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厮经过瞧见了池里扑腾小小的粉衣身影,立马将她拉了上来,然后呼喊大人,他原本是抄近路才经过花园,替外院的人跑腿去内院送东西……
那日过后,采绿有几日不能安眠,眼下出现了淡淡的淤青,在白皙的脸上十分显眼,下巴也尖了一点,脸本来就小,这下又小了一圈,神色也是瞧着萎靡,采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虽然知道采绿不喜药的苦涩味道,但还是执意告诉母亲让府里请了大夫给采绿开了几剂安神补气的汤药。
虽然号脉时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但瞧着采绿娇弱面容,采英有几分心疼。近来采英跟府里新请的嬷嬷学习厨艺,她聪明伶俐,很快就学会做几道入口的菜肴了。知道采绿近日食欲不振,连向来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都没有用几口。于是施展出自己几日来习得的厨艺,做好了菜肴就送到采绿的屋子里,亲自看着她吃下去。起初几次虽然没有胃口,但不忍拂了姐姐的好意就勉强吃了下去,后面胃口逐渐好了起来,姐姐做的菜肴也是色香俱全,这样过了几日她逐渐补了回来,脸颊消瘦的地方又丰满起来。
采英对此十分满意,对烹饪一事充满了激情,有时会将新做的菜给家中其他人送去。
采绿因元宵节受惊一事,家中长辈怜她小小年纪受此惊吓,特定免了她这几日的晨昏定省。于是她每日能够晚起早睡,不用同长辈吃饭,倒也有几分惬意。如是过了几日闲散日子,采绿逐渐从惊吓中缓了过来。
这日,采绿听身边的丫鬟说花园里的梅花要开了,自己也有几日没有出来行走了,一直呆在院子里即使是沉静的性子难免也会有几分无聊,于是带着身边的丫头渔儿来到花园里赏新开的梅花。
花园里的今年新栽的梅花长势喜人,虽然没有高大的树枝,但稀疏的枝丫间仍然有许多小小的嫩粉花苞点缀,只有少数几朵开了,花儿娇妍,在几阵不时吹过的冷风中颤颤巍巍的。
渔儿说道:“二小姐,我们可以摘几支回去,这梅花放在桌上最好看不过了,还有淡淡的香味呢。”
采绿迟疑了一下:“过些时日吧,待花开得再盛一些。”
采绿和渔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时驻足在梅树下,在几棵梅树间走来走去。梅树比她高一点儿,日光透过梅树在她白皙的脸下落下斑驳的阴影。
忽然间,有一行人从不远处走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兄长和两个家仆,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
兄长正跟那名少年兴高采烈地交谈着,隐隐听到“苏州”和“姨母”等几个字。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兄长也望见了她,于是他们朝她大步走过来。
兄长向她介绍这名少年:“这是苏州姨母家的三哥哥鹰扬。”
闻言采绿立马乖巧福了福身,向眼前陌生的鹰扬表兄行了一礼。待她行完礼抬起脸时,这才发现眼前满脸笑意的鹰扬表兄不正是元宵节那日在河中捞人的那个少年吗?
今日他换了一身装束,没有穿红衣,而是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采绿的眼神轻轻落到他脸上,只见此人看着和兄长差不多大,眉似笔绘,鼻若悬胆,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神采奕奕的。虽然鹰扬表哥和大哥哥是表兄弟,但他们二人的长相并没有许多相似之处,大哥哥眉目更儒雅一点,而表哥却是张扬的,但也会好看的。
她对见到前几日看见过的人有几分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季鹰扬好像发现了她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朝她调皮眨了眨眼睛。
采绿腼腆一笑,垂下脸去,与他们告退,带着渔儿绕过后面嶙峋的假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久后,就有下人来喊她出来见客。采绿于是换了一身衣裳,虽然料想是方才就已见过的表哥,但今日穿得实在简单素净了些,新穿的衣裳是妃色的,将稚嫩的少女衬得更娇美了。
待到了中堂,她还未走进去,就听见里面阵阵欢声笑语。守在门口的婢女打起帘子后,她一眼就瞥见了侃侃而谈的鹰扬表哥,对方似乎也有所察觉,遥遥地笑着朝她看了过来。采绿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走了进去。
原来今日兄长从太学归家休息,与友人约好去离家不远的酒楼小聚,没想到恰好在醉花楼里遇见了来京中游历的表弟鹰扬。他那时听见邻桌的少年在小二打听他家府上的事情感到好奇,于是上前与这名陌生少年攀谈起来,这才发现是远在苏州的姨母的小儿子鹰扬表弟。虽然有近十年没见,但小时候有段时间他们可是天天黏在一起,双方久别重逢都很是欣喜。
知道表弟此番外出游历只带了两名小厮 ,有一名还在半路上染疾回去了,他和一名小厮刚来京不久,现下住在离此地不远的同顺客栈。
表弟背井离乡,想必衣食住行都比不得家里妥帖,于是大哥匆匆与友人告别,先带鹰扬回了府,再派几个小厮去他下榻的客栈取回行李。
家里的长辈看见他来也是高兴,尤其是宋父,宋父是礼部侍郎,此时也下值归家了。大家一时间说开了话,问他家里如何,路上可曾吃苦。鹰扬恭顺地一一作答,还十分活泼,向他们讲了几件路上的趣事,妙语如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融洽。
采绿记得有人跟她说过行万里路,读万里书。鹰扬表哥比她年长五岁,走了那么多的路,见识了那么多的人事,她对表哥既是羡慕又是敬佩。
当晚开家宴时下人呈上来的菜肴里为了照顾鹰扬的口味京城和苏州的菜式各占一半,有几道菜采绿一尝就知道是姐姐采英做的。鹰扬表哥尝了一口樱桃肉立马赞不绝口,只见它色泽若樱桃,入口软嫩,他说与在家乡吃过的所差无几,闻言采英高兴地红了脸。知道是表妹亲手做的后,他赞道:“表妹好手艺,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子。”采英立马羞红了脸。
鹰扬自小性格活泼,对他的言语大家在他小时就已经习惯了。眼下只当是兄妹间的逗趣。
晚上临睡前采英在妆镜前摸了摸自己烫红的脸蛋,只见镜中少女面若桃花,眼波荡漾。
表哥说话真不顾忌,但是,多年不见,他竟长得这般英挺,是她见过的少年男子中最为俊朗的。
想着采英又捂住了自己的脸,但藏不住唇边的笑意。
季鹰扬就这样在宋府安顿了下来,他同宋翼明住在一起,宋翼明住的院子甚是广阔,还有几间空屋,也方便了兄弟俩一块交谈。
宋府看起来比较和睦,宋父后院干净,不曾纳妾,府里的长辈只有祖母、父亲和母亲三位,剩下的小辈便是宋府大公子宋翼明,二小姐宋采英 ,三小姐宋采绿和三公子宋翼括。
这宋府的人口虽然看着简单,但实际上宋父却成过三次亲,每次都是明媒正娶,前两次都不算长久。第一次是同苏州清流世家季家的大小姐季氏,宋翼明和宋采英皆是她所出,待采英长到一岁时季氏染了一场风寒,绵延成疾,过了一个冬天就撒手人寰了。第二任妻子便是采绿的母亲任氏,任氏娘家不算显赫,但也是京中官宦人家,任氏也长得貌美,只是生下采绿不久就因生产时身子骨受损去世。至于现在这第三任妻子李氏,娘家人多从武,其父是中领军,是不久前过来七岁生辰的宋翼括是她所出。