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脸上的狐疑已经掩饰不住了:“你,确定没有用拐骗或者威胁之类的不正当手段?”
不是他多想,实在是因为五条悟这个人太不靠谱了,无论如何,伏黑惠都想象不出这家伙心甘情愿踏入婚礼殿堂的模样……那一定是比十只特级咒灵在他面前跳踢踏舞更加惊悚的场面。
五条悟静默了几秒,抬手推了推墨镜,难得正经地问:“惠,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不堪吗……”
伏黑惠斩钉截铁:“没错。”
五条悟那张帅脸马上垮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瞪大双眼强调:“我可是最、强哦?”
伏黑惠淡然回答:“那也不能证明你所说的未婚妻的真实性,个人认为,实力与性格成反比的家伙,在婚恋市场上应该是最不受欢迎的类型。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你口中的未婚妻,是自愿的吗?”
“嘛,这个,怎么说呢……”在伏黑惠看人渣的目光下,最强咒术师扭扭捏捏的,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正常情况下该有的步骤,我全部都已经做过了哦!”
听上去……更可疑了!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继续拷问:“你有拜访过对方的家人,征求他们的同意吗?”
五条悟:“有的哦,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琉衣暂时被记在了夜蛾校长名下,我可是蝉联全高专最受欢迎教师称号、深受学生爱戴的优秀教育工作者,夜蛾校长怎么想都不可能对我有意见的,对吧对吧!”
如果是夜蛾校长的话,就说得通了,伏黑惠冷静地想,面前这个白发男人,他肯定没能征得那位女性家人的结婚同意。
“那么,求婚呢?”伏黑惠问,“对方答应了?”
五条悟的脸上霎时神采飞扬:“当然,我可是认认真真地跟琉衣说过关于婚礼的设想哦,我觉得她穿白无垢会很漂亮呢,虽然没能听到琉衣说话,但只要不当场反对,就表示默认了,是这样没错吧?”
“……”伏黑惠的手探入衣兜中,摩挲着手机屏幕,有点拿不准要不要立刻打电话报警。
那边五条悟的兴致却被勾起来了,他完全忽略掉伏黑惠惊疑不定的神色,自顾自地念叨:“我挑选了一颗蓝色的宝石做戒指,毕竟琉衣夸过我眼睛的颜色很漂亮嘛,她绝对会喜欢的吧,但因为要订做,所以没那么快能拿到手呢……啊呀,等待的日子真是煎熬啊。”
伏黑惠:……最好让这个人一直等下去吧,这不是戒指了,这根本就是特级诅咒物吧!
五条悟:“五条家的神社也该提前布置起来了呢,不然就太仓促了……对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更喜欢西式的婚礼吧,那就再举办一场好了,惠到时候要来当花童哦!”
伏黑惠:……拒绝。别妄想了,他是不会参与到这种拐骗未婚女性的违法活动中的。
“不过这次的婚礼会很特别,毕竟琉衣自己走不了嘛,我必须得全程抱着她呢,但事先声明,我是非常非常愿意这样做的哦,因为琉衣酱平时都不怎么依赖别人,我想要抱她都得找借口呢……家里那些老头子总是在我耳边念叨说这不符合礼仪,谁管他们啊。”五条悟轻笑一声,苍空之瞳淬着寒意,“——我才是规矩。”
等等……走不了?为什么走不了?伏黑惠总觉得那段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还没等他抓住一闪而逝的灵感,五条悟突然把脸凑过来,扰乱了他的思绪。
伏黑惠拧着眉头,异常嫌弃地推开这只烦人的长条白猫,刚才的怀疑顺势被压在心底:“都说了,不要突然靠这么近……”
“惠。”五条悟打断他,目光灼灼,轻声问,“想去看看琉衣吗?”
伏黑惠动作一顿:“什么?”
