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是你——胖咪子
时间:2022-03-22 06:55:59

  夏和易捂着肚子,苦哈哈地瘪着嘴,权充当了一回乌鸦嘴,“王爷今儿是不是不回来了?”
  很有这个可能。掀起车帘往前后各看几眼,通途大路干干净净清清凉凉,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小风经过吹起一把尘土,配上肚子饿得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实在凄凉。
  她是来登门求嫁的,不是为了横死武宁王府大门口的。
  “走!”夏和易一咬牙,临走前不忘嘱咐两个丫鬟道:“备好吃的喝的,咱们明儿还来。”
  春翠还多走了几里地买东西,饿得木愣愣的,“姑娘,还来啊?”
  夏和易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一握拳,“今儿不行就明儿,明儿不行后儿,我天天来这里守着,就不信堵不着他!”
  主子有信心自然是好的,但秋红还是适时地提醒了一下接下来的问题,“姑娘,您要是见着王爷了,然后打算怎么办呢?”
  夏和易一怔,紧攥的小拳头慢慢放开。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夏和易低头面朝膝头沉思半晌,提出了一个相当缜密的计划,“就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饿得头晕眼花的春翠失去了委婉的能力,问道:“那王爷要是说不愿意——”
  夏和易愤起叉腰怒瞪双目。
  春翠立刻改口道:“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表达不满归表达不满,夏和易还是哼哼唧唧地设想了一下春翠提出的可能,一拍大腿,“那还不容易,他要说不愿意,我就不在他身上耽误功夫了,赶快找下一个啊!”
  春翠和秋红为了尽早回府吃上东西,纷纷对姑娘的大智慧表示了宾服。
  *
  南斋里,皇帝听夏公爷奏完北伐将士军袄的筹备事宜,等夏公爷倒着退下去,陈和祥和六河进来伺候笔墨茶水。
  今儿还有两起,皇帝说:“传罢。”
  可还没等陈和祥走到门口,皇帝又开口说:“等等。”
  陈和祥和六河埋着头听候示下。
  “她这两天在做什么?”皇帝很不经意地问道。
  没个前因后果,也没说她是谁。
  但陈和祥懂了,哈着腰答道:“夏二姑娘昨日上武宁王府门口蹲了一整日。”
  其实皇帝并没有要求谁去守着夏和易,但当差的人,最要紧的一宗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意,将主子没问出口的需求付诸实施。
  陈和祥还将夏和易和婢女之间的对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一人分饰三角儿,有点难度,但大致意思是表达清楚了——夏和易要武宁王娶她,堵上门子去,也要让武宁王娶她。
  屋里静了下去,屋外的蝉鸣急急地掀了两个浪头起来。
  臣工还在庑房里等候奏对,皇帝握奏折子的手指略发紧,“先传罢。”
  待政事议完,已过了日中,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即便窗子全都大敞起来,依然一丝风也没有,干干的热,像火炉倒扣了,烫得人发丝都烧起来。
  皇帝打开手边临近的一本奏本子,没抬头,冷冷问道:“她又去了?”
  陈和祥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姑娘今儿是又去了武宁王府。”
  “啪——”
  奏本子反拍在案上,响亮一声炸起。
  皇帝说话,能细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找套衣服来,朕要出宫。”
  六河还在琢磨万岁爷说的是什么衣服呢,陈和祥似是早有准备,哈腰捧着一个剔红托盘上前,顶上的绣金盖布掀开来,底下是一整套五爪龙的亲王常服。
  万岁爷这是要扮……
  六河暗暗惊呼一口气。
 
 
第18章 
  ◎乌龟配王八◎
  今儿武宁王又出门去了,一日未归。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夏和易垂头丧气地靠在车厢壁上,顺着马车的颠簸一颠儿一颠儿的,正兀自惆怅感慨“时不我与”,马车驶进一条将将能容两架马车并驾而行的小道里,一直瞧着外头的秋红突然叫她,“哎?姑娘您瞧,打前头来的那架是不是武宁王府的马车?”
  夏和易钻过去顺着车帘扬起的缝隙往外看,对面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车角上插了旌旗,靛蓝的亮绸上迎风抖开一只活灵活现的蒲牢,和武宁王府门口插的藩旗一模一样。
  金榜题名时的狂喜也不过如此了。
  两架马车一左一右错车而过的时候,车把式在夏和易的指示下拉缰稳住了车,春翠适时大喊了一声“王爷请留步!”
  马车果然停下了,但是没有声响,车里甚至都没个丫鬟小厮往外问一声。
  夏和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地位高的宗室才能这么端着,这是擎等着她自报家门呢。
  她贴在窗格边,好声好气地对那边说:“王爷,我是您的假山之盟。”
  那架马车里终于有了动静,但是不如没有。
  “谁?”
