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正道,却被魔头蛊惑,你这公主不做也罢!今日你为正道之耻,必遭天下人唾弃,你且做好与他逃命一生的准备,五界必不会轻易放过你等!你且等着看罢!”
“与恶为伍,罪不容诛!
“……”
各界君主纷纷声讨,万千军士也在周遭呵斥连连,顿时骂声如海,唾弃如潮。
沈凛月低头轻轻嗤笑,不经意间挑起一方眉梢,似乎很不赞同地轻轻摇了摇脑袋,而后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迎上那道道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凌厉视线。
顿了片刻,慵懒的声音低沉道:“千万年,原来这世间的善恶从来没有变过,从始至终都是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虚伪之辈,仗着那些自以为是的道理,凭着所谓的正道仁心,就敢擅自论断他人罪恶、污蔑他人声名,掌握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谁敢借你们如此大的胆子?!”
脸上的笑容忽的凝固,双眸忽的冰冷威厉,扯扯嘴角假意微笑,声音庄重威严:“你等自诩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自诩是这天下至上的尊主,却因为一道荒谬的神谕,追杀了他数百年!从他还是一个幼子之时起,刀枪剑戟便无数次穿刺他的躯体,伤及他的根基!
你们眼睁睁看着他挣扎在生死之间,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血海里,无动于衷!他的哭声、他的伤痕,你们视而不见,却一口一个人间正义,将他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得没了人样!试问,虐待稚儿,诛杀幼童,这便是你们所谓的世间善道么?!”
沈凛月眼中紫芒一闪,清晰感知到她周身的杀气陡然上升。阴风烈烈吹袭,雷霆隆隆炸响,辐散的灵力,在她周遭营造出近乎窒息的死亡气场。
她的手中两团紫光迅速积蓄着力量,越发闪亮。她抬眸盯着那一张张虚伪的脸看着,森森一笑。
声音扩散在这天地间,异常清晰:“与这天下决裂又何妨?这样不公的天下——不要也罢!!”
“天道不允,便破了这世俗的陈规,五界不容,便毁了这不公的世道!世人诽谤遗弃,愚钝不堪,这样的天下不要也罢!”
沈凛月逆行而上,穿过道道电流布成的电阵。她的身躯被妖异紫光包裹,掌心凝出两颗亮白的光球,在突变的强大灵力的作用下,一瞬身影便闪现至与各界尊主齐平的空中,凝视着他们眼眸,字字坚定:“今日我沈凛月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永不离弃花月臣!!”
“只因他是玄天冥镜镜灵转世,神君便降谕诛杀,五界便视之死敌,荒唐至极!今日我不妨告知天下,我沈凛月与花月臣一样,皆是冥镜神魂的化身!
神君容不下花月臣,便也容不下我,今日我与众生决裂,你们尽可将那刀剑指向我,将那手段用在我身上!此生我与正道再无瓜葛,且看看最后谁死谁亡!!”
沈凛月双眸蓦地一睁,满身神力便随之逸射了出去,不待她将手中光球发出,各界君主已然震中胸膛,站立不稳。
匆匆稳住身形,合力包围着她的去向,各界尊主手持法器,以灵力布下天罗地网将她圈在中间,同时合力掣控着云间的闪电,积蓄力量,眼看着强势的电流凝聚成耀眼的白光,随时便要劈下,当头一击。
“沈凛月!你竟一错再错?!”沈玹与尊主一道布阵,在最后一击到来之前,怒声呵斥,逼她及时停手,莫要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以一人之力逆天下苍生,为了一个花月臣性命都不顾了,他果真蛊惑你的心智到了这般?沈凛月,你愚不可及!你是冥镜神魂又如何?神魂尚分善恶,你既代表着善的这一半,谁有理由敢杀你?
花月臣却不一样,他代表着恶的那一半,便只有死路一条!我等绝不允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他毁了这天下!凛月,你给我清醒一点,看看自己在做什么,你若出手,今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你真敢为了他违逆全天下么?!!”
沈玹威严的声音字字如刀,如惊雷扩散于这天地之间的每个角落,那般清晰,那般震慑。
沈凛月厉笑一阵,似是觉得很可笑,不住地轻摇着头,紫色的瞳仁对上他血红的眸子,轻蔑一扯嘴角,“我该称你一声王叔,可惜连你也这般算计我!
我虽是公主殿下,却也做了仙界数百年的傀儡,被要挟、逼迫了数百年,将军造反之时,外界动乱之时,你可想过要来护我?如今你和他们一起,布下法阵将我围困,我的王叔,今日你也要杀我么?!”
“住口!”沈玹满脸通红,怒从心起,周身杀气腾腾,越显失控。
“逆贼休要多言!你拼死要护他,便别怪我们连你一起讨伐!你愿意陪他死,我们也不介意多杀你一个!”
