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的偏执兄长——冯苦懦
时间:2022-03-23 07:09:00

  “不过,看二哥那严阵以待的派头,想必会守着父皇。”赵姜问她,“害怕吗?”
  尹婵紧了紧手,摇头道:“不怕。”
  夜色蒙眬了她的神情,说话却实打实的坚定,赵姜不由道:“见到二哥时,我都被他吓得心跳扑通扑通,你却镇定之极,处变不惊。”
  “真好。”她抚掌笑出声,“让二哥吃瘪最好呢。”
  尹婵跟着扬了扬唇角。
  她不是真的沉住气,实则,因苏臣,对二皇子略有认识。
  谢厌数次受伤皆在他。
  虽一直低头,未见二皇子面容,但其言语做派,便知野心勃勃。
  “到了。”赵姜突然站住。
  尹婵循声看去,莲塘清池边的亭里,站在一群人,侍卫分守两旁,宫婢提灯。
  唯独一人是坐着的。
  皇上看起来已经很老了,方过五十的年头,却鬓发斑白,时不时低咳。
  赵姜带着尹婵过去,果不其然被侍卫拦住。
  见是永章公主,侍卫忙去禀报,半晌,被传唤进亭。
  尹婵规规矩矩跪在公主后面,拜见皇上。听这对父女说话一个撒娇一个宠溺,便知赵姜受尽帝宠。
  四周的目光宛若刀锋,这人盯着那人,颇多算计。
  或许宫闱深沉,实属常态。
  她不知亭中有哪些贵人,但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在,就像现在,二皇子便开始打量她。
  尹婵强自冷静着。
  皇上宠溺地训斥赵姜两句,说夜里凉,让她回宫。
  赵姜唤尹婵至近前,撒着娇道:“父皇疼爱,儿臣理应告退,但这些点心都是儿臣亲手做的,让婵儿服侍您品尝可好。”
  皇上没有看尹婵,对着女儿含笑点头,差人送公主回宫。
  赵姜一走,亭中笑声尽去。
  没有人敢打破这低迷的气氛,尹婵也一样,捧着点心静候。
  过了会,皇上低绵长叹,起身:“都回吧。”
  “你。”他扫了一眼尹婵,漫不经心道,“带着永章的点心随朕回宫。”
  尹婵便就亦步亦趋。
  幼时逢年节进宫,嬷嬷便严肃叮嘱,不可面视贵人,不可胡乱言语,能做的事便不说。
  尹婵一直谨记。
  但见龙辇上疲态愁容,那是天下的至尊至贵,是曾对父亲冤案置之不理的皇帝。
  尹婵心口发酸,眼眶噙着湿润,一路忍耐,进了天子寝殿。
  皇上挥退众人看向她。
  尹婵喉间咽动,想着公主教她的话,跪下道:“奴婢侍奉陛下用膳。”
  手腕却被虚扶而起,尹婵讶然。
  皇上嗓音微哑:“你是尹家女。”
  足足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尹婵眼睛骤然盈泪,拜伏在地:“臣女尹婵,叩见陛下。”
  皇上还是在几年前的宫宴上,远远见过她。
  小姑娘没有母亲,将军列外席,她那么小一个人坐在席毯,小口小口咬着糕点。
  如今长大了,长得极美,恭敬地捧着点心跪在他面前,皇上竟然一时语塞,浑然不知该如何与她说明。
  但尹婵已经忍着哭腔,等不及地问:“陛下,敢问臣女的父亲,如今可还安好。”
  良久的静默。
  从来最惧无言无语,把心口的惊惶放大。
  她捏紧了手,猛然抬头,直视普天之下至高无上的皇帝,眼眶微震:“请陛下告知。”
  皇上闭了闭眼,咽下无尽的懊悔,唤尹婵起来,哑声道:“放心,将军无恙。”
  他以手抵额,自嘲地轻笑:“是朕,听信谗言,以为将军投敌,证据确凿,不加查证,便妄自定罪。就在你离开石花巷前的几日,朕秘密接到来信,方知将军阵亡是假,孤身入敌营为真。”
  皇上将信笺递给尹婵,最后的一封,无关朝事,盼望陛下能厚待家眷。
  他收到信时,大惊大喜,视将军为忠骨。
  立时派了最信任的暗卫寻找尹家女,无奈时过数月,方才寻回。
  但总归对将军有了交代。
  尹婵捧着父亲的亲笔书函,手在发抖,眼泪扑簌落下,喜极而泣。
  “此事不可走漏风声。”皇上脑中昏沉,几欲睡去,低缓缓地说,“你先住在宫里,待将军回来,朕即刻下诏,洗去罪名。”
  说着便再无声音,尹婵霍然抬头,他已闭了双眼。
  总管太监进来:“尹小姐,老奴派人送您回永章公主宫中。”
  “陛下……”
  “如有吩咐,陛下会遣老奴传唤您。”
  事关朝事的信笺尹婵不能带走。
  只最后那封,字字句句写着对她的担忧,尹婵揣在怀里,连绵不绝的思念寄来,心口泛起一股股酸涩。
  夜宿宫殿偏院,她攥着信笺,整夜辗转。
  得皇上金口玉言,拴在喉间的一块大石终于沉下,如今只盼父亲归来,低声念着他平平安安。
  -
  暮去朝来,两日后。
  京城第一酒楼,雅间。
  “世子成了亲,倒难得敷衍咱们兄弟了?”