  短短一个字,冷淡到让夏和易觉得此刻比蹲在家里的冰敬窖子里还要凉快。
  不过她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重新堆起笑声,“王爷,您日理万机,怕是不记得了,前几日和妾蹲过同一个假山洞的,您可还有印象,啊?”
  如意暗花云纹的布帘打起一个角来,“是你。”
  在帘子重新放回去之前,他简单朝这边颔首致意,就算是问候过了。
  车帘掀开的光影一纵而逝,夏和易只看得车中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形,大概是和万岁爷长得差不多的样貌,圆领长袍上绣着五爪金龙,必然是武宁王无疑了!
  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偏偏在小巷子尾狭路相逢,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啊。
  可是武宁王说话听着比上回疏冷太多,“你找本王何事?”
  明明这回已经是第二次见了,按照夏和易的想法,怎么都该更热络些才是。
  两回一对比,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回武宁王在刻意冷落她,但是无冤无仇的,她想不到缘由。
  她顿了顿,说:“妾听闻——”
  武宁王不虞打断她,“本王不拘那些繁文缛节,以你我相称便是。”
  臣工们仅在面君时自称臣,夏和易对着武宁王自然不能自称臣女。
  尽管知道自称为妾只是个普适谦称,皇帝还是极不称意,她是堂堂皇后,不是伙房丫头,在外男面前妾啊妾的,丢的是他的体面。
  夏和易刚才被他说话成冰的冷漠吓到了的心又活络了过来,武宁王果然是个不拘小节的爽快人,难怪上回在假山里还和她对江湖暗语。
  “多谢王爷。”爽快人对爽快人就是好说话,夏和易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那我就直说了,我出身泾国公府这您是知道的,我是正房嫡女,母亲乃潘大学士之女。”
  那气场,感觉武宁王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与我何干”了,她赶紧道:“您有没有觉着,如果我高攀了您,在身份地位上,那就是活脱脱的凤舞龙蟠……”说完咂咂嘴儿,觉得独一个形容词气势不足,再补了一个“锦上添花。”
  武宁王这会子是什么想法,夏和易不知道,但她从春翠和秋红殷殷期盼的目光里察觉到了崇拜。
  于是她琢磨了一下,又补了第三个新词,“一唱一拉。”
  两个丫鬟开始拍手起哄了,无声做口型堆架子,“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夏和易得意地笑了。
  “乌龟配王八!”
  她还没忘记把“八”字发成第一平声,押上了声调的韵脚。
  沉闷的车厢里,皇帝久久没有说话。
  他抬手撑住了紧蹙的眉,被夏和易的绝世口才劝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幸好夏和易说完就觉得不对了,迟迟补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京城里其他和我地位相当的贵女,多半都不愿意跟随您去往北地那种鸡犬不闻的不毛之地,您再想找个身份相当的正夫人不容易。”
  皇帝的嘴角甚至开始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冷笑。
  只想当王妃的皇后太屈才了,应该派她加入边军,让她站在城墙头上迎风招展劝降外邦,才不浪费她这满腔的热血。
  隔壁马车的置若罔闻并没有打击到夏和易的积极性,她兴致勃勃拉拉杂杂地扯了一大堆,然后及时绕回来点名主题,“王爷,您明白我的暗示了吗?”
  皇帝因为皇后连暗示和明示都分不清而感到头疼,并且认为她胡诌得没边儿,痛苦地揉着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卷起的车帘让日光透进来,天边日头渐西,再不抓紧回去,要被潘氏揪耳朵了。
  夏和易也觉得再这么忸怩下去不是个方儿,干脆一跺脚,遮羞布狂放地一扯,“是这样的,王爷,自从前几日假山洞一别,我就对您日思夜想、寤寐思服、求之不得,于是决定上门替我自己说媒,向您提亲……不,是希望您能上门向我提亲。”
  武宁王说:“不。”
  夏和易的高谈阔论尽数被这一个冷冰冰的字眼堵在嗓子眼儿里,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您……您说什么?”
  要求重复一遍也不会改变任何既定的痛苦,武宁王的声线照旧冷若冰霜,“本王不会娶你。”
  太直接了,夏和易小小地受挫了一下,手臂都忘了放下来,僵在原地。
  春翠和秋红赶紧上来搓她的手,重新温暖了她冰冻的心。
  “上回假山洞里太黑,您可能没看清楚我的脸。打小我阿爹阿娘就说我,除了长得好看些,别无长处……”夏和易不死心,自夸自黑都毫无心理负担,挥手让春翠给她打起车帘,把脑袋凑出去几分,“要不您掀开车帘瞧一眼我?仔细打量打量,您兴许就改主意了呢?”