“你背叛天下,天下也不需要你,且乖乖受死吧!”
“……”
雷霆炸响,白电裂变,耀眼的光芒如日轮铺在天上,照得她满身雪白。随着他们一起发力启动法阵,白光瞬息间幻成一道巨型电束直直射了下来。
电束落下的过程中,一股飓风也随之当头罩下,是几乎要将她身躯撕裂成碎片那般的可怕力量。
正当时,沈凛月也将手中的光团发射了上去,于半空合二为一,在电束的必经之路上炸裂,幻成万千紫色电流,铺满视线的角落,一瞬绽开如一朵巨大妖莲——摄魂夺命般的气势。
“受死吧!!”
两股巨力猛然撞击,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的状况,整个世界便被异光吞没进去。眼前所见只剩下紫色与白色的光芒,犹如虚空。
周遭灵力辐散,风力吹袭,一瞬归于混沌伊始般的蛮荒景象,每一寸空气都似有杀机万千,谁也不知道这场战役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谁也没有力量再阻止这一切……
“殿下!殿下你在哪儿?你快回答我,你别不出声,快告诉我你在哪啊?”
花月臣摸索着周遭,在光芒中小心地移动着。他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从未这般心慌,这般意乱。
五界尊主合力布阵追杀的场面,花月臣再熟悉不过,他的前半生已不知道有多少回对抗着这样强大的力量,他自然知道那是如何艰难、如何可怕的一件事。
即便是未受反噬时的花月臣,凭借通天神力抵御,也异常凶险,更遑论是沈凛月。
即便此时她体内的神魂觉醒,却未必所有的神力也会瞬时苏醒,便无异于以卵击石,悉听天命……
“殿下!殿下!!”
花月臣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哭喊。没有回应,没有感知,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那样,再也捕捉不到一丝气息。
慌乱中,忽的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花月臣即刻回身,终于隐约透过光芒看见她的一丝轮廓。
“别害怕,我在。”她的嗓音沙哑了许多,用力握紧他的双手,直视他的眼睛,深沉说:“别害怕,这一次换我带你离开。”
“镜灵——必须一起活着!”
“花月臣,我们都不要死,永远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览
第24章 以命换命
寒月宫,金殿上。
帝荀沉睡许久,才从无限混沌的虚空里找回一些意识,恢复知觉。大战最后一击释放的力量将他击晕过去,所幸得沈凛月以灵力相护救他一命,才不至惨死在刑台之上。
在满身剧痛的刺激下,他的意识渐渐清醒,终于缓缓睁眼。
周遭已不是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的天庭,而是一座偌大的金殿,大殿的中央一片紫光闪耀,原是一道诡异的阵法布在地面,灵气四溢。
沈凛月轻搂花月臣的身子坐在法阵中央,臂弯圈着他的肩膀让他倚在她的怀中。她轻抚他的鬓角,轻柔地触摸着他的皮肤,思绪也沉静下来,任那紫芒将身子吞没,任那诡异的咒印爬满衣裳和皮肤。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显得憔悴,想必是最后一击的力量穿透躯体,留下甚重的内伤。她低眸定定看着花月臣的面颊,灵力修复过后,他满身的伤痕已快速愈合,终于不再触目惊心。
他还在沉睡着,原是沈凛月施了术法令他昏迷。他看见了自己遭受重击嘴角流血疲惫的样子,不想再让他担心,索性令他沉睡。
“你醒了。”沈凛月余光捕捉到那个试图爬起的身影,淡淡问候了句。
“不必担心,他只是睡了,我不会伤他。我知道你恨我,一早便想取我性命,我也知道你做这一切皆是源于你对花月臣的亲情,我不怪你。”
沈凛月顿了顿,视线在花月臣脸上流转,双眸微闪,“月圆夜没几日便要到了,以他如今的状况定撑不过去,洗髓咒深入他的骨脉,根除不了,一旦反噬来袭,势必是他命中最大的劫难。
我知道你有办法救他,我也知道自己正是救他的关键。我和他一样,皆是镜灵转世,灵魂相依,命运相连,这世上能救他的也只有我。
你是他的二哥,我相信你不会害他,我已决意以命相护,便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法阵已布好,只需你开启,花月臣便能得救,我相信你已有了取舍,知道该如何做了。”
帝荀愣了半瞬,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和她的话吓傻了。他努力清醒意识,确定不是做梦,却始终不敢相信沈凛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帝荀从地上站起,不明所以看着沈凛月。
“镜灵的命运。这世上只我二人关联,灵魂同源,亲如一体,换做是他也定会毫不犹豫舍命相救,何需缘由。
你早知道我是镜灵转世,早就想以命换命破除洗髓咒,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没人会拦着你,你为何还不肯动手?”
