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泱难得看到她如此正经的表情，道：“你说。”
万宝宝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这个道始文，真是在梦里学的……你先别笑，听我讲完。就是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我的梦里了，我要是不学它，它就不让我好好睡觉，然后呢，和道始文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咱们娘亲。”
裘泱：“你是想说，是她教了你道始文？”
万宝宝：“不是，道始文是我自学的，它有一种不可抗力，就是你一看它，它就像虫子一样往你脑袋里钻，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裘泱：“继续说。”
万宝宝：“我为什么叫咱们娘亲阿飘姐呢，是因为她总在天空中飘着……”
裘泱垂眸看万宝宝写肿了的手指，道：“她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万宝宝：“是这样的，她一直都是现在这个状态，你懂吧，看着远方，视若无物，可是有一天呢，她说话了。就是在我梦中的怪事消失的那一天，她最后像燃烧了一样，跟我说，救救他。”
裘泱听完，点了点头道：“没了？”
……她怎么觉得裘泱一点都没听进去呢？
“有啊，还记得我们去莲子庙，你被石碑上的道始文拉出心头骨的时候吗？我向你跑过去的途中，阿飘姐也突然出现了一瞬，说了句，救救他，就又消失了。”
裘泱双手合握住她的手，抬眸道：“她是残魂，消失了就会魂飞魄散，她如何能去给你托梦？再者说，她并不会道始文。”
万宝宝：“……我虽然不清楚她是怎么来的，但她确实出现了。她说的“救救他”，明显就是让我来救你啊。”
裘泱笑了：“万宝宝，你说过那么多次谎，这次最为拙劣。”
万宝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裘泱道：“我真的不是说谎，我是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还会说谎的人吗？”
裘泱按了按她的手心，道：“你就算不用安慰我也无妨。”
裘泱只当万宝宝是觉得他们俩走不出去了，才编个谎话出来，让他被三生魂吞噬前，不要走得太凄凉。
或许她的道始文真的如她所说，是在梦中学的，但那里绝对不会出现裘清淼。
她们已经重复了太多次，不知道哪一次就会是最后一次。所以裘泱将她的真话当成临终关怀也无可厚非。
万宝宝鼓了鼓腮帮子，决定换一个话题，现在分秒必争，关于阿飘姐的事，她可以以后慢慢跟他争辩。
万宝宝看着阿飘姐，想着裘泱最后送她离开的画面，灵光一现地想到，裘泱直接碰触阿飘姐的话她会消失，那中间夹个她呢？
万宝宝分开双手，反握住裘泱道：“来，你透过我去抱咱们娘亲试试。”
裘泱不懂她的意思，万宝宝解释道：“你把我当做夹层，我在你和娘亲之间。”
说着，万宝宝背对着阿飘姐，让裘泱拥抱她，这个姿势着实怪异，就像在向婆婆展示他俩有多恩爱一样……
但是这个动作有个弊端就是，最后碰触到阿飘姐的还是裘泱。
那反过来？
万宝宝松开手，转过身去，对裘泱道：“你从背后抱我，我来抱娘亲。”
眼前的阿飘姐还是一样的痛苦，她的表情似是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一般。
但裘泱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面前的两个人是他这世间最在乎的存在。
她们都在这里，其中一个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不惜舍了她自己的性命。
裘泱伸手环抱住万宝宝，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道：“你真打算在此与我耗到底？”
万宝宝搓了搓掌心，深吸一口气道：“裘泱，我方才说的话真的是真的！”
说罢，万宝宝心里一横，赌一把！
她虽然总在心里调侃自己是炮灰，但这本书的剧情现在已经乱七八糟，她和男主角谈恋爱谈得腰子都要断了……她千里迢迢穿越过来，莫名其妙地学了一身不应该学的本领，就算这一切都是偶然，但所有的偶然之中必定存在一个必然。
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裘泱展开，她不甘心让裘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
万宝宝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大喊道：“阿飘姐，你说了那么多次让我救他！我来了，你不能不上线啊！”
当万宝宝的双臂碰触到阿飘姐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内臂传来的柔软触感，阿飘姐浑身的抽搐戛然而止，就像播放到一半的歌曲被按下了暂停键。
