亲身参与过才知道这一切有多残忍绝望,有多黑暗可怕。
可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是他执意带走沈凛月,才招致沈玹报复在他身上。他明明与这一切无关,他明明可以完好无伤的……
都怪他。
眼睛开始发酸,迅速濡湿,最后汹涌成滔天的巨浪,冲出眼眶坠落成雨。他再也压抑不住,抽泣到哽咽,浑身颤抖:“二哥……二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
他连抬头的动作都很费力,伤痛让他浑身力气全无,若非得益于神躯超常的修复力,被弑神刃划开的伤口渐渐愈合,换个常人,定挨不过去这道坎。
眼下他的身体状况没有恶化的趋势,但被弑神刃化解的经脉重新生长还需很长时间,因而如今他已灵力全无,俨然是个凡人了。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帝荀被他的哭声一引也突然哭出声来,他何尝不是像他一样被对方的伤口震惊,像他一样心痛。
昨夜折磨刚刚过去,帝荀便即刻昏厥,今日苏醒却发现花月臣也被锁链捆绑在刑架上,伤痕累累,甚至状况比他还要更糟,他又何尝不是痛苦自责的。
他柔柔呼唤他许久,他才从迷茫中醒来,所幸他撑过来了。可他却想不出有谁能将他伤成这样。
“月月,你告诉二哥,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是谁竟敢将你伤成这样的啊?!”
帝荀怒吼出来,眼中忽的布满细红血丝,他用力扭动身子,在锁链下挣扎,哭喊着、发泄着。
他视若生命的弟弟,就那样被人伤害、被人践踏,谁竟敢如此狠心啊!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他只是个懵懂的孩子……
阴暗的牢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串诡异的笑声,地上一道长影在青火光芒的照射下缓缓移动,几秒之后一道人影便赫然出现在门外。
沈玹饶有趣味地扫了一眼他们脸上的泪痕,兀自舒心许多,而后才望着帝荀阴阳怪气说:“除了他最在意的公主殿下,这世上还有谁能伤他花月臣啊?哈哈哈!”
“住口!”
花月臣怒喝一声,然为时晚矣,帝荀的视线已狠狠扫来,叫他避无可避。
“我早该知道是她!”他的眼中忽的杀气腾腾,变得凌厉可怕,“我就知道她待在你身边一定有她的目的,可惜你不信我!你一心维护她,不让我取她性命,可想过今日会被她害到如此田地?花月臣,你如此愚钝!”
帝荀脸色气得通红,想到他被自己如此信任、在乎的人背叛,一时不知该心疼还是怨怪。
常言道情障难躲,可惜他已入了她的劫。他一贯固执,必非死不休。
“愚不可及!!”帝荀急火攻心,险些喷出一口血去,努力压制下去,脸色却越发难看。心中暗暗恨透沈凛月,悔恨当初没有将她杀死,酿成今日祸端!
沈玹移形换影,身形突然穿过玄铁重门进入牢内,眨眼间停在帝荀面前,一下伸手扼住了他的颈项。
“凭你也敢怪我仙界的公主殿下!”沈玹眸子忽的幻化成血一样的鲜红色,如鹰隼紧盯猎物那般的阴鸷凌厉。
“是他花月臣掳掠我仙界公主在先,本王发兵征讨也不肯送还,我的侄女捅他两刀泄泄愤,怎就成了他的过错?
你们这些魔物,一心为非作歹,乱我五界社稷,如今落入我手,这回必定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沈玹凑近帝荀的面颊,血色眸子威厉迫人,他紧盯他的双眸,勾了勾唇角,不明所以轻笑。片刻后又重重甩开他的脖颈,将他脑袋朝刑架重重一砸。
“放开二哥!”花月臣厉声一喝,奋力一挣,奈何刑架禁锢他的躯体,丝毫不得动弹。
“你将殿下带到哪去了?我警告你,若是你伤她分毫,我定取你性命,挫骨扬灰!!”
沈玹闻言转身望向花月臣,似乎不赞同地蹙了蹙眉,撇了撇嘴,话音愈发妖异且尖锐:“你有何资格质问本王?凭你也敢肖想我仙界公主!”
身影再度瞬移出去,下一秒一只手便扣住花月臣下颌,将他脑袋重重按在刑架之上。
“她的生死轮不到你来管,你也没资格过问!本王是她的亲王叔,自会照顾她周全,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罢!
明日五界君王于天庭会审,本王便会在那时操控我的好侄女,逼她在会审现场一刀结果了你的性命!你不是在意她么,死在她刀下做个亡命鬼,该是很有趣吧?哈哈哈!”
手掌瞬时松开他的下颌,下一刻只见数道青影接续着闪出牢门,一瞬消失在廊道尽头。
只余下无尽骇人的尖利讪笑,回响在空荡荡、阴森森的牢狱之内,平添诡异……
仙宫,公主寝殿。
殿门禁闭,仙兵重围。
沈凛月身着公主华服,头戴紫金玉冠,孤身站立在寝殿中央。修养一夜,她的伤势已然好转,面色也恢复红润,在仙宫灵气滋养下,灵力也缓缓恢复。
只是……她的身上突生怪异,无端有赤色纹路出现在皮肤表面,犹如血丝那样爬上她的脸颊,蔓延到她的手腕脚踝。
她的手腕、手臂、膝盖、脚踝,皮肉间平白生出红色丝线,固定在殿顶的一道法阵之中。一眼看去,仿若她是一只被丝线操控的木偶,一举一动皆在丝线和法阵掌控之中,即便不甘心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青色身影闪至身周,抬眸望了眼法阵,视线又落回她身上的纹路和丝线之上,似乎很是满意,挑了挑眉梢,嘴角漾开一抹淡笑。
“你喂我吃了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凛月满眼怒火,狠狠瞪着面前的沈玹。昨日她昏厥便被他带回仙宫,今日醒来却发现自己已身穿华服,被束缚在这大殿中央,寸步不能移动。
她看清那丝线是从她血肉里生长而来,伴随赤色纹路的蔓延,她的腹内也一顿焦灼难耐,她便大抵明了,定然是自己中了他的蛊毒,被他操控了。
“好侄女,王叔不会害你的,只是因为你太顽劣,与花月臣厮混许久,便让天下人误以为你与他已是一路人。王叔不想你被世人误会,不想你被流言蜚语所扰,才出此下策,操控你的身体。
明日五界会审,王叔会让你当众将他杀死,自证清白。好侄女,王叔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闹脾气,你要知道魔头终究只是魔头,你是公主,便永远只能与他为敌,杀之灭之!!”
沈玹语气甚是柔和亲近,却也难掩乖张傲慢的鄙性,面容神态给人如同妖类的狡黠虚伪之感,令人生厌。
沈凛月狠狠呸了一声,只觉得可笑,望着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沈凛月永远不会伤害花月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