“圣诞节快到了,惠也来高专一起过吧。”五条悟声音中那份不着调的感觉消失了,他笑了笑,抬手狠狠揉乱了男孩略微扎手的头发,“惠其实很好奇吧,所以去见见她吧,她将会成为你和津美纪未来的另一名监护人、你们法律上的‘母亲’。”
伏黑惠怔住,接着便看到五条悟弯下腰与自己平视,用着与他平常截然相反的认真语调,说道:“而且,我也想把重要的家人介绍给琉衣,我啊,不想对她有任何保留。”
伏黑惠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微微撇开眼。
……所以说,既然这么认真,刚才那副欠打的姿态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
总之,不知为什么,伏黑惠最后还是答应了五条悟任性的邀请。
从新干线下来时,伏黑惠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快要聋了——因为整趟行程下来,五条悟那家伙一刻不停地向他炫耀着自家未婚妻有多么好,用词竟然还能完全不重复,伏黑惠简直都要服了。
但不管是谁,被迫听到那种充满妄想意味的可怕发言,都会疯掉的吧。
万幸的是,当伏黑惠的理智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时,一通电话及时挽救了他。
五条悟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也没看打过来的是谁,直接按下接通键:“提前说好,我现在正要去享受温馨的家庭时光哦,如果没有要紧的事……”
“悟,出事了!”是家入硝子的声音,她语气严肃,听背景似乎正在奔跑,她急促地喘了口气,没有多加废话,直接了当地说,“你立刻赶回来,高专结界被入侵了。”
五条悟的话语戛然而止。
家入硝子的声音透过风声传进来,明明是没多少情绪,却似乎能让人冷到心底:“夏油,他带领诅咒师闯进来了。”
站在一旁的伏黑惠,亲眼目睹白发的咒术师撤去笑容,猛地捏碎了手机。
第1卷 第67章
关于深见琉衣中了永眠术从而式昏睡不醒的事情, 一年级的学生们是最后一批知道的。
咒术师并没有真正的假期一说,在温泉旅行的末尾, 学生们也步上自家教师的后尘,被一个又一个紧急任务支使得满日本乱跑,等好不容易将这些琐碎事情解决完毕,再次回到高专,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结果一回来,迎接他们的不是深见琉衣温柔的问候,而是她陷入沉睡的噩耗。
“那个绷带笨蛋不是陪着深见老师一起去的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高专医疗室中, 禅院真希紧紧盯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孩,勉强压下怒火,但脸色还是异常阴沉, “明明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家入硝子翻看着记录,叹了口气, 揉着眉心道:“不能怪悟, 这次事件是由诅咒师一手策划、特意针对琉衣所设下的陷阱,牵扯很广, 不是这么简单的。”
“诅咒师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乙骨忧太有点疑惑, 他看了看深见琉衣, 这位年轻的新任教师看起来柔弱无害, 他实在很难想象,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诅咒师结下仇怨。
“暂时不清楚。”硝子道,“那人并不想杀死琉衣, 只是让她失去了行动力, 或许是对她的术式有所图谋吧。”
“……混账。”真希狠狠咬着牙, 双手紧握成拳头, “就为了这种理由——”
乙骨忧太担忧地望着她,想安慰却无从开口:“真希……”
狗卷棘和胖达也同样挤在床边,神色蔫蔫的,仿佛半点也提不起劲。
对于一年级的学生来说,深见琉衣是很特别的存在,受制于另类的天与咒缚,她无法拥有健全的身体,实际上一点也不适合从事咒术师这类危险职业,可偏偏却觉醒了如此特殊的术式,不容选择地被动进入了咒术界。
相比起公认的没多少正经样的五条悟,他们一直觉得,深见琉衣更符合人们传统想象中的教师,温柔而耐心,有着极强的责任心,尽管她是在高专与高层互相妥协下才留下任教的,可一旦进入到教师的角色,就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短短的时间里,就将每个人的优缺点甚至喜好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时,深见琉衣微笑着替自己梳头的画面,真希低下头,反光的镜片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可恶。”
医疗室中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压抑,家入硝子啪得合上记录本,看了眼窗外,提议道:“趁着悟那家伙不在,你们带着琉衣出去晒晒太阳吧,总不能老是躺着。”
顿了顿,她又冷笑一声:“另外,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就帮忙看好悟,那个人已经不止一次把琉衣从这里偷出去,现在还学会换地方藏人了——我可不想某一天忽然发现,琉衣被那家伙偷偷带到神社里面去了。”
“为什么要去神社……”说到一半,乙骨忧太骤然噤声,灵光一闪,似乎意识到了这话背后隐藏的含义,顿时暗搓搓地瞥了真希一眼,自动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没记错的话,之前五条老师还兴冲冲地拉着他讨论过神前式的具体流程,该不会,是想趁着深见老师昏迷的时候,把人绑架出去单方面举行婚礼吧?!
乙骨忧太嘴角抽搐,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不行,这个猜测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真希一定会暴走的!
