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拨着首饰匣子上的鎏金铜扣,“不过,我觉得可能有点难。听我娘说,这两年我爹麾下的军队,因为跟凉州人和柔然人打仗,伤亡了不少人。从前因为南疆的粮产多,朝廷也舍得往风闾城供应军粮,日子要好过许多。如今没有了南疆的供粮,边境上的战事又一直不断,军队里怨声载道,好些北疆部族出身的人都嚷着不想干了,宁可散回从前的部落里去。”
安嬿婉的祖父当年之所以与大齐达成盟约、做出率北疆部族归附中原的决定,很大一个原因是考虑到北疆物产贫乏、需要靠着中原王朝才能让百姓活得好些。所以如今朝廷断了安氏的供粮,自然引得人心不满。
嬿婉有些赌气似的掀起铜扣,打开首饰匣子:
“你看吧,我爹因为愁军资,把家里的吃穿用度也都抠得紧紧的。这次我想办笄礼,还是我娘把她从前的簪子找工匠熔了、才重新给打了这套金鸾钗饰。”苦闷地叹了口气:“弄得我都不想办了!”
阿渺知道她素来喜欢精致华贵之物,宽慰道:“我瞧你这套发钗挺好的!比今日我入宫见到皇后娘娘的头饰还好看,而且是用你娘的旧物打造的,还有意义,多好!”
“真的?”
嬿婉高兴起来,拿起金鸾发钗、插到发间,笑盈盈问阿渺,“和我的容貌般配吗?”
她五官生得俏丽,笑起来格外生动,阿渺不觉也笑了:“配!配极了!”
嬿婉起了兴致,摁着阿渺坐下,拆了她稚气十足的双鬟,拿自己的头饰重新给她挽了个发式,又让阿渺依样画葫芦,给自己梳个随云髻。可阿渺常年住在天穆山上,根本没工夫梳复杂的发式,哪里梳得来什么随云髻,索性使坏堆出古怪的形状,惹得嬿婉又气又笑。
两人笑闹了一番,阿渺瞅着抬手挪正发饰的嬿婉,见她笑意倩然、眉目间溢满少女娇俏,俨然已是大姑娘的模样。
她心里还惦记着萧喜的打算,斟酌片刻,踌躇问道:
“嬿婉,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万一我皇兄觉得你好看,想要你当他的妃子,你会答应吗?”
嬿婉一愣,手中动作顿住,紧接着面颊倏地涨红,抬眼盯着阿渺一瞬、又飞快地垂下眼帘,有些语无伦次地嘟囔道:
“你瞎说什么呀……”
嘴角,却不经意地抿出了浅浅的弧度。
半晌,又期期艾艾地抬起眼,望着阿渺,双颊绯红,语气既犹疑又有几分殷切,“他……他有说过我好看?”
“那倒还没有……”
阿渺实话实说,“不过等他见到你,肯定会觉得你好看的。”
只可惜,大皇兄长得不好,脾气也坏,嬿婉多半不会愿意当他的妃子……
“你说的是……”
嬿婉瞪着阿渺,脸上的绯色渐渐褪去,只余尴尬与失望,待缓过神来,作势要掐打阿渺,“不许再乱说了!”
少顷,得到了消息的侯夫人徐氏,也赶来与阿渺相见。
她向来喜爱阿渺,如今见孩子长大了许多,寻思着或许再过不久就能迎娶进门、改口唤自己阿娘,便不由得乐呵呵地合不拢嘴,拉着阿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
最后,还是驿官派了人来请,说国舅在前院置下了洗尘宴,也请安氏的家眷一同入席。
沂州自古贫瘠,京中驿馆的布局陈设原亦简单,但曹启颇擅纨绔子弟吃喝玩乐的那一套,唤来自己府中管事筹备,短短时间之中,风灯彩饰、丝竹歌舞一应俱全,正堂上食案齐置,仆婢恭立,倒也很是有模有样。
北疆民风开放,入席不分男女,也不太讲究什么避讳。但驿馆官员还是按照中原习俗,将徐氏等女客引领入堂侧的花厅之中,中间摆有绣纱屏风遮蔽视线。
徐氏本还想赶紧把儿子叫过来见见阿渺,无奈被所谓的中原规矩给拘着,只得自己携着阿渺的手,入内就座。
第50章 安思远的未婚妻
另一边正堂之中的宴客与官员, 已经开席了一段时间,交谈声与丝竹声夹杂交错,嘈音切切。
徐氏刚拉着阿渺和嬿婉坐下不久, 正欲用点膳食,却听得隔壁的丝竹之声嘎然而止,似乎是有人说了什么,同时喝止住了乐师歌姬。
“朝廷有钱扩建宫室,有钱在京城中置宴设礼、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却没钱为三军将士供粮购药?我只问你, 咱们百万大军, 靠着建武七年留下来的三十万石存粟,还能活多久?”
徐氏和嬿婉认得那声音的主人, 乃是安侯麾下的一员猛将,名唤尉迟坚,脾性暴躁, 极易动怒。
尉迟坚又道:“去岁冬月,我们西征军在扎固河与柔然一战、今年初春又在凉州边境跟周孝义一役, 光是冻伤冻死的士兵, 就不下千余人!你们有人过问过吗?光他娘的喊着让我们还兵, 还给你们, 你们养得起吗!”
曹启打着圆场:“尉迟将军误会了!圣上虽日理万机,但也心系子民, 要是知道北疆战事那么艰辛, 定然会提前拨资备药的!”
这时,靖远侯府的世子安思远,把餐箸往案上一撂,接过话道:
“提前个屁!奏请御寒被服、药物的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