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二去,小院子终于等来了人。
来的是玉禾。
蛮儿缠着她,“姑姑,姑姑,阿娘呢?”
“阿娘为什么不来看我。”
“待会儿就能见着公主了,蛮儿别着急。”
玉禾轻抚过蛮儿的脸,见她这些日子还算健康,松了口气,她吩咐柳娘,“让人收拾行李,咱们今日回玉王府。”
柳娘只以为听岔了,“怎得会是回玉王府?”
玉禾没解释,只将蛮儿抱起,略略答道:“回去再说。”
行李原就带来的不多,收拾起来也极快,没多时,便已经收拾清楚。
柳娘牵着红儿登上马车,一眼瞧见连赶车的侍卫都并非从前公主府上人,心下忽而明白,公主如今单身一人,玉王也未娶妻,公主住进玉王府,那自然是……
蛮儿想不到那么多,她只是趴在窗边,不停的问,“姑姑,为什么阿娘不来接我呢?”
“阿娘是不是生病了?”
“阿娘肯定是生病了,才没有来接我。”
玉禾只得一路哄着她。
京中连日来,都沉浸在中秋宫变留下的阴影里,路上皆是静悄悄。
不多时,到了玉王府。
玉禾抱着蛮儿下了马车,让柳娘等人去安置行李,而她则带着蛮儿去往赵容蓉的住处。
那是玉王府南向的一处院落,光照极好,花草繁盛,一应物件具是精心布置。
庆秋打开院门,蛮儿便迫不及待的从玉禾怀中挣脱,自个儿站稳了脚步后就跑起来,朝着赵容蓉跑去,一边大喊,“阿娘!”
赵容蓉坐在树下,中秋那夜,她崴了脚,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她甚至还拖着贤妃走了很远的路,也丝毫没觉得疼,只是不曾想,第二日脚就肿的完全不能走路了。
太医令诊断过,起码要等上月余才能动,不然她这脚便会留下残疾。
她笑着弯下腰,将奔向她的小小人儿一把抱进了怀中,紧紧抱着不放手。
蛮儿趴在她的肩上,又哭了起来,“阿娘,我好想你!”
她哭的赵容蓉心都碎了,哄了她许久,“乖,阿娘也想你,别哭了快让阿娘好好看看。”
大半月没见,孩子是见风就长,她看着蛮儿又掉了一颗门牙的小模样,竟生出了隔世之感。
她亲吻着小丫头的额头,舍不得放手了。
小丫头哭够了,紧紧地贴着赵容蓉,好奇将陌生的院落看了一回,问道:“阿娘,为什么我们要住在玉王的家呢?”
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呢?
小丫头不理解。
太阳快要落山了,院子里已经起了凉风。
赵容蓉替她穿上披帛,耐心问她,“蛮儿想要爹爹吗?”
“不是从前的爹爹。”
“是蛮儿喜欢的爹爹。”
“我喜欢的爹爹?”
蛮儿满脑子的疑惑。
“嗯。”赵容蓉点点头,“蛮儿从前就很喜欢他。”
说话间,她抬眼看见玉绥走近。
蛮儿问她,“蛮儿的爹爹就是阿娘的夫君,那阿娘喜欢爹爹吗?”
听见这话,赵容蓉怔然,玉绥也停下了脚步。二人隔着蛮儿四目相对。
喜欢吗?
大约是喜欢的吧。
若是不喜欢,为何赴死之际,她却生了退却之心。
蛮儿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她回话,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向了玉绥,有些害羞的喊了一声,“叔祖父。”
赵容蓉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没心没肺极了。
比如这种时候,她竟忍不住想要笑,但一触到玉绥的眼神,她轻咳一声偏过头去,将嘴角笑意使劲儿往下压。
她原是想要好好同蛮儿解释,不想玉绥却朝着蛮儿伸出了手,示意要抱她。
蛮儿左右看看她娘,又看看玉绥,竟真的伸手回应了玉绥,被玉绥稳稳地抱在了怀中,她还有些腼腆,被玉绥抱着不知所措。
赵容蓉抬头看着一大一小,其实这父女二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蛮儿的鼻梁也生的高挺,是随了她的生父。
玉绥看着女儿,目光也柔和了下来,他轻轻说道:“蛮儿,我是阿爹。”
蛮儿吃了一惊,“阿爹?”爹爹怎么会是叔祖父?
