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的偏执兄长——冯苦懦
时间:2022-03-23 07:09:00

  看,只有这种地方,才能让惊才风逸的信阳候世子说出不符合他身份的话。
  尹婵摇了摇头,面对谢琰假惺惺痛苦的表情只是想笑,一字一顿:“从今以后,君可迎娇娥,我亦嫁旁人。苍天明鉴,玉佩已毁,婚书无效……你我此生再无干系。”
  似笑非笑的话,嫌恶的眼神,谢琰第一次在尹婵身上看见。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时机已然出现,就在这当头,谢厌用目光一寸寸丈量两人的距离。
  略薄的嘴唇弯了弯,他指尖拈起几颗石子。
  咻地几声,石子带着强劲无比的力道,一颗颗打在将近颓垣的巷壁上。
  “轰隆——”
  危墙毫不费力地倾塌。
  说来也巧,正好在谢琰站立的位置。
  一点飞尘都没有挨上尹婵。
  石花巷本就有坍塌的迹象,但这……尹婵眼神有点微妙,适才的气愤也顾不上了,迷迷糊糊看向塌了将将一半的巷壁。
  太巧了。
  这一半的界线恰恰在她和谢琰所站地的中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唔。”掩了掩落在眼前的灰,尹婵若有所思地扭头,环顾四周。
  确实只有她和谢琰在。
  “啊啊啊啊!”谢琰失魂落魄的惊叫,嚷嚷得毫无贵公子风范。
  尹婵抿唇:“……”
  回头看,谢琰被好几大块断壁压着,依稀只能看见他的衣摆,听到鬼哭狼嚎的叫。
  尹婵在要不要把他扒出来的这个问题上暗自思忖。
  此时,一连串的脚步由远及近。
  其间夹杂着呼喊“世子爷”的声音。
  是……信阳候府的人?
  怎么会找到这里。
  尹婵一惊,踉跄着后退几步。
  情急之下,她忽的慌不择路,手攥着手不知道该往哪处避。正慌得头脑犯迷糊,右手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粗粝的掌心,带着薄茧的手指。
  漫天漂浮的尘埃,扬起的黑色鹤氅模糊了来人的身影,同时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只听见一个人坚定的声音,告诉她:“跟我走。”
  尹婵急急忙忙挣扎。
  “你是谁?”她尚且不至于心慌意乱,但还是紧张地喊,“放开我。”
  信阳候府侍卫带刀赶来,气势汹汹。
  尹婵回头瞥了一眼。
  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和信阳候府有关的一切。
  至于这个人……
  罢了,先离开此地再说。
  谢厌察觉挣扎的手劲儿在逐渐收缓,狰狞的面容上,是难以形容的张皇和悸动。
  尹婵手的温热,传到了他的掌心。
  想再抓紧,却怕弄疼了她。
  才与她接触如此短暂的一会儿,手心浸了汗,一粒粒近乎不被察觉的水珠在谢厌涌动的心潮中,好像凝集得越来越密。
  透进了皮肉下的血脉,似千万根细小的树根贪婪吸吮、濒死的枯草谋求着土壤的养分。
  短短一霎,热辣辣的烫覆上刺痛的疤痕。
  他突然想像婴孩蜷缩起身体。
  他终于明白,被太阳照射的感觉。
  很疼。
  很好。
  ◎最新评论:
  【这个柳小姐感觉还不错,出了事知道抱怨男人而不是憎恶女人】
  【五百两…有点悬浮了吧…这一借借出人一年生计了…】
  【大大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完-
 
 
第3章 、信我
  ◎看到我的样子,你会哭。◎
  侯府侍卫的到来,受打扰的不止尹婵,还有躲在窄墙边的柳盼秋。
  从墙塌的那会儿柳盼秋就在忍笑。
  一点没有给未婚夫君救命的样子,抚掌连声:“哈哈,天地良心,压死他压死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丫鬟欲哭无泪。
