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们出府,到一处茶楼听人说书,那说书人提到皇宫密辛,便是说的庆平公主,还有咱们侯爷的身世。”
王明盛一颗心跌落谷底,伸手指着沈白漪:“当真?”
“自然当真,侯爷发怒,我们去了吏部尚书府中。”
“这……那可是二品大员。”往日要暗杀谁,都是让府中护卫趁夜前去,即便旁人都知道是郁知丛做的,但绝不会直接留下把柄,这次便不同了。
王明盛两只手交在一起,沉眸道:“这倒是棘手了。”
沈白漪听他这样一说,也有些不安。
要是从前,必定是郁知丛一人独大,可现在太皇太后已经回宫,他和皇上趋于平分秋色之势。
“罢了,我先去将人打发了,你陪在侯爷身边,商议看看庆平公主的尸骨要如何处置?”
王明盛先行离去,沈白漪则转头进了屋子,郁知丛仿佛十分静心的在写字。
可沈白漪看得出来,他下笔要平日里重几分,笔力遒劲,宣纸都透了墨汁。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郁知丛果然将笔扔在了一旁,兴许是感受到怒气,那只鹦鹉探了个头立马又缩了回去。
沈白漪上前轻抚着鹦鹉,仿佛不经意地道:“侯爷,您有何想法?”
郁知丛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眼中戾气少了些:“既然已经死了葬下,便没有要移坟的道理。”
沈白漪也点头:“是如此,也不知太皇太后打的是谁的脸。”
当年是皇上下旨将庆平公主葬入皇陵,时隔十二年移坟,实在不妥。
“还能有谁,自然是我。”郁知丛语气讥诮,似在嘲讽。
“侯爷,您说皇上手里还有多少能用之人?”
郁知丛掀了掀眼皮,状似无意道:“他前阵子离宫,倒是带了不少杀手出去,还逃了一些,这些人现在倒是不知在何处。”
沈白漪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郁知丛的视线却没从她身上离开:“剩下的士兵,还有一些朝臣七七八八算不得多。只是西国公上战场打过仗,在帐中颇有威信。”
是了,所以皇上现在才很有底气的模样,甚至开始敢和郁知丛叫板。
不到必要之时,两边都不会轻易硬生生撕破脸皮,现在皇上那头的战术就是,要从心理上突破郁知丛的防线,沈白漪甚至猜测,是不是想让他真正发疯。
沈白漪看着脚尖,又在思考要怎样优雅的逃走,在他们正式开战之前。
郁知丛像是有所察觉,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白漪回过神来:“没,没有。”
“所以侯爷会去皇陵么?”她低低开口,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屋内寂静半晌,丁点儿动静也无。
郁知丛不知道在看什么,最后沈白漪觉得她等不到答案之时,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去。”
沈白漪是纠结的,她想郁知丛去阻止皇上这没脑子的事,又不想他去。
去了便是狼入虎口,势必要争斗一番,她下意识摸了摸肩膀,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郁知丛看着她这一动作,也拧眉:“你若是不去,也别一门心思想着逃走。”
沈白漪觉得自己已经被扒干净站在郁知丛面前了,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得一清二楚,真是过分!
“你家中真的无人了?”他冷不丁问出这话,沈白漪倒是愣了一愣。
她当初胡编乱造自己是个孤儿,前往京都是为了投奔远方亲戚。
所以郁知丛忽然这么问是何意?像是在试探什么,总感觉头皮发麻奇奇怪怪的。
她又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原身约莫五六岁入的杀手组织,是被捡回去的,将她捡回去那人在一次任务中死去,自此以后,组织中好像就没人知晓她是女儿身。
那这身份应该就是京都的一个孤儿。
沈白漪想到这里,随即点点头:“是,家中无人了。”
郁知丛依旧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王明盛又匆匆赶来,他进屋便道:“侯爷,冯大人我已经打发走了,只恐怕不会这样轻易蒙混过去。”
“先皇在时,吏部尚书便在朝中任职,算是老人了。他一身死,朝中难免动荡。”
吏部是尚书省六部之首,下头分别设立四司,掌管天下文官的一系列事务,其中包括升降、调动、勋封、任免等等……
“那又如何?”郁知丛语气不咸不淡。
王明盛知晓他的性子,便不再说,天塌下来他先顶着,顶不住了再来找侯爷。
“属下明白。”
他退了一步,又想起来什么,便道:“侯爷,还有一事。”
“说。”
“后宫有消息,国丈大人被皇上查到属实私下出海,将皇后关了禁闭,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了。”
郁知丛并不意外:“他不准备处置他的国丈?”