  谢琰一连被灌两杯,挥了挥手,笑着走到阑干吹风。
  雅间有人笑骂:“胡说,二郎刚成亲几日啊,自然比你等招猫逗狗的忙,过会还得进宫叩拜太后娘娘。”
  “哎哎,在下糊涂,倒忘了二郎娶的,是那天之娇女。”
  雅间一片笑闹。
  谢琰面生薄红,虽有醉意,却因肤色白,模样俊美,红晕倒不狼狈,更添几许风流。
  酒楼下路过的女郎纷纷侧目。
  谢琰双手搭着阑干,从容迎来各路眸光。
  对面的酒馆二层围着七八女子,娇怯羞赧,似在看他。
  谢琰轻轻颔首,报之浅笑。
  那一串串银铃的说话声似云雀唧啾,很难听清字眼,却不妨碍谢琰朝她们点头致意。
  这样的骚动只持续半晌,随后而来的,是惊慌和奔逃。
  “这是谁家公子,容貌如此骇人?”谢琰听见一人说。
  他循声望去,那群姑娘已被吓走。
  前方酒馆,与他正对的雅座,一身华贵蝠纹锦袍的男子敛袖而坐。
  右脸的胎记,左边是深长瘢痕,眼眸凌厉如鹰,眉弓高耸,薄唇紧压,看相貌便觉得不寒而栗。
  谢琰皱了皱眉。
  那衣着华贵,非寻常百姓可得。但京城的王孙公子,他无人不识,从未见过这等相貌。
  纵然如此,却有莫名的熟悉,引谢琰频频望去。
  不知是否他的眼神过于直白,那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了过来,正与谢琰目光相对。
  幽邃的眸子,就像一柄剑。
  谢琰猝不及防,下意识朝他笑笑,男子却转过头,不冷不热。
  谢琰愣了下。
  脑中慢慢悠悠现出一个人影,似曾相识,他苦恼地蹙起眉,想不明白。
  这时,仆从前来禀告:“世子爷,该进宫谢恩了。”
  谢琰和雅间众友告辞,临走时,再往对面一看。
  那人却消失了。
  徒留一盏空杯,几文银钱,搁在桌面。
  谢琰将此事抛之脑后,回府准备进宫谢恩。
  这桩婚事除去父母之命,是由太后做主,理当敬拜。
  谢琰与夫人进宫,新婚夫妻难舍难分,引路宫婢见夫人亲热挽着谢琰的手,禁不住的偷笑。
  相较夫人的娇羞甜腻,谢琰要稳重许多,好似有心事。
  快到太后宫中时,谢琰走过雕门,余光忽瞥,远远觑见一盛装女子带着宫婢往另一边走。
  谢琰打眼晃过,隐隐觉得宫婢身影有些眼熟。
  他心神不定,被夫人拽了拽衣角。
  “夫君,快到了。”
  谢琰忍不住回头。
  两人停在琉璃花坛前,背对着他,看不见容颜。
  谢琰顿了顿,点头说道:“好。”便随夫人踏过太后宫殿的红漆大门。
  琉璃坛中盛放着的春日娇花。
  可赏花人却无心。
  “婵儿,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赵姜皱起眉头。
  尹婵环顾左右,并无奇怪之人。
  赵姜嘟唇,大抵明白是有烦心事,这才胡思乱想。
  她没了赏花意趣,拉尹婵往宫里走:“待会孟柏香要来给皇祖母请安,我才不见她呢。赶紧回宫,玉英做了一道稀奇的点心,你得尝尝。”
  “孟柏香?”尹婵暗忖。
  若没记错,是太后的娘家亲戚。
  赵姜心道尹婵不知,回宫后,揪着眉头细说:“是皇祖母的侄孙女,从小到大,一年三百多日,大半都和祖母同住。她刚成亲,今日要带夫君给祖母请安,得用了晚膳才走呢,我最烦见她。”
  又补充道:“对了,孟柏香的夫君是信阳候世子。”
  “他娶的不是柳——”尹婵颇讶,险些说漏嘴。
  “谁?”赵姜眼睛一眯,但见尹婵眨着凤眼,幽幽问她,“你知道谢琰?”
