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宁一时僵住,师……师叔在说什么?
羽宁连忙“扑通”跪地。
真的,从未,他从未见过师叔对弟子们生过气,因而也不知他生起气来是什么模样。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生气,但他还是乖乖听话,跪下为好。
巫羲也有些愣住,她也察觉到了这人的不对劲,她连忙松开羽宁的手,将步子往旁移开几脚,离远一些。
旁观就好了,她这是……多什么事呢!
进行了几秒的深刻反省,巫羲缩起自己的手脚,乖乖立在旁边,不动。
这位圣人!
请当她是个死人吧!
凛晔真的当作好像没有看见过她,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只看着那位小弟子,说道,“险峰过后一片平坦,哪里来的山崖山火?发现你们时,你们都在瀑布后,哪里来的热火冲天?”
“弟……弟子……”羽宁忽然结巴起来。
连声质问,似乎这次真的惹恼了他,凛晔又道,“我于险峰山谷查看,里面除了你们的脚印,未看见其他生灵的掌记。”
他的意思是,羽宁在说谎?巫羲想着。
“弟……弟子不敢谎报。”羽宁低头道,他没有说谎,至于为什么没有那只熊的痕迹,他也不知道。
“后有禺鸟攻击,前有山火相逼,哪又如何会走到瀑布之后?”凛晔沉声问。
看着他周身散发与生俱来的气场,如此这般,倒颇有她巫羲的风采。
“弟子不知,但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凛晔周身气压加大,羽宁被憋地满脸通红,他低着头,咬牙继续道,“嵩门弟子,不敢言虚。”
凛晔只手背着身后,朝跪地的弟子走过去,气场全开,继续相逼,“你句句属实,那难不成是我在说谎?”
羽宁一下子抬起头,眼中急切地看着面前的师叔,大声道,“弟子真真切切!未言一句假话!”
惨,简直惨不忍睹,巫羲撇开眼,不忍直视那小兄弟。
凛晔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羽毛,他将那根羽毛往袖口里处放了放,忽的转头看一旁的巫羲一眼。
冷冷淡淡的,看的人直哆嗦。
这人……这人……突然看她做什么?!巫羲朝他看回去,瞪着大眼,带着疑惑。
见她又露出无知又无辜的眼神,凛晔唇角微斜,淡淡瞥过去一眼,随后又恢复平时淡然的神态,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弯下腰,扶起羽宁,温声道,“我信你。”
?
?
?
巫羲这次真的满脸疑惑。
令丘没有山火,险峰山谷外也没有熊印,但他说他信这位小兄弟,那么请问,这里面到底是谁有问题?
羽宁委屈地站起身,被冤枉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好在师叔还是那个师叔,羽宁看着凛晔,带着天然的孺慕之情,说道,“多谢师叔。”
?
巫羲往旁走,看着羽宁,偷偷眯起眼,她看走眼了,这小兄弟见风使舵,人不老实。
刚刚她扶他起来的时候,这人可一句谢谢都没有,怎么他就有!
凛晔微微点头,走到一旁的石桌旁,拿起水壶准备倒水。
羽宁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接过水壶。
凛晔松开水壶,顺势坐下,问道,“你法力高于他们四人,醒来的早,幸而他们身上也未有什么损伤,若是等他们醒来对一切不知,便……当做未有那事。”
羽宁低头,应道,“是,师叔。”听师叔的话总是没错。
巫羲还站在一旁,她对这小兄弟变成狗腿子行为感到佩服,但又对他们之间的对话,想要连连鼓掌。
嵩门弟子,一个师叔,一个弟子,妙啊妙啊!
这个时候,凛晔忽的转头看向她,像是才注意到她一样,问“你在这做什么?”
“嗯?”巫羲被他突然问的一愣。
“我?哦对。”巫羲想起来,“我是来告诉你们,我已经给你的小弟子们安排好了住所,就在你殿外的偏屋,很方便你们团聚。”
她多么好心肠,他两年未见他的嵩门弟子,一时见到便受到如此惊吓,肯定需要弟子们作陪,她理解他,也理解凡人都有的那一颗想要团聚的心。
但她话说完,只听到那人来了一句颇没有良心话。
凛晔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道,“久静惯了,主上的好意,在下心领。”
闻言,巫羲瞪大眼睛,问,“那你要他们住哪?”这人不识好歹!