将皇后关了禁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私下出海,皇上终究是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就怕反噬,毕竟还要靠国丈大人的银子收买人心。
王明盛点头:“看样子是了,只可惜国丈大人伤得不轻,也不知还能不能再从榻上起身。”
“呵,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皇上便不会放弃他。”
王明盛只道还有旁事,便又退了出去。
沈白漪狐疑着问了一句:“侯爷在后宫还有探子?”
郁知丛也以同样的眼神回给她,这个女人这样傻么?
“自然是有,不过都在王明盛手里捏着。”
沈白漪:果然是家大业大,两个人还真有功夫较劲。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侯府向来看管森严,为何会被钻了空子,被皇上的人潜了进来。”
说的是于通,给了她一箭的于通,现在肩膀的伤还没好,想起来便会恨得牙痒痒。
“总有漏网之鱼,怎么,你又怀疑谁不成?”郁知丛眼眸微眯,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沈白漪摇头,我不就是被你捡回来的么,我……
不过她想了想,光是护卫便有几百位,还有伺候的小厮,一部分女婢,后院那群莺莺燕燕。
保不齐还真有皇上的人,不论是为财折腰,或是一早就安插进来的。
她才不想再中一箭了。
“侯爷,要不咱们空闲之时,将侯府的人都拉出来溜溜,指不定真的会有新发现。”
沈白漪说得一脸神秘,仿佛下一刻真的能让她揪出来什么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沈白漪:我湿身了。
郁知丛:我失身了。
◎最新评论:
【女主会是谁的孩子】
【哇,不够看不够看,好看】
【加油加油大大】
【来了】
-完-
第35章
◎调虎离山◎
五城兵马司的冯大人倒是走了,可第二日又等来吏部尚书的夫人登门的消息,明明都缠绵床榻好些日子了,白发日送黑发人,现下又丧夫,硬是撑着一口气出了府。
门房不敢推脱,只得将此事禀报给王明盛,王明盛让小厮将人请到正厅,他亲自去见见。
想了想又另外派人去知会侯爷,仅仅是知会一声,因为侯爷必定不会见她。
郁知丛和沈白漪正在湖边喂鱼,听此果然没有半点反应。
小厮便要退下,沈白漪忽然脑子一抽,开口道:“侯爷,不如我去瞧瞧?”
郁知丛看她一眼:“随你。”
沈白漪乐颠颠跑了,到正厅时,王明盛和尚书夫人已经攀谈起来。
要说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也没出面,恐怕今日言官的唾沫都能将案桌淹了。
“夫人,侯爷不在府中。”
沈白漪脚步顿了顿,只听得一道羸弱的声音,带着些苍老:“倒也不必蒙骗我一介老妇。”
有小厮捧着托盘前来上茶,沈白漪自动接过,轻轻扣了扣门便低头进去。
王明盛斜斜瞥了一眼,见是她有些无奈,不过在尚书夫人面前倒也并未发作。
尚书夫人一身孝衣,头上并无发簪吊坠,她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倒是端庄,不过一脸憔悴,掩不住的老态。
身边两个女婢伺候着,她坐在红木椅上气势微弱,甚至眼睛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音调期期艾艾,王明盛也手足无措。
要是那种凶巴巴来骂街的,他还能冷血无情将人给轰走,只是这一个妇人,又如此模样,倒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白漪将茶水放下,自动站到了王明盛身后去,那两个女婢看了她好几眼,又朝尚书夫人窃窃私语。
那尚书夫人忽然抬起头来,指着沈白漪:“就是你,动手杀害我家大人?”