  皇帝大彻大悟了,这是他头一回认识到一个真理——永远都不要低估一个豁出去了的女人。
  他没来得及阻止,躲在马车阴影里的陈和祥就替他撩开了车帘。
  这儿是贴心奴才们提前为他精心挑选的谈判之地,两辆马车车轮抵车轮,车窗格挨着车窗格,皇后的脸贴上来,无法阻拦地戳进了他的眼眶子里。
  扑面而来美满甜蜜的金桂味道应当是薰香,细嗅下去,发现其中还混杂着一股荆棘般坚韧挺拔的草木气息。
  这株桂花树不该长在被悉心呵护的园子里,更像是从原野上广阔的池塘碎砖篱笆里探出来的,生机勃勃,不屈不挠。
  既然打起了帘子,皇帝赏脸调过脸去,发现关于美貌这一点,她倒是没有像通常那样大言不惭。
  透过一点一点金色的浮尘,袅娜的姑娘趴在窗格上,肤若凝脂,杏眼樱唇,那双定定仰望他的眼睛里,有一片澄澈荡漾的星海。
  皇帝先是觉着诧异,他的皇后顶着这样娉婷的容貌,他竟然三年都没有留意。
  而后迅速变为愤怒。
  身为闺阁女子,出门在外,不戴帷帽也就罢了,只在假山里见过一面的男人,就敢这么不知羞臊地把脸往人身前递?莫不是以为全天下男人都是正人君子不成?王朝大了,宗室里龙蛇难辨,什么人都有,这要是遇上歹的,一时兴起强纳了她,回头不认账,莫非她觉得夏文康会为了她打进王府里?
  夏和易在翘首等待中迎来了雷霆盛怒。
  他平冷的声口像寒风过境,“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们泾国公府的规矩是自个儿上门说和?你还是个姑娘,如此抛头露面,夏文康就是这样教育子女的?既然小家都管不好,大国就更不必管了,早日卸了爵位,到夏家宗祠前磕头跪死罢。”
  陈和祥慌慌张张比口型,“太重了,太重了。”
  夏和易不知道为什么武宁王能有这样的威仪和气势,明明他声调也没拔高,但她听着就忍不住微颤,手里抓着的两个丫鬟更是,差点就要打起摆子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弱了些,“您说得对,是我唐突了,请您当我今日没来过,万万不要迁怒公爷。”
  马车和主人一样,默不作声地静悄悄离去了。
  皇帝心里当然憋着火,大概是从她一门心思要嫁戴思安开始的,一直憋到她一门心思想嫁武宁王,火苗簇蔟燎原,最终掀起一场接天怒火。
  “朕哪句说得不对?”他冷冷眯着眼看表情丰富的陈和祥。
  陈和祥勉强挤出笑,“您说得句句都在理,许是姑娘家脸皮薄,受不住实话。”
  他能怎么说呢?这位万岁爷没有什么和姑娘家打交道的经历,把对待那帮大老爷们儿的劲儿一概不落地发落在姑娘身上,这夏二姑娘八成回头要哭鼻子了。
  皇帝收回视线,声调和神态一样凉薄。
  “跟上。”
  反应过来了,还是怕姑娘心里难受受不住。
  陈和祥老泪纵横,“哎”了声,赶紧掀开帘戳车把式,“机灵点儿,别叫人发现。”
  皇帝的车把式,既是侍卫,一手驾车驭马的技能也是出神入化,竟然真的顺利跟在夏和易的马车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能断断续续听见车里人的说话声。
  车里,年轻姑娘的声音叽叽喳喳,活泼极了,“新诚伯府的四爷外放云州,我从前和他们家九小姐相熟,要不请九小姐从中斡旋,让我和四爷找机会见上一面……”
  “不行不行,伯府不分家,四爷迟早得回京城,伯府就在泾国公府旁边,绝对不行。”
  她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刚被武宁王毫不留情地拒绝,马车还没驶出耳听路程,就迫不及待地谋划开了。
  就一点不考虑武宁王的感受了吗?
  皇帝眼底刚刚堆积起来的一点悔意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手慢慢在膝头攥成了拳。
  夏和易忽然高嚎了一嗓子,“哎,对了!威武将军家的五爷是不是还未娶亲?”
  她的两个丫鬟,仆随其主,也是一等一的糊涂虫,不光不知道劝诫主子,还在一旁热络地出谋划策煽风点火。
  她还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这回太直白了,咱们要吸取教训,等下次碰上威武将军家五爷,得迂回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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