万宝宝能听见自己心脏嘭嗵嘭嗵的跳动声，她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皮。
她的视线一点一点地向上滑动，从阿飘姐的腰，到胸口，脖颈，下巴。
“……谢谢。”
万宝宝听到了一声缥缈却清晰的声音，这个声音仿佛是一道光，让她一瞬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裘泱的下颌离开了万宝宝的头顶，他深红色的双眸迟钝地闪了一下。
他想跟她说的话太多了，独守鬼门的一两百年间，他一直在想，哪天若她恢复了神智，他要说些什么。
当想象变成现实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万宝宝踩了踩他的脚：“你快说话啊。”
裘泱动了动嘴唇，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阿飘姐的瞳孔中逐渐有了神采，她的反应有些慢，嘴巴慢慢地张开，轻声唤道：“……泱儿。”
裘泱喉头滚动，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影。
万宝宝忽然感觉手掌发烫，她低头看去，发现阿飘姐的身体又开始了变成光点的过程，她在缓慢地消散着。
万宝宝连忙踩裘泱：“快没有时间了！”
裘泱启唇道：“……生下一只婴鬼，你可曾怨怼过？”
阿飘姐的双眼很快弥漫上了水雾，她小幅度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娘亲怎么会怨怼呢？……”
万宝宝听着两人的对话，想着最后要问一下阿飘姐，她梦中的小黑屋到底是什么，可是阿飘姐消失得太快了。
一眨眼她就消失了半截身子，在她还剩半个脑袋的时候，视线滑到了万宝宝的脸上。
“谢谢。”
万宝宝刚打算说话，阿飘姐便消散成了一片闪烁的红点，就像迷你萤火虫，在一片薄雾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虽然没有问到小黑屋的事情，但万宝宝并不后悔，她宁愿把这些时间留给裘泱母子多聊一会。
毕竟此次相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裘泱与她目送着一片光点向上飘，它一直向上，犹如不灭的孔明灯，飞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这一次场景没有再重置，流动的熔岩，石壁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雾气渐渐稀释，万宝宝拉住裘泱的手道：“我想抱一抱你。”
裘泱挑眉，将万宝宝搂进了怀里。
万宝宝手伸到后面，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她在乎裘泱，所以想让他活得更快乐，让他知道自己是被别人爱着的，不仅仅是她。
两人静静地拥抱，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雾终于散开。
万宝宝松开手，刚从裘泱怀中出来，眼角就瞥到了三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
离他们不远处，站着“袁盛彰”，啸山派和腾阁宗的“掌门”，裘泱安插在三个门派之中的傀儡。
万宝宝手拍胸口：“他们怎么来了？”
裘泱伸长左臂，煞气迅速的溶解下垂，三个掌门很快便被融进了裘泱的身体之中。
他收好三个傀儡之后拢了拢袖子，说道：“袁盛彰可不能小觑。”
万宝宝突然想到：“你当初为什么不多变一个寒水楼的掌门。”
裘泱：“寒水楼最小，没有插眼线的必要。”
万宝宝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金藕娃娃，梦妖和小温柔的影子，无边无际的黑色树木将他们所环绕，她不禁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
他们被卷入三生魂的时候还是在天上，现在看起来，怎么像是鬼门林的深处？
裘泱抬首，眺望了一下远方道：“再行一刻钟就到了。”
袁盛彰的藏身之地。
万宝宝心想：这是最后一个了，收拾完袁盛彰，裘泱就可以跟她回宗了。
她先要睡个一天一夜，起来再想其他的事情。
走在前面的裘泱回过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万宝宝，我有件事一直未告诉你。”
万宝宝：“很要紧吗？”
裘泱朝她招了招手，万宝宝跑过去，裘泱揉了揉她的头发，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我们边走边说……”
第93章 告诉你
◎ 鬼门林中的树木长得不够粗壮，但是很高大，黑色的枝叶遮天蔽日，将本就稀少的星星与月光遮挡得选◎