“行了,都别挤在这儿了。”家入硝子取出备用轮椅,真希则弯身将深见琉衣抱起,把人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上,接着硝子便挥挥手,将四个学生全部赶了出去。
今天晴日高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真希还特地回了宿舍一趟,翻出一条暖和的毛毯盖在深见琉衣膝头,免得她在外面着凉,然后主动接过了推轮椅的工作。
几个人就这么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在学校里晃荡,像这样不用训练的清闲时光很是少见,可是,如果面前的人能醒过来就好了……真希微微低下头,看向倚在轮椅上的深见琉衣,握住扶手的十指慢慢收紧,用力之大,仿佛要硬生生将金属把手给捏碎。
禅院真希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很想找点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怒火,而夏油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兀地闯进高专结界之内,自天空中的咒灵背上一跃而下,降落到了一行人面前。
“是敌袭!”真希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反手将轮椅推到身后,自己则是站到面前,将深见琉衣牢牢挡住。当看见从另外一只咒灵嘴里吐出的数位陌生人后,她不由地沉下脸,“这些人,应该都是诅咒师……”
“诅咒师”这三个字,对现在的一年级来说,简直就是雷区,一点就着,于是就连一向比较好脾气的乙骨忧太,脸色也倏地变冷,在夏油杰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时,率先将咒具抽出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杀意。
“你就是让深见老师陷入昏迷的那名诅咒师?”乙骨忧太冷声质问,从刚才就一直积压着的、对自己信任且喜爱的教师的担忧之情陡然爆发,使得他整个人一扫以往的内敛,显得锋芒毕露,“现在突然闯进来,是为了再次将深见老师掳走吗?”
“……哈?”本来准备好了完美的开场白,结果才刚说了声嗨,就被乙骨忧太的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话给堵了回去,夏油杰愣了愣,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茫然。
“别跟他废话!棘,忧太,一起上,把这家伙抓起来拷问不就行了!”真希把身后的深见琉衣护得更加严实,“熊猫,快去通知五条悟,绝对不能让这混账跑了,深见老师能不能解咒,就看你的了!”
被真希点名的三人齐齐应了一声,因愤怒而燃烧的咒力空前高涨,一个个都战意高昂,尽管人数没对面的多,但光看气势,竟然一点都不输阵。
“——停,等一下。”夏油杰发觉事态貌似不太对,他当然不可能站着等别人把锅扣在自己头上,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连这个锅是哪里来的都不清楚,就算是诅咒师也不能忍受这种奇怪的冤屈啊!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必须强调一点,你们口中的那位深见老师,我完全、从来也没听说过。”夏油杰试图澄清。
乙骨忧太的语气十分礼貌,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不要再假装了,诅咒师,你觊觎深见老师很久了吧,竟然还对她种下了如此恶毒的诅咒,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夏油杰:“……”拜托,用词能稍微严谨一点吗,什么叫觊觎啊?!
感觉到身边同伴投来的各异目光,尤其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女孩的眼神八卦中还带着一丝敬服,夏油杰不想去思考她们到底脑补了什么,眉心一跳,笑容顿时黑气四溢:“看来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呢,乙骨同学,但我可是对你寄予了极高的期望,这样吧,我们先放下那个什么深见的事情,先来谈谈未来……”
夏油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现至乙骨忧太面前,正要慷慨陈词,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真希因摆出防御姿态而不小心忘记遮挡的背后。
靠在轮椅之上、紧闭着双眼的女孩面容很眼熟,夏油杰清楚记得,那时候因为发现了留存在深见琉衣身上、属于五条悟的咒力刻印,为了不惊动悟,他还很遗憾无法带走这个十分有潜力的准咒术师。
没想到,后来悟居然把她带到高专来了么……夏油杰若有所思,视线慢慢落在深见琉衣搭在膝盖的双手上。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绑着一条更加眼熟的黑色链子,手链上系着一只银色的精致小锁,造型古怪而别致。
“……原来如此。”
乙骨正因为夏油杰的突然靠近而紧张,突然间就听到这人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愉悦,这令他更加谨慎了。
“原来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她啊……这样的话,你们说得倒也没错,我的确曾经想把这个女孩拉拢过来,不过,我真正认识她的时间,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早呢。我想想……大概可以追溯到十年前了吧?”笑够了之后,夏油杰直起腰,随手擦了擦沁出的眼泪,干脆地承认道。
乙骨忧太下意识皱起眉:“怎么可能?!”
“怎么没有可能呢,乙骨同学,要知道那个女孩手上戴着的链子,我也是帮忙挑选的人哦。”夏油杰泰然自若地回答,“为了这条手链,我陪着悟跑了大半个东京,一路上还得承受那些猴子让人恶心的目光,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令我作呕啊……不过,最应该被谴责的,还是第一眼看到就买下它,并且宣称要换一把金刚石锁的悟,嗯,简直是不折不扣的变态啊,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