“令丘如此之大,他们也都角角是修道之人,哪里能待便往哪里待即可。”凛晔回道,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令丘虽大,但邪气浓郁,众多生灵染了邪气都已经变得不再似凡物,个个都像她一样机灵呢!
巫羲讶然,这个狠心的男人!
羽宁站在一边,见二人气氛有些僵持,于是出声道,“弟……弟子代表嵩门多谢主上。”
见他称呼,凛晔拿起杯盏的手略微停顿后,才继续低头品闻。
“这……这不用……”她都没答应,而且这位小兄弟经过了险峰山谷,又历了那瀑布玄事,他不怕吗?
“既然主上殷切挽留你们,那为了防止再发现那事,你们最好分散住下。”凛晔说完,微微抿下一口茶。
闻言,羽宁也愣了一下,令丘多险,分散住宿其实并不安全,但师叔那么讲……
“那便劳烦主上了。”羽宁抬起双袖,俯首作揖,一口一个“主上”,喊的越发顺口。
凛晔低眉轻瞥羽宁一眼,未作声。
“这……不用不用。”巫羲抬起羽宁的胳膊,一脸无可奈何。
她今日过来究竟是为什么?
……
巫羲同羽宁一同出了殿门,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凛晔才拿出一直藏在袖口的黑色羽毛。
羽毛宽而轻,长长的毛发顺着一边而生,但根部却夹杂着神灵之气,倒是少见,凛晔将其放在桌上,若有所思。
这黑羽,他是在险峰山谷拾得的。
出了殿外刚走几步远,巫羲停下步子,跟在她身后的羽宁也停下。
巫羲转身看着这位圣人身旁新晋的“狗腿子”,歪头问他,“你考虑转行吗?”
“?”羽宁不懂。
“见你颇有资质,若是哪一天想通了想要转行,可以来找我。”
羽宁还是愣住……他们这行还能转?
见他没有反应,巫羲摇摇头,“狗腿子”没救了,可惜了。
不再未等他回答,巫羲“梭”地一声,向天空飞没了影。
只留下羽宁一人在原地呆望,这速度,他怕是这一生也难赶上。
凡人之躯修道,如今到达极限如圣人凛晔,也不过是倚靠诀语撑起身体架空飞行,速度快比鸟雀,但她却能瞬间闪移,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
等万物归于寂静之时,令丘山孕灵洞处,巫羲飞身立于洞口,花萝低身在她身旁,唤道,“主上,嵩门弟子的住处已经安排了,分散各处,但又便于他们往来联络,我们是否要派人盯着他们?”
“随他们吧。”巫羲说道。
她其实巴不得那些弟子联合,也知道那些人会私底下搞小动作,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接着,巫羲双脚一前一后落于实地,她看着面前的孕灵洞,眉头不自觉蹙起,动身往里走。
作者有话说:
巫羲:随便随便,反正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修改了一点细节,好像也不影响阅读)
◎最新评论:
【作者大大加油啊】
【作者大大加油】
-完-
第5章
◎见鬼了,别看她!◎
巫羲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年前,当时的人世间还不是现在这种妖魔乱入的模样,不需要妖魔参与,凡人自己就争斗,抢占,流血,死亡。
人间似一片废墟,随处可见对生的祈求,对活的希望,而她,就是在废墟中被呼唤而生。
但一直陪她历经人世沧桑变幻的,是随她诞生在世的灵兮。
一共三位灵兮,模样不过是一个个小白色似棉花的团子,但一直以来她强,她们便强,她弱,她们便弱。
灵兮像是她自身灵力的晴雨图,只属于她一个人,也映照着她自己。
孕灵洞内,巫羲停在一玄光阵前,玄光护着中间两位灵兮。
察觉巫羲过来后,一位灵兮连忙跳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她的语言。
巫羲摸了摸它,随后抿着唇看着中心的小棉球,瘦弱的白团子软趴趴地趴在地上,脆弱娇小。
“小绵球,你还能撑住吗?”见她这没什么力气都模样,巫羲心疼极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
小棉球趴在阵中,眼睛在白团子上方,将自己分不清是身子还是脸的头高高地扬起,眼中湿漉漉地闪着泪光看着巫羲。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虚弱到没有力气,不能跳到她的脖颈上,不能肆意地向她撒娇。
她的小宝贝们在一个个消失。
巫羲低下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小棉球,又抱了抱它。
百年前,天罚降临于世,于离恨天横劈三道惊雷,导致万物灵力出现失衡,也影响地冥的能量出现不稳定。