鬼门林中的树木长得不够粗壮, 但是很高大，黑色的枝叶遮天蔽日，将本就稀少的星星与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脚踩在地面上, 砂石与脚底发出簌簌的摩擦音, 裘泱的手很凉, 万宝宝望着他的侧脸, 心头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绿檀石剑是虚天仙人传下来的宝物，因缘巧合落到了袁盛彰的手中, 才被我占为了己有……你若好好使用, 可以弥补你招式贫瘠的劣势, 就算与人对战也是绰绰有余。”
万宝宝：“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为什么现在要提起绿檀石剑的事？是为了一会打起来做准备？
裘泱没有回答, 他解下自己腰间的百宝囊递给万宝宝。
万宝宝：“我的钱够用了。”
她百宝囊里的金银珠宝, 就算是死了再活，活了再死都用不完。
裘泱停下脚步, 取下她手中的百宝囊，亲自弯腰替她系在了腰带上。
裘泱的红眼珠微弯, 里面带着一丝笑意。
万宝宝嗫嚅道：“你别这样……我怪害怕的。”
“怕什么？给你银子，还怕烫手不成。”
系好了百宝囊, 裘泱牵起她的手, 继续向里面走。
“金藕娃娃是最好的疗伤圣品，这话不用我说，它们本就亲近你, 你回到上元宗之后，将它们养在池子里, 让他们早日生根。”
“……‘袁盛彰’下山前已经交代好, 他此行一去甚久, 若你先一步回了宗门，就让丛长老代行，来传授你法术。”
树林的深处传来了阵阵的恶臭味，两人走得越深入，味道就越浓。
万宝宝拽了拽裘泱的手，有些茫然地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裘泱停下脚步，他们现在所站的地面是普通的沙土地面，不远处则是一片泥潭状，烂泥里面发出了刺鼻的腥臭味。
裘泱漂亮的凤目微闪，笑着道：“我原想把你一起带走。”
万宝宝张了张嘴，裘泱笑得温暖极了，她很少看到他这么温情的目光，却让她背后的汗毛忍不住立了起来。
“你把话说明白，你不说明白我听不懂。”
万宝宝紧紧抓住他的手，想从他这一番临终遗言一样的话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泥潭里忽然鼓起了沸腾般的泡状，恶臭扑鼻的泥沼深处缓慢地升起了一个人形的泥人。
或许那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他的全身高度腐烂，细小的动作都会导致腐烂皮肤的掉落，腐肉与泥浆混合在一起，一双浑浊的红色眼珠隐藏在厚厚的泥浆之中。
“裘泱，你终于来了。”
腐烂的泥人危险而贪婪地凝视着裘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晦涩干哑，好似喉管里也堵了一层碎肉。
他转头看了眼裘泱身边的万宝宝，问道：“这个小丫头是谁？”
万宝宝可没工夫搭理它，想也知道，他就是袁盛彰。
“你先闭嘴！”
她要先弄清楚，裘泱在跟她说什么鬼话。
袁盛彰：“……”
袁盛彰忍辱负重在泥浆里苟了五年，就是为了复仇的这一天，本应该是他与婴鬼大战的紧要关头，刚出场就被一个小丫头给呵斥了。
袁盛彰就算五年没当宗主，天天在树林子里跟一群智商不够用的鬼怪为伍，但他的官威可没丢。四大宗门之首的掌门有多大的权利，是普通人想都想不到的，被万宝宝一吼，他不禁觉得十分的没面子。
“大胆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
万宝宝转过头，眼神像冰凌子一样睨着他道：“袁盛彰，你先闭嘴。”
袁盛彰：“……！！”
万宝宝刚要和裘泱讲方才的事，忽然，她脑海里滑过了一段道始文。就像一层缥缈的纱，拂过她的眼睑，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心头骨离体，婴鬼则必死无疑……切记不可触碰，否则心头骨沾肤即入体，五脏六腑溃烂溶解，变为嗜血怪物。”
万宝宝倏地睁大眼睑，她想起金钱怪曾说：“……一堆腐肉堆成的怪物，臭得很……他不但吃人，连鬼都吃。”
三生魂的幻境中，袁盛彰也曾说过：“想要婴鬼死，只有拔了他的心头骨。先不提本座这结界就是以他的心头鬼为阵眼，只要他逃离鬼门林，心头骨必离体，魂飞魄散是早晚的事。”
裘泱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侧脸，笑道：“师妹你一向聪明，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到。”
万宝宝眨巴眨巴眼，她听见自己用有些颤抖地声音道：“方才从三生魂中出来，我问你对袁盛彰使用了什么法术？……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说道最后差点破音：“你是怎么从鬼门林逃出去的！你的心头骨不是阵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