  怕被发现,忙拉起精神头十足的柳盼秋,恨不能哭出来:“小姐咱们快走吧。”
  柳盼秋好歹还知道分寸:“行了,这就走。”
  临走前扭头瞅向另一边,小声嘀咕:“尹婵被谁带走了?看身影怪眼熟的。”
  柳盼秋不知道那人便是先前见过的鬼脸男子。
  正如尹婵,也无法料想,她和谢琰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四年前议定的亲事,京城妇孺皆知。
  但眼下的结局,不论对哪方,都是最好的选择。能早早认清谢琰,于她未必是一桩坏事。
  石花巷的谢琰和侯府侍卫她已经顾不上,带她离开男子越走越快,尹婵落在后面,只看得到绣着暗云纹的鹤氅。
  大氅衣袂翻飞,模糊的视线慢慢找准了定点。
  纵然从小也跟着父亲耍过刀剑,但父亲常年在边塞,她后来怕累,渐渐将鸡毛蒜皮的功夫耽搁了。
  如今疲累了三月,却是无法再跟上男子的步伐。
  细细喘着气,白皙的额上沁了汗。
  “等……等等。”
  她用劲儿,费力挣开这宽大手掌的束缚。
  无暇顾及旁的,手撑住旁边的墙,捂着胸口好一阵缓和气息。
  等那股险些闭气的感觉消失后,尹婵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从放开手到现在,一直背对她的男子。
  他披着华贵的鹤氅,黑色的袍服显得深不可测。
  这背影明明在跑的时候卓然如风,既潇洒像侠客,又贵气如执掌权势的高才。而今停下来,却怪怪的。
  尹婵思索了一阵,不肯眨眼,定睛细看他的身形。
  在京见过无数的勋贵世家子弟,几乎每个有名望的公子都仪态高昂,站便一株松竹,挺拔端正,没有谁像他这样低头,佝着背,发也不束,仅用黑色的带子拢了一半。
  尹婵不合时宜地想,恍惚像一只刚刚被狼群遗弃的孤狼,还不会捕食,就要被迫远走。
  过了好久好久,男子也不转身。
  尹婵想向他道谢,提着裙往他面前转去。
  可怪。
  她刚动两步,还没看清模样,男子身形一偏,又冷淡地背对她了。
  “……”
  许是不情愿见人?
  尹婵暗想,不好强人所难,便在他身后屈膝,双手交叠在胸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谢过公子。”
  道谢后也没听见他说话。
  是位不喜言辞的。
  尹婵礼数到了,起身站好,看向四周。这里也是一个空巷,比之石花巷要宽敞明净,巷口时时有行人经过。
  阿秀和奶娘还在家里,她得尽快回去,再商量药钱一事。
  男子似乎对她的意图了然于胸,沉沉开口:“你要走了?”
  尹婵斟酌道:“……家中尚有要事。”
  “我给你五百两。”男子突然说。
  尹婵意识到石花巷的事都被此人听见了,面上闪过不安。
  对陌生的男子合该警惕,她竟因为想匆匆逃开谢琰,忽略了这件大事。
  日头高照,青天白日,望着眼前神秘的背影,尹婵喉间微涩,匆匆往旁看去。这里四下虽无人,却四通八达,很容易逃脱,除非……
  除非男子武功高强,她便只能如案板待宰之鱼。
  良久的沉寂,谢厌察觉她的呼吸频乱。
  局促和不安造就的焦躁与她的心跳声散在四周,长久以来,他一直习惯了旁人因他而情绪崩溃,此刻却不喜。
  尹婵不该因他生出畏惧。
  “我不会伤害你。”谢厌指尖发着颤。
  在暗地里,迷蒙旧梦中,他幻想了无数次和尹婵说话,听她银铃珠玉的声音,触及她明朗的气息。然而真正到了这一时,他紧紧按住不安分的那根手指,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那么快,战场擂鼓比之不及。
  他笨拙地再次说:“别怕我。”
  奇怪的人。
  尹婵停在这里不是,立即跑开也不是,两手攥在身侧,歪着头古怪地打量他。
  忽然有人在背后大声呼叫。
  “小姐——”
  焦急地喊了一声,等来人跑进巷子,确定看到的身影是尹婵后,慌张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奶娘,她、她快不行了!”
  尹婵呼吸一紧。
  “怎么回事?!”
