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采英也让她的婢女如月跟莲子一道去了。反正远处还有家丁跟着,不是什么大事。
姐妹俩坐了一会,感觉有些积食,她们是吃了晚饭后才出来的,虽然为了街边的美食晚饭比平时少用了一点,但是莲子买来的食物实在美味,她们吃了酸甜的冰糖葫芦、鲜美的破酥包还有清凉的冰盏等许多食物。
于是决定沿着街散散步,消消食。
她们慢腾腾地走着,采绿和采英又各自买了灯笼,采英的是兔子形状的,通体雪白,而采绿的上面绘着几个游乐的仕女。二人拿着走了一会,采英眼馋采绿的仕女,便提出要交换。采绿答应了,但和采英约定了一会后要换回来。
二人来到金水河边,有许多人蹲在河边放花灯,花灯上面会写着祈福之语或心愿,仿佛花灯随水流走就能实现人们许下的愿望。不管灵不灵,这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习俗,尤其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况且花灯形状别致,许多花灯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发出一簇簇亮光,河上光随波动,也是一道不同寻常的景致。
她们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也放了两盏河灯,采英笑着,隐约可以看见面纱下面一颗小小的酒窝,问道:“妹妹许了什么愿?”
采绿回答:“姐姐要先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
采英听了红着脸说道:“我偏不告诉你。”
大抵是写了女儿家不为人知的心事吧。
过了一会,她们看了一会儿河灯,就看见了手帕交陈婉,陈婉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女儿,与采英年龄相仿,都比采绿年长两岁。
陈婉今天在额头上点了近日京城流行的花钿,小巧的花瓣外面围洒了一圈金粉,在灯光好烛火照耀下闪烁着,宛若流动着,煞是好看,使她显得愈发娇媚。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来,是皇帝为宠妃亲手画的,引得京城里的女子纷纷效仿此妆。
陈婉跟一群闺中姐妹出来游玩,眼看天色已晚,大家纷纷都回去了,她还想再玩耍一会。果然这会子在这河边遇上了宋家姐妹俩。
她是个活泼爱热闹的性子,与采英颇为相投,立马和采英交谈起来,说起了各自的事情。
采绿看她们聊得正起兴,便沿着河岸慢慢走。
河岸不宽不窄,河流不缓不急,所以河上也有几条游乐的船,人们在上面饮酒作乐,或者彻夜谈论,不时传出悠扬的乐声和歌姬柔媚的歌声。
前面有座桥,游人如织,还有一些小商贩会在上面卖些小玩意,比如新鲜采摘的花朵,便宜的发簪还有小手绢这些东西。
采绿想到花朵,就想走上桥去买几朵花,她记得去年也买了。到时候簪在姐姐的头上。回头看姐姐她们还在不远处。她就迈开了步子,
待采绿快走近的时候,几个留头的小孩蹦着跳着跑过去,撞得她一个踉跄,险些将她撞倒在地。她稳了稳身形,依旧要走上桥去。
这时,桥突然塌了!
采绿和旁边没来得及走上去的行人们呆在原地。
采英知道采绿往哪儿走了,注意到这边不小的动静,立马和家仆跑了过来,惊魂未定地拉住她的手。即使妹妹性格沉静,但年纪尚小,看见这么多的人掉下去指定吓坏了,就连她和陈婉都被惊到了。
于是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立马就与陈婉告别然后打道回府。
桥倒塌后,桥上的行人大多数掉进了河里,他们只是经过,却遭此横祸。掉进水里的人哭着喊着,会凫水的拼命往岸边游去,不会的挣扎着用手拍打水花,后来还是沉了下去,虽然官府不久以后就派了人打捞,但还是有些人丧命当场。
采绿躺在温暖的床榻上,她让人不要熄灭烛火,床边还放着白兔子灯笼,她呆呆地望着帐顶的花鸟虫纹和坠着的流苏。脑子里还在回想不久前在桥边发生的事,若不是那几个孩子将她撞倒,她早早地就上了桥去,此刻还会躺在这里吗?
而那几个孩子,她瞧着他们跑上了桥去,然后桥就倒塌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救上来。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难受。
她翻了个身,又想到那一幕,在姐姐她们没有跑过来前。她愕然望着河面,听着一片哀嚎。河中几条船上纷纷有人探出头来,还有些好奇地人跳到舱板上看,但没有搭救的意思。
后面,她看到一条靠近河岸的不起眼的小船上突然跳出一个少年,跃入了水中,他凫水的姿势颇为熟练,转眼间就拖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人游到了河岸,他将奄奄一息的人放在岸边任人救治后又游了回去继续救人。
采绿目力较好,看清了那名救人的少年的面容。他穿着一袭红衣,被河水打湿得变成暗红,也显示出清瘦的身形。明明只是一眼,采绿却清楚地记得他的样子,少年清俊的面容挂着水珠,抬手将凌乱的头发抹到脑后,还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拜访
过了几日,采绿逐渐从元宵节那日金水河边的惊吓中慢慢地缓了过来。
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突然看见一出惨剧的发生,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折了,怎能不害怕。
她有几日在漆黑的夜里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日目睹的情形,有好几人在水里呼喊着,河边的灯笼、河里的花灯和空中的焰火映出他们恐惧和苍白的面容,他们神色痛苦,最后还是沉了下去没了声响,几条人命就如同那时天空中转瞬即逝的烟火。
采绿幼时也溺过水,元宵节的情形勾起了她原本已经要忘却的记忆 。那时身边的人看管不力,她也没有母亲关心,她独自一人在荷塘边玩耍,身边的嬷嬷待了一会就溜去别的院子吃酒打牌,她跌跌撞撞地地伸手去够池边的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这荷花的样子似乎与她屋子里母亲留下的那幅画相似,她不禁咧开了嘴笑着,却整个人跌进了池里,被午后阳光照射的温凉池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鼻腔和嘴巴,是酸涩和炸裂的疼痛。池水不算深,但立马就要将她小小的身子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