沈凛月语气平和,声音轻淡,好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旁事。在神魂的意识里,花月臣与自己无异,他的使命只有守护与责任,即便是生命的代价。这是神魂之间的默契,也是神魂彼此不言的约定。
“他知道么?”
帝荀慢步走到法阵之外,愣愣看着眼前的沈凛月,忽而不知道应该以何态度面对她。他时刻想要她的命,也坚定地知道最后自己一定会为了救他不顾与他之间的约定——沈凛月必须死!
可却没想最后会是她主动献出自己的生命,成全他的夙愿。
“他知道与否并不重要。”沈凛月淡淡道,眸海平静无澜,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心却异常坚定。
“我只要他活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他不需要知道这一切。与他融为一体,神魂合一,也算有了归宿,这是镜灵的宿命,无关他愿不愿意。
我与他本是不可分离的一体,这数百年已经太久。冥镜有自己的使命,镜灵也有自己的缘法,我会与他一起接受命运的安排,化成他体内流动的血液,伴随他的一生。”
沈凛月微微勾起嘴角,浮现一抹释然的笑,缓缓将花月臣的上身从自己怀中转移,平放在身旁。
她的身上紫光闪闪,强大的灵力从她周身逸散出来,眼见着两道利光从她眼前闪过,瞬间划破了她的双手手腕。鲜血如汩汩岩泉流了出来,连成血柱滴落在法阵中央,顷刻光芒盛放,耀眼夺目。
法阵在灵力和血液的刺激下有了开启的前兆,密密麻麻的咒印也瞬息间沿着沈凛月与花月臣的衣裳爬满了身上的每一处皮肤。感觉到一股牵引之力裹挟身躯,灵魂飘然,似要离体而出。
“开始吧,拜托了。”沈凛月阖上双眼,躺在花月臣身旁,一只手与他冰凉的手掌相牵,紧紧握着。
帝荀停在法阵边缘,目睹这一切,知道她心意已决,便顺从她的心愿,即刻释放满身灵力,以咒术催动法阵,令其开启。
周遭厉风席卷,大殿飘摇,紫芒吞没视线,只剩下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和他们身上流转的灵光。
血液在彼此躯体内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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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宫主……”
沈凛月身处一片幽暗的空间里,视线被黑暗吞噬,只看见前方闪烁着一片微弱的红光,隐约勾勒着一具躯体的轮廓。
那身影很熟悉,与她记忆里的样子一致。在亲切、信任的怂恿下,她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光芒中他的脸随之清晰起来,她迎上他的视线,确定是那样温柔注视的目光。
“宫主。”沈凛月轻轻呼唤,靠近他的身旁,融进他周身的那片红光之中。她停在他的面前,抬眸看着他的面颊,轻轻问:“宫主,这是哪儿啊?”
花月臣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只是机械地与她对视,却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他的表情很是僵硬,眼神也空洞无光,似乎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似乎并不在意。
沈凛月瞧了他几秒,心觉诡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不见他眨眼,似乎连呼吸也未感觉到。
沈凛月心弦一紧,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却被皮肤冰凉僵硬的触感吓了一跳,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具尸体,没有生命气息。
“宫主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快回答我,你别吓我,宫主!”
手中一团红光闪闪耀眼起来,沈凛月低头一看,发现原是她与花月臣皮肤相触的地方无端有了异样。她的手掌好似与他的手腕粘在了一起,再放不开,同时感觉掌心一阵刺痛,好像有一股吸力在吞噬着她手中的什么。
无力与疲惫感忽的席卷而来,与他相触越久,身子越发乏累,好似突然失去精力、失去了意识。
手背在红光的照耀下沁出红色的液体,不往下坠,却沿着指尖爬上他的手臂,完美融入了他的皮肤之内。沈凛月才发觉原是他在吸食她的血液。
“宫主你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沈凛月一阵心寒,越发觉得诡异,却抽不回自己的手,也唤不醒他的神识,阻止不了这一切。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沈凛月甚至没来得及挣扎,片刻间意识涣散,支撑不住站立的身体,便倒地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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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很晕很疼,虽然意识混沌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痛感的强烈,身子很累很软,似乎失去所有的力气,连些许挣扎都是奢望。
沈凛月好像身处一片虚无的海中,浮沉不定,飘忽游离。黑暗的空间里什么也没有,许久才似乎有隐约的声音传来,轻轻呼唤。
他便寻着这声音,找回些许方向,最后无力睁开双眼。
“殿下醒了。”
温柔的声调传入耳中,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致,已辨认出这是花月臣的声音,只是似乎轻了些许,柔弱了些许。
沈凛月转着眼珠将周遭环视一圈,发觉自己所处的空间已是寒月宫的寝殿,景致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唯一不同的是面前这张苍白憔悴的脸,快要脱了相。
花月臣见她苏醒,嘴角便放不下去,她似乎期待了很久,忍不住笑容满面,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