“可是,可是你是叔……”
眼见着她又要唤叔祖父,玉绥忙阻止她,“我不是叔祖父,我是蛮儿的爹爹,爹爹以后再同你解释原因,爹爹为你准备了礼物,你要不要去瞧瞧?”
蛮儿没听多明白,只是一听见礼物二字,一双大眼睛便亮晶晶,“要!”
她又转头看向赵容蓉,依依不舍,“阿娘一起去。”
赵容蓉笑道:“你先去,阿娘同你爹爹有话要说。”
玉绥笑着轻揉了一把她柔软的头发,将她交给夏语,让夏语带着她去为她准备的院落,瞧他为她准备的礼物。
待到蛮儿离开此地,玉禾也极有眼色的点了院中所有的灯笼后,便将奴仆一并带着退下。
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一站一坐。
玉绥神色淡淡,也不开口。
赵容蓉抬眼看着他。
入秋的太阳,跑下山的动作极快,此刻已经快要将所有余晖一并敛尽。
起风了,玉绥自然而然的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朝屋中走去。
他抱人的动作倒是带着温柔,偏生冷着一张脸。
赵容蓉叹气,服了软,靠在他胸前,微微仰着头,眉眼是微垂的,“这都多少时日了,连蛮儿都被你接来了,你当真不同我说话?”
自打被玉绥带回了玉王府,玉绥便没有同她说过话,虽说每日里不假人手的照顾她,充当着她的拐杖,可他就是不说话。
赵容蓉自知理亏,便没话找话,“我刚刚发现,蛮儿同你长的更像。”
“她长大以后,定是位漂亮却不失英气的姑娘。”
“你若再教会她些拳脚功夫,骑射最好也能打小就学会。”
“这样以后若她出门遇着危险,也可自保。”
她说了一路的话,她知道玉绥不开口回应,却将她的话都给听进去了,她也不觉得无趣,这世道乱糟糟的,她也只希望她的宝贝女儿能够平安无事的活着。
玉绥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了鞋袜,检查她脚腕的伤处。
快有大半月了,肿胀倒是消下去了,只是青紫一片,同她玉白的小腿比起来,看着骇人的很。
他熟练的取了药膏,在手掌上揉开了轻轻给她涂抹上,药膏冰凉的很,让她忍不住往后一躲,玉绥早就料到她会有如此动作,便一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脚踝,将药膏完全给她抹上。不过片刻,那冰凉的药膏就发起了热。
赵容蓉这些日子养伤实在无聊,偏玉绥也不理她,她就想尽法子来让玉绥说话。
见玉绥要离开了,她伸了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袖,没用力,便将人给拉住了。
赵容蓉柳眉一挑,这人呢口是心非极了。
只是他还在生气,所以她想笑,偏生又不能笑。
“芜郎,我要沐浴。”
“你得抱着我去浴室才行。”
“玉禾和丫头们可都抱不动我。”
“她们也可以扶着我过去,可这万一没扶住我,我摔倒了,伤势加重可怎么办呢?”
玉绥静静地看着她,半个多月他不开口,她就当做无事发生一般,一笑一颦,和从前一样。
她这会儿突然闹着要洗澡,蹙着眉头委屈的同他说着话……
片刻后,她又道:“芜郎不愿就算了。”毫不犹豫的就丢开了抓住了他衣袖的手。
哄人的耐心,赵容蓉自问是有的,可她打小到大哄人的次数寥寥无几,便是蛮儿也是个懂事孩子,生气也不用她哄。
她此生哄人的次数就都用在了眼前人上,偏生眼前人这回是打算同她僵持到底。
她今日也哄烦了,不哄了。她便好不避开的脱了外裳,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往床榻上一躺,卷了被靠像里侧,懒懒散散的说着,“芜郎自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躺下的动作倒是潇洒,偏又压住了自己的伤口,疼的她五官蹙起,床边的人未走,她也不想再示弱,便忍着疼痛一动不动。
身旁的空位忽而似重物般压下,被子被人掀开。
赵容蓉腰间一沉,转眼便被人环抱着换了个姿势,她坐在玉绥的大腿之上,与他面对面,玉绥伸手不轻不缓的替她揉着被压住的小腿。
她环抱住了他的脖颈,冷笑了一声,“看吧,你明明就随时随地的在关注我。”就是不同她说话。
回应她的是,玉绥将她更往怀中带了些。
只是片刻,二人便发现此刻二人的动作太过亲密了些。
二人离得太近,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和呼吸开始加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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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四十八章
◎想要吗?(改了一百遍了)◎
……暧昧仿佛有了实体,搅动着空气开始变得粘稠。
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童了,赵容蓉哪里不懂此刻发生了什么。
她自岿然不动,任由情愫疯涨。
不知过了多久,玉绥开了口,声音喑哑低沉,“想要吗?”
