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的偏执兄长——冯苦懦
时间:2022-03-23 07:09:00

  夜过寅时,守夜的护卫在廊下打盹。
  谢厌来不及更换袍服,就着一身斑斑血迹,奔去尹婵的小院。
  护卫被动静惊醒,皆并排站立,拱手道:“公子。”不知发生什么,后脑微微泛疼,像睡了许久。
  谢厌冷道:“尔等如此守夜?”
  众人羞愧,不敢有说辞,低头道:“属下失责。”
  谢厌脸色立即沉下,冷淡的一挥袖,大步流星走进小院。
  冷夜清寂,树梢也未被风拂起。
  一片幽谧的住处,鸦雀无声,尹婵似已入睡。
  这本该让谢厌放宽心怀,但踏入时,莫名生出了后怕,诸如这般静穆,仿佛山雨来前的征兆。
  谢厌抬眼看向尹婵的寝屋,门扉大开。
  站在院子,但见里面一团黑洞洞,他踉跄走去,指尖轻蜷了一下,快步跨过门槛。
  外间无人无影,他迅速撩开帘幔子,床榻竟也空空荡荡。
  薄被未叠,乱糟糟地拥在角落。
  尹婵不在。
  他默默盯着四周扫视,心跳变快,陡然间,仿佛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双手颤栗,歇斯底里在屋内寻找。
  纵然小小的寝屋很难有藏身地,也红了眼眶,不放过任何角落。
  “阿婵——”
  谢厌瞳仁剧颤,猝然呕出一口鲜血。
  浑身力气尽被卸去,再站不住,仓惶跌坐地上。
  大皇子寻来,便见这幕。
  他连忙扶起谢厌,环视左右,不由起了荒唐的念头,喃声问道:“人呢?”
  谢厌眼眸晦暗,借着大皇子的力气撑起身。
  “来人。”冷肃的目光如箭疾射。
  一群护卫应声跪下。
  谢厌站定阶前:“阿婵在哪?”
  众人耳畔连着嗡嗡几声,如闻惊雷,不敢说话,更怕对上他盛怒的脸色。
  半晌,中有一人道:“姑娘、姑娘应该在寝屋,未曾出来过。”
  大皇子呵斥:“胡说,若在寝屋,那人呢?”
  谢厌半眯起眼睛,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突然觉出不对劲,话头一顿:“你们中过迷香。”
  “迷香?”大皇子愕然。
  同样看向这些护卫。
  的确眼下青黑,神情恍惚,更甚有几人跪着便摇摇晃晃,疲乏无力。
  但这如何看得出,更像久劳未眠的疲态。
  他转头,欲向谢厌求问。
  旁边的房间突然推开,还未来得及拾掇衣装的楚楚,惶急跑来,噗通一声跪下,伏地请罪:“确实中了迷香。”
  她双手捧起“贼人”遗落的证物。
  那是燃尽的香筒子。
  楚楚双眼通红,言语字正腔圆,却禁不住的哽咽:“属下有罪,让贼人钻了空子,暗放迷香,致我等昏迷不醒。”
  话落,抬起眼睫,对上谢厌怒不可遏的面庞。
  大皇子负手在阶前,同样居高临下。
  楚楚无心看他,恳切道:“不敢请求公子原谅,但让属下戴罪立功,前去寻找姑娘。”
  谢厌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寝屋,四处找着可能留下的线索。
  既有迷香,便是有备而来。
  原州人人皆知尹婵与他亲近,谢厌理所当然认为是因自己,累及了她。
  方才是关心则乱,现下冷静些后,认真查看屋内。
  摆在案几的匕首和密诏霎时入了他的视线。
  谢厌连忙展开,扫过其上密密麻麻的字,瞳孔细微地一缩,立时恍然大悟。
  大皇子惊愕:“这是……密诏!”
  无人比他更清楚圣上的诏书了。
  谢厌侧身看向一旁震惊的大皇子,眼神带着几分复杂,将密诏递去:“确是陛下亲笔?”
  大皇子抚摸明黄布,往最末的玉玺印看了看,郑重点头:“没错。”
  他亦从怀里拿出一份私诏,正是当日父皇遣他到峨州理办盐税案时所赐。
  密诏还给谢厌,他琢磨后,道:“看来,父皇早知将军内情,一直瞒着,此番带尹姑娘回京,应是怕她流落乡野,让将军挂怀。”
  谢厌指腹细细抚摸匕首,垂了头,眼不眨地审视密诏,蹙眉思忖。
  大皇子拍拍他的肩,宽慰道:“谢兄可心安,父皇既接尹姑娘回京,必会厚待。”
  谢厌不以为然。
  “殿下难道忘了,两位皇子羽翼皆丰,数次遇险,皆因储位。”他眉宇凝重,“而今他们再三逼迫,甚至来到原州也要与殿下争锋,恐怕宫中情形,已非你我可想。”
  况且,当日传言将军投敌,天子震怒,将军府便一朝倾覆。而今中有内情,又万里迢迢寻回尹婵。
  如此圣威难测,他岂能安心。
  将这话告知大皇子,后者也是面色沉郁:“谢兄想做什么?”
