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为五条悟准备的大礼,还在后面呢。
把深见琉衣放回地面上,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重新将兜帽戴上,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嘛,就暂时将你寄放在高专好了……等五条悟被封印,我再来接你。”
……
帐中。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完全看不见左右一起攻上来的两个诅咒师一样,懒散地站在原地不动,无限就已将所有攻击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他随手打出一发赫,赤色的光芒穿过空地,直直打落在正从建筑物往外爬的特级诅咒身上,对方则是尖叫着化为飞灰。
“没意思。”五条悟忽略了面如土色的诅咒师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中的墨镜,撇了撇嘴,“我可是给了你们展示的机会了哦,就这样而已吗?”
“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五条悟一字一句地评价着,明明是在损人,笑容却过分爽朗。
费了半天劲,也没能碰到这人一片衣角,女性诅咒师气得脸色发青,咬牙道:“五条悟,你别太得意了——”
话未说完,她忽然看见五条悟拧起眉,笑容一下子淡去,方才那种吊儿郎当的气息陡然改变,她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就好像是……面前站着的不是人类,而是什么怪物一样,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怎、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好可怕,这种气场、再待下去的话,一定会死的!
五条悟没心情理会这些不重要的敌人,此刻他的心底忽然漫上了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感,仿佛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拳头,掌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从指间溜走,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慌张,苍蓝双眸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慌张。
“……琉衣。”条件反射地呢喃出这个名字,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五条悟猛然回神,看了一眼笼罩在头顶上的帐,漂亮至极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女性诅咒师还想说什么,可眼前突然一花,就发现五条悟已经瞬移至自己丈夫背后,毫不留情地捏着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全程用时不超过一秒。
女诅咒师看得毛骨悚然,她总算明白,这个人之前就是逗着他们玩儿,压根没认真过!
“你放开他!”
“把帐撤掉。”五条悟像是听不见女诅咒师的呼唤,面无表情地命令着,捏着男性诅咒师脖子的手慢慢收紧。
当然,把施术者解决掉,也可以使帐消失,可他留着这两人有用处,还要拷问出那个缝合线的事情,因此花费了好大力气,五条悟才勉强压抑住爆发的杀意。
男诅咒师憋红脸,挤出一个字,试图硬气一点:“不……”
“听话一点啊。”五条悟的声音中带着笑,可杀气却在一寸寸凌迟着两人的皮肉,令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说你们,就这么想看我发疯吗?”
求生是人的本能,等两名诅咒师的大脑恢复正常运转后,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这有如实质的恐怖杀意下,下意识选择了听从五条悟的指令,把可以阻挡他离开的帐给撤掉了。
走到帐外的同时,五条悟脸色平静地抬了抬手,将两名诅咒师的手脚尽数扭曲,确保他们不再具备逃跑能力后,接着第一时间赶去之前与深见琉衣分别的地方。
但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令他瞳孔紧缩。
那个叫贺原的辅助监督不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昏迷的孩子,最最重要的是……深见琉衣消失了。
她不是会一声不吭就乱跑的性子,绝对是出事了。
那种把心脏攥紧的紧迫感令五条悟顾不上这么多,他直接跳上半空,感应着自己偷偷留在深见琉衣手链上的术式气息。
“还在附近……”
定位到的刹那,空中的身影立刻消失,五条悟循着术式反馈回来的信息一路瞬移过去,最后停在了一条昏暗的小巷中。
白发咒术师无声走进去,他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深见琉衣,要不是六眼告诉自己,她还活着,恐怕这一条街巷都会在失控的咒力冲击下化为乌有。
“琉衣,醒醒。”五条悟蹲下/身,动作温柔地把人抱起来,深见琉衣胸前伤口处渗出的血液已经凝固,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只是一会而已……为什么深见琉衣会躺在这里,为什么会受伤?
“抱歉啊,琉衣……我来得太晚了,所以你生我的气了吗?别这样,看看我嘛,你还答应了要陪我去约会,琉衣酱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对吧?”