  尹婵捂住嘴,眼珠乌溜打转,略点了头:“大名鼎鼎,曾有耳闻。”
  赵姜沉肩:“不怪连你都有耳闻,他的确风头盛。”
  她悄咪咪凑近尹婵,嘀咕道:“都说谢琰文武兼备,难得的郎君,我却不以为然。婵儿,你可别被他的名声诱昏头了。”
  尹婵轻抬眉尖,霎时明白公主的意思,哭笑不得。
  公主竟怕她被才貌双全的谢琰拐进情坑。
  赵姜是说正经事,可婵儿貌似懵懂,还在笑。她生气了,煞有其事道:“你听我一言,便知那谢琰为何徒有虚名。他啊,自小有过一桩青梅竹马的婚事,配的是镇国大将军之女。”
  尹婵别扭地抓抓脸,眼神微滞。
  她怎么是说这个?
  赵姜捏紧粉拳,气恼至极:“可将军一死,他拍拍屁股就去尚书府提亲。好似成了,却不知为何,又与孟柏香定亲,还请了太后指婚。你说,这样的男子,朝三暮四,岂会是良配?只有一张俊皮子罢了。”
  公主滔滔不绝,宫婢若有所思。
  赵姜在她眼前晃晃手:“婵儿,难道我说的不对?”
  见尹婵呆了,她深感危险,急道:“你、你你、你该不会真的对谢琰——”
  尹婵哑然失笑。
  “公主说笑了。”她只是想,原来谢琰迎娶的并不是柳盼秋。
  赵姜长吁一口气:“那还发什么呆,吓得我。”
  尹婵忍俊不禁,可见公主真的不喜谢琰。
  提及谢琰和孟柏香的婚事,赵姜可烦。
  突然转兴,问尹婵道:“我瞧婵儿也到议亲的年纪了,可有意中人,或是父母已定了亲事?”
  尹婵一愣,脸颊微红。
  虽说那情思藏得深,可她白着呀,稍稍脸热便如樱桃檀粉,红得要滴血,赵姜看出她的小九九了。
  凑近,眼巴巴瞅着她,迫不及待问:“真的有,是谁,长什么模样?你和我说说。”
  尹婵抬眸,对上赵姜天真又好奇的神色,轻轻摇头:“不能告诉公主姓名。”
  赵姜委屈巴巴。
  “说说别的。”尹婵歪头,发髻朱钗摇曳,她莞尔一笑,捧着脸绵绵低语,“他脸上,有很大的胎记和疤痕。”
  “婵儿难道喜欢他的内在。”
  尹婵说:“他脾气差。”
  这便让情窦初开的公主晕乎了。
  她要追问,玉英在院外惊呼:“公主——有只苍鹰呢!”
  “呀。”赵姜提裙跑出去,仰头一看,吓得拍拍胸脯,“好大的鹰。”
  尹婵抬眼,褐色苍鹰在宫墙盘旋,翱翔扑着翅膀,仿佛把这块天都遮暗了。
  和宋鹫的苍鹰竟有些相似。
  或者,正是同一只?
  尹婵稍愣。
  那苍鹰忽然打着翅膀俯冲而下,直抵尹婵扑去。
  鹰眸衔着寒光,越飞越近,尹婵眼眸慢慢睁大,唇角噙起一丝笑意,站定不动。
  黑色尾羽在赵姜眼前急遽划过,她一声惊呼,捂住眼睛。
  只听尖锐的鸣叫,再睁眼,那猛禽停在尹婵身旁,稳稳抓着树枝丫。
  尹婵试探着靠近它,果然很乖,一动不动。
  鹰脚系着竹筒,尹婵取下,霎时,苍鹰便搧翅飞走了。
  竹筒里藏着字条,她没有展开看,想藏进袖子。赵姜在旁边叉起腰,哼道:“好啊,这是你养的鹰,净来吓唬人。”
  尹婵摇摇头,说不是。
  赵姜哪信,缠着要看她的信。
  尹婵唯躲不快,笑闹笑闹,你追我赶,绕着庭前花树,好像两只粉蝶嬉玩。
  赵姜腿脚没着力,牵带着尹婵,双双跌倒,躺在花丛间。
  赵姜气喘吁吁,但躺不动,望向被宫墙遮蔽得只剩一角的纯蓝的天,哪还记得字条,喃喃道:“苍鹰飞得好高啊……”
  尹婵偏过身子,深吸一口气,避开公主悄悄展信。
  其上只写着两个字:
  等我。
  尹婵心尖悸颤,弯了弯唇瓣。
  他来京城了?!
  忙把字条塞进袖口,短短一息,脸颊酡红得发热。
  尹婵按住狂跳的心扉,还没缓好神,公主就挤过来,扒着她的手,笑哼哼道:“我方才说话,你都不理,到底是什么信笺,快给我看。”
  尹婵就躲着她,衣裙落满了花瓣,乌发闹得微乱,垂在胸前。
  公主忽然停了闹腾,以手撑地,趴在尹婵旁边看她的脸,艳羡道:“婵儿,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美。”
  尹婵想到谢厌,有些难为情,轻轻一点头,很小声地说:“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