  谢厌将密诏放至一旁,拿起匕首,手腕翻动。
  刀刃划出几道寒光,闪了两人的眼睛。
  尹婵被带入皇城是他从未料想的,月前同来原州,途中是有人暗查行踪。但那时,尚只猜想信阳候一门,现在看来,兴许不止。
  她留下的匕首已无余温,谢厌慢条斯理地抚摸刀柄,犹同感受尹婵的气息。
  银白的刀面,倒映出一张冷峻的面孔。
  谢厌将它珍惜地放进怀中,扭头转向大皇子:“提前进京。”
  “什么时候?”
  谢厌垂目看腿上的伤,眼神一黯:“三日后。”
  -
  这三日,于尹婵,是由惶惶不安到从容自若。
  初醒,便在赶往京城的途中,她倒在轿里,赶马如疾,阵阵颠簸。
  除暗卫首领卫冀方,同行的还有卫五与卫七。都是御前暗卫,只遵皇权,此行是奉命带她回京。
  尹婵第一日,还懵然不清,事发突然,没转过神,左思右想,不知谢厌平安否。若他发现自己离开,会如何情状。
  第二日,禁不住挂念爹爹的安危,尚在北地,孤身敌营,盼望他早日归来。三日时,便开始探询卫冀方等,有关陛下的诸事。
  皇宫那样的地方,刀光剑影皆在暗处,她要事事审慎。
  适逢天晴,尹婵倚近车窗晒太阳。
  卫冀方策马随轿,她仰脸看去:“小女离京日久,敢问卫首领,如今的京城有什么大事发生?”
  卫冀方目视前方:“在下数月皆在探寻姑娘行踪,不知。”
  日头晒来,尹婵眯了眯眼睛,往轿里缩了一下。
  “不过。”卫冀方突然说,“虽不在京,倒有下属传信。”
  尹婵趴着车窗:“什么?”
  卫冀方轻呵一声,饶有兴味:“与姑娘定过亲事的信阳候世子,马上要成亲了。”
  信阳候世子。
  尹婵好久没听过这名字。
  “原来是他啊。”她眉梢舒展,轻轻笑了,坦然地抬起眸子,“卫首领错解了,于小女而言,这不算大事。”
  况谢琰要娶之人,她早在石花巷便知,柳尚书府的盼秋小姐。
  卫冀方颇讶,对上她清亮的眼眸。
  “是在下多事。”他抱以歉意,似想起什么,旋即一勒缰绳,靠近车马。
  小小的车窗,被他和骏马的身影遮住。
  尹婵晒不到太阳了。
  卫冀方盯住她:“三日前,姑娘想告别的,是一名唤谢厌的男子?”
  尹婵不懂他要说什么,蹙眉不语。
  但听其言,他并不知晓谢厌与信阳候的渊源。
  也对,古来豪宅私事,岂会事事传与外人道。就连当日的苏臣,如今的大皇子,也是因缘际会,才与谢厌纠葛。
  尹婵眼神顿住:“是与不是,与卫首领无关。”
  “冒犯了。”
  卫冀方犹在唇齿轻念这两个名字,慢慢的,咂摸出别的意味。
  尹婵正绷起一张白生生的脸蛋。
  他看了眼,面色微怔,不禁奇道:“谢琰,谢厌,二字貌似同音,却一美玉,一嫌憎。古书有云,其人盼子爱子,寄之善念,弃子仇子,寄之恶念……”
  尹婵猛然别开脸,淡声截下他的话:“善恶在人心,不在其名。”
  卫冀方挑唇,若有所思:“姑娘好生护着他。”
  “首领说得对,弃子仇子,寄之恶念。”尹婵垂下眼,捏紧衣角,“谢厌其名,满怀着父辈怨恨和轻贱之痛。”
  脑中幕幕重现谢厌的往事,越想,便越难以自控。
  她闭上眼,沉沉一吁气,低绵喃道:“有人轻贱他十次,我便钟爱他百次。”
  卫冀方有些意外:“姑娘很坦率。”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默默交握双手,咬着唇,在心里悄悄鼓气:我会更坦率。
  皇城脚下,谢厌伤情的地方。
  她要做坦诚,磊落,问心无愧的事。
  谢厌在这里没能得到的,她一五一十送去。
  ◎最新评论:
  【女鹅要支楞起来了?】
  【期待下章】
  -完-
 
 
第71章 、回京
  ◎谢琰迎亲。◎
  一行昼夜兼程,抵达皇都,已是四月下旬。
  卫冀方途中与尹婵提及,到京城便直接进宫,万不可在路途暴露身份,或被熟人认出。
  尹婵始终铭记。
  此番听京城繁华之音,心口涌起一腔感怀,也只镇定地撩起一方轿帘,悄悄探看街市景象。
  到底是生她养她的地方,纵然有悲苦,时隔数月再见,说不欢喜是假的。
  街市宽敞,雕楼盛美如画,各项商铺琳琅满目,只看来来往往人群的衣着打扮,便知极尽奢华。
  满地的名门贵胄,可见一斑。
  尹婵挑帘,藏在轿中一一看过,往日情景在现,不由心神微晃,略呆了呆。
  卫冀方策马到轿旁,一眼发觉尹婵的不对劲,喊道:“姑娘。”
  尹婵眼睫眨了眨,回过神。
  “嗯?”她扯着唇,朝他笑笑,“卫首领有什么吩咐?”