无人回应。
五条悟拂开垂落在深见琉衣脸侧的碎发,他以为自己的双手会颤抖,可实际上动作却出奇的平稳,指尖从女孩的眉眼一路下滑,落在柔软的唇瓣上。
——没有反应,无论是呼唤还是触碰,深见琉衣都没有任何反应。
但她其实仍然有呼吸,只是醒不过来。
很快地,五条悟意识到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像津美纪那次一样,深见琉衣同样因不知名的原因陷入了强制沉睡中。
面对津美纪,他无能为力,这次面对深见琉衣,五条悟同样没办法将她唤醒。
最强咒术师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他一动不动,只是将头埋在深见琉衣颈窝,雪白的发丝散落在她肩上。
他怀抱着属于自己的星星,可他的星星落下来了。
——五条悟的世界随之进入了漫长的冬夜。
第1卷 第64章
高专医疗室。
家入硝子戴上橡胶手套,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低下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女孩。
灰紫色长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深见琉衣紧闭着双眼, 面容恬静平和,仿佛她并不是遭受到术式的攻击, 只是像往常一样睡着了——事实上,她现在也的确是沉睡的状态,只不过区别是无法自主醒来罢了。
几天之前,深见琉衣还坐在这张床上, 陪着深夜加班的家入硝子聊天解闷,结果如今人却躺在了上面,不省人事。
但是幸好, 只要还活着就好, 只要别成为那些被送到她这里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好。
“……伤口很深,但还好避开了致命部位, 出血量并不大, 可唯一的问题是, 她的时间似乎被凝固在了沉睡的那一刻,所以反转术式对她起不了作用,只能等到她醒来之后,我才能够替她治疗。”家入硝子仔仔细细地对深见琉衣检查了一遍, 说话间, 一滴汗水沿着侧脸滑落,滴在被单上, 晕开一小块水渍。
明明只是普通的检查, 以往她做过千百遍, 可全程下来,却比完成一次小型手术还要疲惫,无形的压力化成看不见的大山,重重地压在她的脊背上,令家入硝子的精神绷到了极致。
至于她的压力源——家入硝子抬了抬眼皮,飞快地瞥了眼坐在床边的白发咒术师,毫无疑问,就是五条悟。
他一言不发,安静得令人心惊,钻蓝瞳孔中只倒映出深见琉衣沉睡的面容。不知过了多久,五条悟才终于动了动,他将深见琉衣纤细的五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去,与她牢牢相扣,掌心抵着掌心,如同藤蔓缠绕花枝。
五条悟用足了力气,似乎只要稍微放松一点,深见琉衣就会从他掌心间溜走一样,甚至因为力度过猛,深见琉衣被扣住的指关节都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可她依旧无知无觉,感受不到外界任何的刺激。
家入硝子看不过去了,提醒道:“你收敛一点,现在还不能够确定,琉衣陷入沉眠的时候会不会还保留着痛觉呢。”
“……要是能感受到疼就好了。”五条悟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句,话音里像是掺了血似的,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狠意,“哈,无论怎么对待她都没有反应……硝子你不知道吧,琉衣酱她可怕疼了,有一次我不小心捏肿了她的脚腕,她就这么哭出来了,可是我现在握紧她的手,就算再用力,那双眼睛也不会留下眼泪。”
家入硝子:“……别这么若无其事地把你以前做过的糟糕事情说出来啊。”
“我现在啊,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听见她的声音。”五条悟没有理会硝子无奈的话语,继续眼也不眨地盯着深见琉衣,声音很轻,带着极度温柔的笑意,好像在说着甜蜜的情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骂我也无所谓,但最好还是能喊一喊我的名字,将我从悬崖边拉住——不然的话,我也许会控制不住,想要去毁掉些什么。”
家入硝子沉默地站在一旁,突然间又久违地产生了抽烟的冲动。
这样子的五条悟,真的很久没见过了……硝子依稀记得,夏油杰叛逃的那个夏天,五条悟也像现在这样,表面上看平静无波,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内里的疯狂却像火焰一样,几乎能将灵魂灼烧殆尽。
不同的是,夏油杰那次,五条悟很快从烈焰中蜕变,但这一次……家入硝子忍不住升起一丝担忧,她害怕五条悟的理智会在炙烤中蒸发。
家入硝子又想起了十五分钟前,五条悟抱着深见琉衣冲进医疗室的场景。铁质的大门在咒力撞击下直接报废,硝子本来正埋头写着一份医疗报告,被他一吓,拿笔的手一抖,纸张就被笔尖给划破了。
她拧着眉转身,正要开口训斥,便被五条悟当时的模样给震惊到了。
最强咒术师,按理不应该与狼狈两个词扯上关系的,可那时候的五条悟身上找不到半点往日的从容,新雪似的头发散乱,昂贵的衬衫亦是皱成一团。
更令家入硝子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以往无论遇见多么棘手的敌人,都不会显现出慌乱的男人,正在急促地呼吸着,气息不稳,苍天之瞳止不住地颤动,而眼睛里是完全外露的暴烈怒意,尖锐而绝望。