沈白漪一阵错愕,我是去了但我可没动手啊,这锅我不背。
王明盛将她挡在身后,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还敢站在我眼前来,简直无法无天!”尚书夫人手指都在发抖,王明盛赶紧给沈白漪使眼色,让她出去。
沈白漪打死也没想到是这样一幅局面,她准备赶紧冲出门,只听得“咚”地一声,尚书夫人直挺挺地栽在了地上。
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好了,这下不用跑了。
沈白漪一只脚朝外,这会儿也不知该不该走,那两个女婢看自家夫人都倒了,恨不得自己也晕过去。
王明盛一脸紧张,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他朝小厮道:“去叫太医来诊治诊治。”
沈白漪走过去,顺手摸了摸气息:“还活着,应该就是怒急攻心,所以晕了过去。”
还好没死,她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两个女婢瑟瑟发抖,就像沈白漪下一刻要朝她们动刀子一样。
王明盛朝她们道:“将你们夫人扶起来。”
没出人命,沈白漪放下心撒丫子跑得飞快,这口大锅她可扛不住啊。
太医给尚书夫人看过之后,也同沈白漪的说法相差无几,无非就是被气的。
王明盛也接不住这尊大佛,赶紧想把她送走,尚书夫人醒来之后却稳坐在椅子上,怎么说也不动。
只说要见沈白漪,让她给尚书大人偿命。
王明盛气得拂袖而去,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将几人抬了出去,堂堂二品大员的夫人,临了呜呜咽咽在哭,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沈白漪心有戚戚,明明只是去八卦一趟的,怎么就把杀人的名头安在了她头上。
郁知丛见她心神不定,眼神极冷,问了一句:“怎么,那老妇人还没走?”
沈白漪摇摇头:“我不知,她被我气得都晕了过去,我还不得赶紧溜。”
“哦?”冷冰冰的语气中极为不屑。
沈白漪便将事情都同他复述一遍,她用今早吃的肉包子发誓,绝没有半点儿夸大。
“呵,只怕是不敢将罪名放在我头上,便想让你当替罪羔羊。”
那两个女婢兴许昨夜见过沈白漪,也可能是早前见过她,反正知晓是侯爷的贴身护卫便成,一顶帽子先扣下来再说。
暂且动不了郁知丛,先动动他身边之人也好。
沈白漪一听,急忙问:“这手笔怎么像皇上干的事?”
郁知丛眸子微沉,冷淡道:“倒也不是没可能。”
狗皇帝,沈白漪碎碎念了一声。
他们让吏部尚书当了炮灰,现在死了都不忘再利用一把。
当夜,消息传得飞快,吏部尚书之死是郁侯爷身边那个贴身护卫干的。
此人生得并不精壮,反而瘦瘦小小,面容清秀,乍一看像宫里的小太监。
郁青听此也十分无语,人明明是他动的手,怎么就变成了沈白漪的功劳。
对,没错,是功劳。
沈白漪作为当事人,只想拿块豆腐撞死在郁知丛面前,她是造了什么孽。
不过危机感很强烈,皇上是真的看上她了,还是那种非要她死的看上。
为什么?她感到疑惑,即便是背叛了他,可不应该啊。
那问题还是出在郁知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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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夫人出了侯府后并未回府,而是在孝衣外穿了一件披风,便坐着马车往宫里去了。
马车里的她与在侯府截然不同,虽依旧伤心,却一脸淡漠,方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仿佛不是她一样。
尚书夫人到宫门口,门外便有小太监在候着,她下了马车,迎着冷风心底痛楚又多了一分。
“夫人,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在等您。”
“还请带我前去。”依誮
能嫁给吏部尚书,家世自然是势均力敌,府中没了主心骨,她这个做夫人的,平日不管事,可如今没了法子便必须得撑起来。
她得知尚书惨死的消息,恨毒了郁知丛,连夜赶进宫中见了皇上。
本来昨夜皇上已经睡下,听闻此事震怒,他也没想到郁知丛会这样嚣张,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下入府杀人。
这还是朝廷二品大员,皇上的脸被无形间打得通红。
可又能如何,他手持兵符,又在朝中说一不二,手段狠辣,他这个皇上像个傀儡,也就是太皇太后回宫后,他才敢真正和郁知丛叫板。
尚书夫人被引到太极殿中,太皇太后手持木鱼,跪在蒲团上一脸虔诚,皇上在一旁侍候。
她也跪在身后,待太皇太后停了木鱼,皇上将她搀扶起来,尚书夫人才道:“臣妇见过太皇太后,见过皇上。”
“嗯,如何?”
“没见到郁知丛,他府中管家接见的我。”尚书夫人如实答道。
太皇太后又问:“那他身边那个贴身护卫呢?”
“见到了,也闹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