  卫冀方看她一眼,低声道:“京中人多眼杂,烦请姑娘将轿帘遮上。”
  话落,即刻转开视线,目不转睛盯视前方。尹婵听他一言,余光不由往四周瞟了瞟。
  如今返回京城,与以往居住皇都时,所想甚为不同。
  或是,她将自己当成半个原州人,抵京又怀有内情,行事隐蔽,便忍不住用另一种眼光去看。
  这时便极清楚地发现,京中百姓或商铺间,藏匿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
  以卫冀方的话说,便是各位达官贵人的眼线。
  纵然眼线并非为她而设,但尹婵仍是心有戚戚。
  她往轿内掩了掩身形,眼帘垂下:“是,有劳卫首领提醒。”
  马车入京城不久,到皇城各门还有段路程。然则,路经一盛巷时,前方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热闹喜声。
  这条巷也披红挂绿,鼓乐喧天,路人纷纷去看。
  尹婵捏着轿帘的手一顿,她左右只有小小的车窗,什么也看不见,只好问卫冀方:“前面发生何事?”
  卫冀方:“听这吹吹打打,似乎是办喜事。”
  尹婵便笑了:“看来我们抵京的时辰甚好,得遇黄道吉日,此行必当顺利。”
  她说的是进宫这事,卫冀方自然听出来了,颔首称道:“姑娘说得对。”
  眺望前方举着迎亲字样的牌子,他尚未看出是哪家哪户的,阵仗如此之大。
  尹婵觉得热闹喜庆,提议道:“既有此缘,不妨换道过去一观,拾几颗喜糖,让我等也沾沾喜气。”
  卫冀方失笑:“本就顺路。”
  “哦?”尹婵数月不在京城,倒快记不得各条街巷了。
  既有迎亲队,难免会堵路,卫冀方朝赶马的卫五递了个眼神。
  卫五明白,立刻攥紧了缰绳,甩鞭驾马。
  马儿嘶叫一声便扬蹄,行路比方才快许多。
  离迎亲队伍越近,那吹奏着喜乐的声音便越喜气洋洋。尹婵头回见人迎亲,免不得想挑开帘子,瞧上一瞧。
  手刚将车帘撩起,卫冀方却拿剑柄抵住了。
  尹婵一愣:“卫首领?”
  坐在轿子里,声音被吹唢呐的喜声盖住,卫冀方没有听见。
  他脸色不大好看,先前距离尚远,只看到高举的迎亲红牌,却不知哪家府上。
  可现在,那骑着黑鬃大马,一身红袍,抱拳迎着四方祝贺的俊美男子,卫冀方暗想,尹婵再熟悉不过了。
  他紧了紧握剑的手,挡住尹婵想往外看的意图。
  只是,这想法虽有善意,却没能做到尽处。
  卫五一路挥鞭,马车在宽街大道疾行。这京城的路再如何宽敞,迎亲队遇上这样的马车,也免不得被堵了路。
  围着凑喜气的行人挤挤攘攘,卫五高“吁”一声,停下马车。
  尹婵素手搭着细窗沿,一歪头,仔细听外面的事。
  穿着喜庆的老丈,乐呵呵走到卫五跟前,手捧喜糖和红封,微躬身,礼仪尽备:“敝府信阳候谢氏,前往女家迎亲,巧与先生同行,不知可否借路。”
  卫五没有说话,看向马车侧旁的卫冀方。
  老丈便知这位是当家主事的。
  卫冀方见剑柄被轿子里的人推了推,料想尹婵什么都听见了,手腕一转,收剑绑在马背。
  他对老丈的笑脸没有回应,倒是骑在马上的谢琰,叫他多看几眼。
  云锦喜服,罩着极薄的大红外袍,色若红霞,更衬这位京中赫赫有名的世子意气风发,一派君子风流。
  谢琰被陌生青年端详,笑着拱了拱手。
  老丈捧起红封:“这是主家的一点谢礼,请先生收下,喜事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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