  阿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夫刚才来诊,说最迟两天,就、就……他开了药方,但咱们银子不够,那味药要一千两,没有银钱他也拿不到,没办法医治。”
  奶娘是罕见的重症,偌大京城只有一两位大夫医过这种病。
  药材更难得,尹婵前半个月都在打探哪家收了这味药。好在京城确实有一药坊出售,便急着将银钱攒下,忙活到今日,还差整整五百两。
  若非逼不得已,她不会求到谢琰处。
  脑中紧绷的弦一闪而过。
  尹婵悲戚地望向男子的背影,一息也没有眨动。
  眼睛睁得久了,刺激得眼眶蓄泪,仍是直勾勾盯住如今算来唯一的救命机会。
  “你……”声音不禁低哑,无助和惶然挂在脸上,尹婵怔怔地喊他,“公子。”
  不用尹婵开口,谢厌拿出一个钱袋,依旧背对她:“允诺我一事。”
  奶娘救命的银子就在眼前。
  只要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些天为了药材,她求助无门,曾经金兰的闺友、父亲过往的世交纷纷拒她门外,只因父亲身负叛国疑罪,罪犯滔天。
  陛下虽不曾颁下圣旨玉定此案,可收回将军府的行为已然宣告了对尹家的态度。
  无人敢牵涉其中,只怕沾上一身的脏污。
  阿秀在旁边懵然不解,询问她此人究竟是谁,她无暇顾及,声音很低很低地喃喃出口:“公子请说。”
  只要不是杀人强盗,不枉法害民,不要她委身,不是——
  她低头自嘲地笑了。
  但若是其中之一,还有反悔的时间吗?
  谢厌已经等她这句话太久,按捺不住地情动。
  他想佯装出冷静与矜持,实则无法掩住满心的雀跃。
  若尹婵此时面向他,便能看见一张狰狞鬼面,正艰难地克制着前所未有的欢愉。
  但她没法看,她只听见男子沉闷的声音:“跟我走。”隐忍着迫切,唯恐她不应。
  尹婵怔忡:“去何地?”
  谢厌:“原州。”
  “原州在哪儿?”尹婵从来没有出过京城。
  谢厌说不上来:“很远的地方。”
  ……
  天的边海的角那么远么?
  其实,远一点也好。
  京城已经容不下镇国大将军府的任何人。
  “好。”尹婵沉下肩膀,闭了闭眼,“我去。”
  阿秀急了:“小姐!”
  尹婵按住她躁动的手,忍着不由自主发红的眼尾,嚅动嘴唇哽了下:“没事。”
  怎么会没事,跟着陌生人远走他乡,这样大的事阿秀长到十五岁从没听说过。
  她瞪大眼睛凶巴巴:“你想对我家小姐怎么样!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意图不轨,我死也会抓着你不放!”
  阿秀突兀地问出来,左右空气几乎攀升到无可比拟的灼烫。
  谢厌被戳穿了暗藏数年的鄙陋心思,浑身嚣张的热气从脚底缠上耳根。没来由的臊和喜,烧得他脸上的几处疤痕被烈火反复讨伐,无法平静。
  他快要不能自已,干涩着重复那句话:“我不会伤害你。”
  “信我。”又加了一句。
  诚然,此时此景说出这种话,信任之情可想而知。
  尹婵忍住源源而来的抽泣,轻咽了喉间。
  眼一闭,一时是奶娘痛彻心扉的疼,一时是谢琰故作深情的纳妾“恩赐”。
  一时又闪现父亲利剑穿胸的画面,血肉模糊,一时变做她抱着从边塞而来的衣冠,满目哀戚地下葬。
  尹婵再不愿深想。
  如果这是逃避,那她宁可永远待在公子口中很远很远的原州,再不要回到京城。
  她颤抖地落下一个字:“好。”
  谢厌心中一动,抓着钱袋的五指蓦地紧绷。
  修长手指的骨节处隐隐发白,正要将它扔给叫阿秀的丫头,动手时脑中忽然闪过诡异的念头。
  他攥紧了手,眉宇出现死寂般的阴翳。
  遍布胎记的脸一如隆冬灰暗的天。
  谢厌抬起手指,抚上狰狞之处,病态地想将“伤疤”一层层揭开,毫无遗漏地展露在尹婵面前。
  他一字一顿地说,好似山雨欲来前的指引:“我转身,把银子给你。”
  这没来由的话,奇怪得很,尹婵和阿秀同时看向对方,并不理解。
  好在谢厌再度指引她:“看到我的样子,你会哭。”
  尹婵一呆,下意识答:“不会。”
  谢厌分不清心里是喜还是什么,身形一转。
  随着阿秀惊天动地的喊叫,尹婵美眸圆瞪,双腿软绵绵失了力气:“你、你的脸……”
  提着一颗缩紧的心,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张口结舌间,有什么东西湿湿的,温热的,轻轻的,从晕着红的眼尾落下,战战兢兢地淌过凝脂的脸庞,濡湿了白瓷玉器的脖颈。
  “你哭了。”谢厌无力地动了下唇角,带着迷茫的神色。
  他正心灰意冷,也正失落,他气馁,苦涩——尹婵第一次知晓自己竟天赋异禀,能察觉出如此多且复杂的情绪。
  意识到后,她睫毛急颤,快速用手擦去:“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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