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潜伏洛阳已久,却一直未能打听出殷六娘被关押的秘牢所在,所以最后铤而走险,借助令露的马车,与同伴二人进到了内宫,本想靠着突袭擒拿皇帝、换回殷六娘,却不曾想碰到了阿渺和陆澂两个高手,如今救兵转瞬即到,自己怕是再无胜算!
他手中白刃轻转,旋身跃开,对阿渺提声道:“六娘是你母亲,你得想办法救她出来!皇帝过河拆桥,跟当年陆元恒一样的手段,你不能再和这些人搅在一起!”
阿渺从前跟柳千波交手,也被他耳提面命地斥责提点过,但自从知晓了他与自己的真实关系之后,她对那些“教导”就再没办法好脾气地领受了:
“你少跟我提这些!什么样的母亲,会抛下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十几年,相认之后,又图谋伤害我至亲之人?什么样的父亲,当年明知勾结叛臣谋夺建业皇城、株连的也包括我的性命,却依旧没有半点的迟疑?”
她眼圈一红,腕间冰丝链直掠而出,疾风虹光般的击向柳千波。
柳千波举剑格挡住阿渺的攻袭,脑中回复着她刚才的一声“父亲”,声音不觉有些发颤:“我那时并不知……”
“那你现在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阿渺截断他,手中劲力不减,落泪喊道:“就因为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我就一定欠了你们、一定要按你们的意愿去活吗?你那么有本事,当年为什么不救她出来?那时你若救了她,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成为萧令薇,但柳千波对萧景连的仇恨也不会大到要联合陆元恒、煽动流民生事,兵变不会发生,很多的人都不会死,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铁蔷薇在空中绕出一抹凌厉的圆弧,袭向柳千波后心。
柳千波足尖点地,自后旋身反向跃出,剑锋朝前挥出几分,又迟疑着收回。
这时,东西两面的禁军举着火把急驰而来,柳千波见状,长叹一息,飞身跃上一旁的宫墙,随即身隐而去。
陆澂撤入殿中的时候,两名黑衣人已经越过殿侧的隔架、砍倒内侍,掠向内殿。陆澂因为面圣,身上并未携带兵器,遂伸手取下隔架上的青铜剑,剑刃横扫而出,同时袍袖间药粉弹出,将滞后的一人击倒在地。
另一人内功深厚,吸进了一口散至面前的粉末,依旧踉跄向前,朝帘后萧劭举剑直刺而去!
陆澂飞身上前,手中青铜剑宛若凤翅拨云、疾削而下,霎时击入刺客后心,带出喷涌的殷红鲜血。
倒地的刹那,垂挡在萧劭身前的纱帘也被拽了下来。
“陛下没事吧?”
陆澂抬眼问道。
萧劭神色淡漠,盯了陆澂一瞬,俯身凑近倒地的刺客,拾起了他手中的长剑。
剑刃银白,寒冰般锋利,映着萧劭墨色深幽的双眸。
他手腕轻旋,抬起剑尖,视线越过刃光落向陆澂。
陆澂微怔,随即领悟到什么,开口道:“陛下若要杀我,之前就有无数次的机会。”
萧劭唇角轻牵,眼底浮起淡淡的、一丝寒冷又略带讥嘲的神情。
“谁说朕要杀你?”
他望向殿门的方向,继而移回目光,“朕倒是希望,你去凉州的时候,真就反了。”
语毕,手中长剑陡然反转,用力地刺入了自己的肩头。
陆澂震惊之下,脑海中电光火石地又有思绪疾驰!
这一霎那,他终于想明白,为何当初殷六娘会算准了时机、在自己现身凉州的那晚杀了周孝义,而西平城外的南疆人,又为何能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若不是最初给他下命令的人故意泄露了消息,一切又何以那样的巧合?
他不是没有过怀疑。
只是这样的怀疑,他不曾往萧劭的身上想过。
以萧劭的地位与手段,杀他一个降臣,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设计与藉口!
除非……
除非他……
陆澂望向撑着案几缓缓倒下的男子,即便是血染衣袍,姿态亦透着一种贵雅的端正与傲然,那是天家独有的气质,不徐不疾、沉静从容,可唯独……看着那个女孩的时候,卸去了一身骄傲,专注宠溺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阿渺从殿外疾奔入内,一抬眼,便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萧劭,惊叫着冲了过去:
“五哥!”
她跪坐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扶起萧劭,替他封住穴道,一面高声呼唤禁卫去带石济过来,一面扫视殿内情形,仰头质问握剑怔立一侧的陆澂:
“不是让你帮我护着五哥吗?你怎能让人伤到他!”
陆澂看了眼被阿渺紧紧拥在怀中的萧劭,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渺见他不言,心中笃定他是默认了大意,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