那一瞬间,硝子错觉间似乎看见了一头满身伤痕的猛兽,四肢拖曳着沉重的锁链,怀抱着自己的珍宝,蹒跚着向她走来,每走一步,耳边好似都能听见锁链在哗啦作响,发出一阵刺耳的悲鸣。
“硝子,你看看她。”孤独站立于世界顶峰的猛兽垂下高傲的头颅,语气茫然无措,“你看看她……琉衣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睡着了。”
五条悟的视线落在硝子脸上,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得她喉头一哽,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我叫不醒她。”五条悟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
家入硝子觉得,五条悟似乎下一秒就会陷入疯狂,又好像他早就已经疯掉了。
“硝子,救救她。”
——救救我。
读懂了同窗隐藏在话语背后的真正含义,家入硝子还能怎么办呢,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放任不管,于是头疼地示意五条悟把人放到床上去。
“我记得你今天是去福冈出差吧?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家入硝子回想了一下,不解地问,“不对啊,福冈距离东京这么远,你这么快就赶回高专了?”
“啊,是飞回来的。”五条悟平静地回答,甚至还笑了笑,“途中撞毁了几栋建筑吧,大概,我记不太清了,没有心情注意这些。”
硝子:“……”她还以为,五条悟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果然这个人还是不对劲。
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还要睡多久?”五条悟的声音打断了家入硝子的回忆,她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
“你来之前,应该已经用六眼看过了吧,连你都没办法解除琉衣身上的术式,我就更没有这个能力了。她如今的状况,说好听点,就是仍有生命体征的标本,好消息是她的生理活动静止了,不吃不喝也没有问题,坏消息则是,我无法估计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顿了顿,硝子淡淡地补充:“如果术式最终也解除不了……琉衣很可能,永远无法醒来。”
话音刚落,仿佛触及到了什么禁忌的词语,硝子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温在不断下降,明明开着暖气,此时却好像变成了摆设一样,冰冷刺骨的气息沿着小腿往上攀爬,如毒蛇般紧紧缠绕在喉咙上,扼住了她的呼吸。
气氛一瞬间压抑到了极点,硝子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作为后勤人员,硝子一般不参与外勤任务,因此相比起当代最强咒术师,在实力上自然远远不及,五条悟的暴动的咒力正满屋子乱窜,毫不收敛的威压弄得她十分难受,硝子不禁脸色难看地喝道:
“五条,你冷静一点!”
回答她的,是五条悟克制不住的轻笑:“抱歉,抱歉,我实在太生气了,硝子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嘛。”
一边说,他一边收回外溢的咒力,然后慢慢低下头去,偏过脸吻了吻深见琉衣苍白的手背:“琉衣酱也是哦,睡太久对身体不好,你也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双脚都废掉,连路也走不了吧?当然,我不会介意啦,可琉衣不是喜欢到处跑么?”
硝子懒得看他这副样子,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伊地知抱着一沓资料,小心翼翼地踏进医疗室,在扫过躺在床上的深见琉衣后,他赶忙收回视线,低声说:“五条先生,初步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五条悟瞳孔微微一动,像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来,那种无时无刻充斥全身的疯狂之意总算淡了一些。
在发现深见琉衣出事之后,五条悟就向伊地知下了指示,伊地知还是头一次听见自家上司如此冷漠严肃的语气,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展开了调查。
“五条先生拿回来的匕首,就是刺伤深见小姐的那把,经过确认,正是半年前高专仓库失窃的特技咒具。这是一次性咒具,功效是让使用者的术式效果增幅至200%,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对方是个小孩子,咒力有限,却依然能对深见小姐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了。”
在五条悟越发冰冷的眸光中,伊地知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驻守福冈的辅助监督贺原,已确认为诅咒师内奸,现在下落不明,给他下达这次任务的高层,也被发现已经死亡,死因跟港/黑首领提供给我们的情报一样,也是脑部死亡,身上残留着被术式操纵过的痕迹,可以认定是同一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