赵容蓉柳眉微挑,眉眼间沾染上了得意的笑。
她笑起来时,总是很生动可爱,却不自知。
这是多日来,玉绥终于肯同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的手指轻触着他的喉结,于是他说话时带起的震动,酥麻了她的手指。
她也不肯收回手指,只轻笑着低声问他,“芜郎,你今日终于肯开口同我说话了?”
连日来的沉默不语,并不是在赌气要争出个输赢,偏生她觉得是自己赢了一头,便有些得意忘形。
可他们二人又并非仇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他们同别人也不相同,他们只有了彼此,才算是有了家。
瞧着她得意的笑脸,玉绥气笑了,又有些无奈。
合着她只想让他开口,别无他想了?
【此处拉灯,和谐文明……】
片刻以后,沉沦于欢愉之中,原以为能无止境的沉溺其中时,玉绥却已经放开了她。
热度褪去,自是让人逐渐清醒。
“芜郎?”赵容蓉疑惑地看着他,这种紧要时刻突然停下,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玉绥并不比她好受多少,偏生此时此刻,他不肯给。
这种时候,他甚至还有心思理别的事情。
“蓉儿可愿意同我说真心话?”
“不再同从前一样口是心非?”
赵容蓉皱了眉头,这人明明从前就没有这般幼稚,为何到底如今偏生固执的可以,非要让她亲口承认。
可她自己也着实是个幼稚的人,自是不肯回答。
……
赵容蓉从昏沉混乱的记忆里,找到了那日的记忆——
火是世上最美丽的东西,可美丽的东西往往都带着剧毒。
它能吞噬一切。
爱恨、生死……皆会泯灭其中。
只是,爱生惧,爱生念。
她忽然就不想死了。
她抓住了环抱着她的人的手,从火光中逃离。
那人从生死之际逃离,却只顾着问她一件事,“在你心中,如今的我可重于生死?”
她哪里肯承认,她一惯是,“我不过是不想造杀孽,多背负一条无辜性命。”
玉绥当时沉默了很久,才同她说,“你总要试着和我说真心话。”
是何时察觉他在生气的。
赵容蓉一想,应该是从皇宫离开,来到这座宁静的小院后,避开了外头所有的纷纷扰扰,她的内心终于开始平静以后,她发现了玉绥沉默的在她身边。
她不解,他早就该知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为何还要同她生气呢?
好吧,她是有些过分了……
赵容蓉忽而就有些委屈,闭上了眼睛,彼此心知肚明的答案,为何就要她亲口说出来?
“你走吧,我要睡了。”
“当真要我走?”玉绥问她。
许是帐中气氛已经让人意乱情迷失了神智,还是她原就知晓是她更幼稚,所以有些愧疚?
赵容蓉抿了抿唇,心一横,闭着眼却又搂住了他的肩背,用力的将人抱住,然后毫不留情的赶人,“当然,你走吧。”
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多么正常合理的一件事。
玉绥又道:“那你放手。”
赵容蓉却摇着头,不肯松手,“我抱我的,你走你的。”
到底是谁幼稚?
她就是不撒手,认准了他不可能丢开手。
玉绥也拿她没了办法,又或许他一直都在纵容她。
可他就是心甘情愿的。
“你怎么还不走呀?”怀中人还在胡闹。
“你走吧,反正我脚踝还有伤,我是动不了了,待会儿若是我想更衣,无人在旁,我摔了,也没人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