为了弥补缺漏,她以自身灵力相付,此番几乎将她的灵力消耗殆尽,本以为自己可以吸收日月渐渐恢复,但之后不久,第一位灵兮在她面前化为了虚空,如今她只有两位灵兮了。
但两年前,小棉球开始郁郁寡欢,她也察觉到天地灵力出现失衡,担心百年前的事情重蹈覆辙,她才出现在这令丘,找到那位圣人。
他也天生纯灵,横盖一方灵源,护佑这一方,但也导致另一方身处地狱。她与他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那人本不应该出现在凡世。
但是她的小棉球,她的灵兮……以及她自身的灵力在削弱,她们在慢慢变得虚弱。
“小棉球,你再坚持坚持。”巫羲看着她,心里万分无力。
在险峰山谷唤醒迎客松时,她就觉得自己有些无力,在多歧殿,那西瓜脱离了术法滚落下去时,她就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她的小宝贝们越来越虚弱了。
她自己的灵力也越来越少了。
小棉球听到巫羲的话,慢慢地掀起眼皮,圆溜溜地眼睛里毫无光亮,一片灰蒙蒙,十分费力地看巫羲一眼,而后又闭上眼睛。
见状,巫羲心里化成一片汪洋,心疼极了。
“你们等着我啊,小棉球,你等着我啊,等那圣人来……救你们。”巫羲看着灵兮们,眼里也变得湿漉漉的,她和她们感同身受。
原先她对凛晔的祈求,其实没有一丝掺假。
若他真是圣人,就请过来救救她吧。
以吾之名……
巫羲蜷缩起身子,将小棉球捧在掌心,双手虚合,低下她的头颅,轻轻靠在自己的双手拇指之上,闭上双目,虔诚相请。
此时洞外,一声霹雳雷响,直直打在一棵迎客松上,将树木劈成两节,而分叉树木的所在之位,正是巫羲原先触手相抚的地方。
令丘的生灵,那一晚,头一次,因她而亡。
洞内的巫羲似察觉到什么,长长的睫毛隐隐颤抖。
巫的祈愿,这世上,已经无人能受。
巫羲从洞外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山间的清晨总是多雾,随即她人藏匿于雾间。
一缕浓郁的白色纯气穿插于朦胧雾气中,顺着向下倾向的流动,在令丘山的山门前停下。
山门是入山中殿屋的必经之路,两边由高大的山石驻守,上面缠满了灰绿色藤条,如果不是知道里面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多数人以为这只是一处荒芜的山门。
巫羲停下,远望入令丘的险峰山谷,谷峰处的唯一一棵迎客松已经没了生息。
树木劈裂两半,死寂低沉,好像在警告她,令丘的主人不是她,不要再执迷不悟。
令丘生灵栖息于此,但在万物灵力出现倾斜那刻,这座山应该只余山火,生灵难存。
是她在硬生生地造出这么一地生机。
在巫羲愣愣看着那株迎客松时,花萝降落在她身边,低声道,“主上,左拾大人在……我们这丟失了一根羽毛。”
闻言,巫羲愣住。
左拾生于大荒,万年才出的一只通体黑亮的大禺鸟,对自己的羽毛向来十分珍惜,怎么会掉了一根?
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巫羲转身道,“找。”
……
多歧殿内,凛晔坐在位置上,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弟子,眉头皱了皱,说道,“令丘出不去。”
“师叔!”羽雪不信,她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但是既然师叔在这里未遭受什么罪,也未受到关押,以他的纯灵道行又怎么不能轻易出去。
师叔就是舍不得这里!
羽雪有些忿忿,在这里待着,圣人就不用出去面对师父他们了,不用解救那些什么苍生子民了。
他这是在逃避!都没有大师兄勇敢!想着,羽雪偷偷看一眼一直在师叔身旁的羽宁。
而凛晔的眉头则狠跳一下,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么聒噪的声音了,身子下意识地后仰,避开了那声聒噪。
见状,羽雪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难道也不知情况吗?”凛晔看向另一位弟子,若是只有羽雪一人这么认为,他也不多想什么,但是羽华这见过世面的,怎么也跟着一起下跪相逼。
都是和谁学的?
凛晔陷入沉思。
羽华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几人只听她道,“令丘邪魔相对外物众生,不过一隅,我们若能甩开那妖女,闯过险峰山又岂是难事。更何况……”羽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大师兄也带我们安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